作者:青鱼不白
“是,太太。”
丫鬟脚步飞快跑了出去, 女人一脸愁苦再次伸手朝言诉额头探去, 眼神泛着苦涩:“我的儿啊, 夏家现在就剩咱们母子两个,巧娘虽嫁到韩家,可韩承隽外出读书,整整四年没回来,害她守活寡,韩家欺负咱母子俩势单力薄,连韩承隽留洋的费用都逼着咱家掏一半的钱,你这一病,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为娘活不下去,你妹妹在韩家也没个仗势了。”
言诉听了她这番话,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安抚的拍拍女人的手背:“娘别担心,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我先睡一觉。”
说完,他将头蒙进被子里,开始接收记忆。
这本书讲的是民国时期北城嘉云实业的千金尹梦娜,出国留洋时和同学韩承隽相爱相守的故事。
韩承隽出身林镇一个普通商户人家,但长相英俊又满腹才华,在国外留学时与尹梦娜一见钟情,二人不顾家里反对,回国后韩承隽将老家的原配妻子休弃,只身前往北城,入赘尹家。
尹梦娜心疼丈夫当了赘婿失去自尊,不顾父亲反对心甘情愿把家产双手奉上,情愿做韩承隽背后的小女人,谱写了一段恩爱两不疑的佳话。
言诉穿越的原身夏翊,是韩承隽原配妻子夏巧娘的哥哥。
这本书从男女主的角度来看,是一段值得歌颂的爱情佳话,但从夏巧娘和夏翊的角度来看,就是一段家破人亡的血泪史。
夏、韩两家都是林镇有名的商户,在本地非常富裕,当夏翊的父亲夏老爷活着时,两家儿女订了娃娃亲,本想着强强联合,相互扶持,不料夏巧娘13岁这年,夏老爷去世了,家中重担全压在唯一的儿子夏翊身上。
夏翊也不过15岁,少年还没长成,就被迫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接手夏家的生意,没少吃亏受欺负。
偏偏夏翊不擅长经商,哪怕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维持着夏家的招牌。
夏巧娘16岁这年,未婚夫韩承隽中学毕业,考上了北城的大学,非要北上读书。
韩家和人口简单的夏家不同,韩老爷爱纳妾,除了韩太太这个原配,家中另有三个姨娘,每个姨娘都生有自己的孩子,韩太太却只生了韩承隽一个嫡长子,她巴不得儿子早早离开学校回来继承家业,免得家产被庶子分走。
可韩承隽对继承家业没兴趣,一心想要外出读书,去更广阔的的天地闯荡。
为了拴住儿子的心,韩太太答应他去上大学的条件是,必须和未婚妻夏巧娘成亲。
婚后一个月,韩承隽就离开了,十个月后夏巧娘生下一个女儿,这让盼望着有个孙子的韩太太很不高兴,给孙女起名顺儿。
韩承隽一走就是四年,大学毕业时直接寄回来一封信,说要出国留学。
这个年代出国留学分为自费和公费,能申请到公费留学的都是特别优秀的顶尖人才,韩承隽显然不在此列,他打算自费。
可留学费用很高,韩家不过是一个镇上的富户,纵然出得起这笔钱,也得掏空家底,何况韩承隽下面还有好几个庶弟庶妹,韩老爷怎么可能为了他,不顾家中其他子女。
但韩太太心疼儿子,一边埋怨韩承隽不回来接管家业,一边想办法给他凑钱。
她将主意打到夏巧娘身上,反正夫妻一体,夫荣妻贵,夏巧娘为丈夫做贡献是应该的,就逼着她娘家出一半钱给韩承隽留学。
夏家人丁单薄,夏翊二十多岁了还不成亲,指不定身体有毛病,留不了后,那夏家的钱给她儿子花不是应该的么。
凑巧这时夏翊生了病,夏巧娘心疼娘和哥哥,不愿让娘家出这份钱,被韩太太罚跪祠堂,并且亲自上门要钱,就这么闹了几次,夏翊和母亲夏太太不胜其烦,只得出了一半的钱。
韩承隽在国外呆了整整三年,期间每次写信回来都是要钱,从未提过一句夏巧娘和未曾谋面的女儿,而韩太太却不断从夏家索取钱财,给儿子寄过去。
三年后他回到国内,第一件事就是要和夏巧娘离婚,娶自由恋爱的尹梦娜。
韩老爷一双势利眼,哪能抵挡的了嘉云实业千金这个身份的诱惑,再加上夏家生意逐渐衰败,他立刻命令夏巧娘和儿子离婚,将她赶回夏家,然后亲自把韩承隽送到北城尹家。
入赘怎么了,多少人想攀上尹家都没有门路呢,就算韩承隽入赘,将来生的孩子不也流淌着韩家的血脉吗,还能提携韩家的生意,让韩家的地位更上一个台阶。
夏翊这些年呕心沥血经营生意,却力不从心,眼睁睁看着夏家衰败,本就大受打击,妹妹又被休弃回娘家,相依为命的女儿顺儿被留在韩家,他一怒之下找韩家算账,并想要回外甥女。
韩太太却翻脸不认人,将他讽刺了一番,还拒绝将顺儿归还夏家,理由是顺儿是韩家的孙女。
夏太太是传统女人,夏家为韩承隽付出那么多,女儿最终却落个被抛弃、和顺儿骨肉分离的下场,她一时无法接受,就病倒了。
但此时的夏家已经没了钱,治病的名贵药材用不起,夏巧娘求到韩家门上,希望韩太太看在以往的面子上,能借点钱,不料被韩太太命人赶了出来。
不久,夏太太不治身亡。
夏巧娘觉得自己成了坑害母亲的罪人,一心想死,死之前她想见一见女儿,但当她拖着病体去韩家找顺儿时,却被韩家人轻描淡写告知,顺儿前两天出去玩的时候走丢了。
夏巧娘怎么也不信,她找了以前在韩家信任的仆人打听消息,只有一个老仆隐晦的告诉她,顺儿其实被改换身份,作为名义上韩家旁支的女儿,送到北城,给尹梦娜那个小时候落水发烧成了傻子的堂侄当童养媳了。
这事是韩老爷一手操办的,因为他觉得单凭韩承隽一人入赘到尹家,地位不稳固,如果有顺儿这个亲女儿嫁过去帮衬着,他肯定能更顺利的接手尹家家业。
夏巧娘失魂落魄回到家,将此事告诉哥哥,然后一病不起。
夏翊没有自己的孩子,就顺儿一个外甥女,哪舍得让她被韩家这么羞辱,他辞退了家里所有仆人,只剩下管家,然后把夏巧娘托付给管家,只身赶赴北城,要将顺儿救出来。
从林镇到北城,相隔千里,夏翊身上的钱很快花光了,他打听过尹家住址后,就在附近当了名黄包车车夫,一面赚钱拉生意,一面暗暗打探顺儿的消息。
黄包车车夫算是消息最灵通的,夏翊从同行口中得知,尹家那个傻子少爷尹文柏今年15岁,长得高大强壮,脾气暴躁,时常发病对佣人动手,尹文柏身边的佣人每隔几个月就要换一批。
北城圈子里没哪家女儿愿意嫁给他,哪怕是那些阿谀奉承想和尹家联姻的,人家要的是两家联姻的长久稳固,可不想女儿嫁过去不久,就被尹文柏打得丢掉小命。
听说尹家的赘婿韩承隽为了讨好岳父,从家族旁支选了个女孩,送给尹文柏做童养媳,那小女孩进门后,经常被疯起来没人能制得住的尹文柏暴打。
而韩承隽因此得到了岳父的信任和重用,尹梦娜也怀孕了,现在过得很幸福,两人每天傍晚都在江边散步。
这些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入夏翊耳中,顺儿的凄惨和韩承隽的幸福形成了鲜明对比。
夏翊越想越替妹妹感到不值,早知如此,就不该把夏巧娘嫁给韩承隽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虎毒尚且不食子,韩承隽连畜生都不如。
时间长了,夏翊摸清尹家附近的路线后,制订了逃跑计划,然后趁深夜翻墙进入尹家,不料一进来就发现犯病的尹文柏将顺儿打得奄奄一息,一脚将她从楼梯上踢了下来。
尹家的佣人们满脸恐惧,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敢上前制止他。
这一幕带给夏翊的冲击太大了,他脑子嗡的一声,顾不得隐藏,冲上前就要保护顺儿。
可尹家那些下人不敢制止尹文柏,还不敢对付他么。
众人将他包围起来打了个半死,关进柴房。
顺儿发现舅舅为救自己被关起来了,不顾自己吊着一口气,跑去找韩承隽,想求父亲放了舅舅,没想到没尹梦娜撞见。
尹家别的人不清楚顺儿的身份,尹梦娜却一清二楚,甚至没少私底下和韩承隽拈酸吃醋,表现出对夏巧娘和顺儿的嫉恨。
韩承隽为了证明他对尹梦娜的忠心,命人将顺儿送回尹文柏的院子,顺儿甚至没活过当晚,被再次发病的尹文柏打死了。
夏翊得知顺儿死后,想替她报仇,被尹文柏和尹家下人打得半死,扔到了乱葬岗。
他侥幸捡回一条命,靠行乞回到林镇,遇到同样沦为乞丐的管家,从他口中得知,韩太太成日上门羞辱夏巧娘,将她气死,夏家仅剩的铺子倒闭,韩家赶尽杀绝,设下圈套将夏家大宅弄到了手。
昔日风光的夏家,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主仆二人结伴四处流浪,后来死在一个大雪天。
真惨。
言诉捂着胸口,仿佛能体会到原身不甘的情绪,他掀开被子爬起来,刚好看到夏太太拿着帕子坐在床头默默垂泪。
叹了口气,他正要安慰一下夏太太,刚刚那个小丫鬟突然跑进来道:“太太,少爷,咱家姑娘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二十岁左右,穿着天青色旗袍的年轻女子急匆匆走进来:“娘,大哥病了这么多天,好点了没?”
言诉朝她脸上看去,这就是原身的妹妹夏巧娘,她长得容貌秀美,举手投足颇有端庄娴雅的风范,一看就是受传统教育熏陶出来的,和追求时髦的那些摩登女子大相径庭。
夏太太见着女儿,忙擦干眼泪,挤出一个笑容嗔怪道:“巧娘,你怎么回来了,你婆婆规矩严苛,若让她知道你随便往娘家跑,又该罚你跪祠堂了。”
夏家人丁单薄,一儿一女皆是夏太太亲生,她疼还疼不过来,从小对女儿就比较纵容。
可韩家人口多,韩太太明面上是宽容大度的贤妻良母,实则心胸狭窄,给姨娘和庶子女们制订了严格的家规,夏巧娘进门后也受她管教,不但一应嫁妆全被婆婆没收,还要按照她的教导立规矩,把原本性格活泼的夏巧娘硬生生给逼成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
夏太太倒是有心想替女儿出头,可夏家只剩母子俩,管教奴仆尚且要费一番功夫,更何况和韩家对峙。
夏巧娘抿了抿唇,避开这个话题,上前探望哥哥的病情,见哥哥面色苍白病得不轻,担忧道:“范大夫往日医术倒也精湛,药到病除,怎么这次竟治不好哥哥的病?”
夏太太闻言眼眶又是一热,“我让管家去城里请大夫了,如果还不管用,只能送你哥去看西医。”
林镇是小地方,镇上唯一的范大夫医术颇佳,大部分常见病症都能诊治,所以人们生病了一般没有去看西医的意识。
除非走投无路。
言诉听着母女俩的对话,心中暗想,原身这次生病是得了感冒,本来只要吃几服药很快就能见好,但有人暗中捣鬼,不想让他痊愈。
那人就是韩太太,她为了筹措儿子出国留学的费用,找夏家借钱。
夏家母子又不是冤大头,给一个在外四年不回家、让女儿守活寡的女婿提供留学的费用,好让他继续在外面浪,让女儿独守空闺?所以断然拒绝。
韩太太一着急,得知夏翊生了病,就买通范大夫,让他在药里动些手脚,想拖一拖夏翊的病情。
等夏翊的小感冒拖成重感冒,浑身无力,每天卧床不起时,她就带着仆人跑来哭嚎,逼着夏家出钱。
夏太太忧心儿子的病情,被她闹得烦不胜烦,只好出钱买个清净。
“对了,娘,我婆婆昨天是不是来家里借夫君出国留学的费用了?”夏巧娘难堪的垂下头,握紧夏太太的手道,“你千万别借,如今咱家的光景也不好,铺子生意差,大哥还未娶亲,世道艰难,你和大哥总得留点家底。”
韩承隽跟家里索要的留学费用是三千大洋,韩太太希望夏家出一半,之前就要求她回娘家借。
夏巧娘拒绝了,她从小深得父母宠爱,出生后不久父母就为她攒嫁妆,到她出嫁时,带到韩家的田产铺子和现银加起来比大哥继承的家产也差不了太多。
可是那么多嫁妆,一成亲就被韩太太以她年龄小、不会经营的名义要走了,没给她留一分钱。
韩家规矩重,夏巧娘无法反抗,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韩太太以她的名义继续找娘和大哥要钱。
韩承隽要出国留学,她的嫁妆就够他用的,但她刚跟婆婆提了一嘴,就被恼羞成怒、想把嫁妆昧下的韩太太骂得抬不起头,连她带顺儿一起惩罚。
今天,夏巧娘是瞒着婆婆回娘家的,不敢久留,得尽快赶回去。
夏太太何尝不知家里的情况:“巧娘,嫁到韩家真是苦了你,以前我看韩承隽是个有出息的,想着你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没想到他太出息了,竟连妻女都要抛舍。”
母女俩吐露心事,各自难过了一阵。
夏巧娘就慌慌张张起身,回韩家了。
“娘,你累了这么久,也该回房歇息了,我刚刚发了汗,觉得身体轻快不少,应该没什么大碍。”言诉哄着夏太太离开后,将还还未出发进城的管家叫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少爷,你真要吃西洋药片?听说那玩意儿里面有毒,隔壁镇有个男人在城里做工,生病吃了西洋药没救回来,他媳妇跟老娘都快哭死了。”管家今年五十多了,思想保守,得知少爷要吃西药,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言诉摇摇头,写了张小纸条:“赵叔,我以前外出做生意,认识的西医教过我一些相关知识,不会有问题的,你按照我写的买,西药见效快,我的病已经拖很久了,得赶快治好。”
“可……”赵管家仍然有些犹豫。
言诉表情变得严肃:“赵叔,我的病不能再拖,否则很可能会没命,你若是为我好,就赶快把药买回来,我还能坑自己不成?”
犹豫许久,管家总算离开,言诉又命人将没煎完的药包和剩余的药渣拿来。
他强撑着身体,将药材一一分辨后,果然不出所料,里面最关键的麻黄剂量微乎其微,反倒多了一些补益的药。
那些补益的药健康人吃了没事,但若是感冒的人吃了,必会加重病情。
他又拿出范大夫开的药方,药方是对的,可见范大夫在药包里动了手脚。
言诉冷笑一声,把所有证据收集好,命人将厨房煎药的厨娘叫来仔细问了问。
然后让小厮富贵将府里所有男女老少集合起来,一顶软轿抬着他,浩浩荡荡往范大夫家药铺走去。
林镇是个小地方,镇上所有商铺中夏家占了三分之一,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夏家少爷。
街上众人见他搞出这么大动静,全都伸长了脖子凑上前看,有胆大的更是追着问:“哎,夏少爷,你们府上这么多人集体出动,是要做什么?”
言诉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一阵,然后给富贵递了个眼色。
富贵会意,立刻揽着对方肩膀道:“我家少爷命苦啊,花了重金请范大夫看病,谁知病情越看越严重,今天早上少爷察觉不对劲,他走南闯北认识些药材,让人把没煎的药包拿来一看,你猜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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