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桃逢新
裴镇挑选护甲的动作一顿,抬首的瞬间?,那张娇艳欲滴的脸仿佛窥见了他的行动轨迹,猛然倾身凑上来。
他可以躲的,这种速度和身法,他不仅能?躲,还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她反治住。
然而,身体仿佛坠了千金重,脚下?寸步难移,他含着惊愕与茫然的眼神,眼看着那副殷红带香的唇贴上来。
温香甜软,似金戈铁马充斥的夜晚骤然响起的乡音,亦是匍匐在冰天雪地里忽然嗅到的一碗粥香,勾起人心底最赤诚无?杂,像求生欲一样的本能?的欲望……
轰然一声?响,摆放护具的架子?倾倒,压到后排,然后一排一排的倒,李星娆被死死按在一堆凌乱边,身后硌的生疼,面前灼热欲燎原。
裴镇的大手捏着她后颈将她移开,高大的身躯却迫近,将她挤在凌乱的木架与身体之间?,每一个字都是艰难磨出来的:“你别?逼我……”
怒不可遏的男人像是豁然扯开颈圈的野兽,而那枚颈圈,亦是他曾经亲手为自己?戴上的。
暧昧灼热的角落,荡起几声?轻轻浅浅的笑。
有了那晚的遭遇打底,在身处这类场景,公主竟已驾轻就熟。
“裴镇,你也应当清楚,若本宫真的逼你,就会?不依不饶缠着你,让你道明当日为何那么做的原因。”
裴镇喉头轻动,哑然蹦出几个声?符,半晌都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字音。
“你想说人欲,即兴,还是游戏?”
李星娆含着笑,直直的看进他眼里,朱唇轻启,字音仿佛能?拉丝:“这话,你得闭着眼说,否则,怎么骗到人呢。”
漆黑的眼里映着公主越发明艳的笑容,她像是再给一个阶下?囚判刑:“你眼里,都是情啊。”
轰然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崩塌,而那看似坚实厚重的心墙之后,藏的不过是个人,一个女人。
却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李星娆此刻的感受十分新奇特别?。
一次次午夜梦回,她所见到的李星娆,总是那副惴惴不安患得患失之态,以至于人站在跟前,她还要一遍遍追问确认自己?是否被放在心上。
她在轻易就能?宣之于口的谎言里寻求安慰,却从来看不懂面前那双眼里的真心。
可当她脱离那个噩梦后,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从前再怎么努力?都茫然无?力?的事,竟也变得得心应手。
她根本不信苍白又易掩饰作假的言语,只从最尖锐的角度窥探人心。
一看一个准。
然而,这份新奇和得意才刚刚升起,又戛然而止。
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一份热切的情和欲渐渐冷却,就像泥足深陷的人,忽然一鼓作气?,把自己?从泥沼中拔了出来,纵然身上还沾着些黑泥,却已不再受桎梏。
裴镇往后退了两步。
李星娆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扯开,裴镇看也不看她,将倾斜的架子?一一捞起摆好。
这次他没有再选,随手拿起一副护具,径自穿戴起来。
李星娆在旁静静看了半晌,两人谁也没说话。
就在裴镇自行穿戴完毕,转身要出时,身后响起女人凉凉的勒令:“这一局,你必须赢。”
裴镇在帐门处站定,顿了顿,又掀帐离去。
帐中只余公主一人,她看看凌乱的地上,嗤的笑了一声?。
又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对峙。
不承认,但也不否认。
李星娆看向裴镇离去的方?向,眼神寒凉。
……
马场这头早已准备的差不多,然而看台与场中都缺了一人,不难让人生出猜想,好在没多久,裴镇便回来了,只剩公主未归。
崔姑姑疾行而来:“太子?殿下?,公主忽感胸闷恶心,缓了片刻亦无?好转,眼下?已在马场后的厢房歇下?了。”
太子?神色一正?:“怎会?如此。”
崔姑姑看一眼烈阳:“许是染了暑气?。”
何莲笙惊道:“这还没入暑呢,殿下?身体竟孱弱至此吗?”
这点太阳就把她晒晕了?
樊锦已经麻了。
崔姑姑不慌不忙道:“殿下?往日便甚少?出门,近来奔波得很?,似乎……”
太子?站起来,兴致全无?:“孤去看看她。”
“殿下?留步!”崔姑姑劝阻:“殿下?不愿扫了您的兴致,这才独自缓和,也是没缓过来,才派老奴来传话。太子?殿下?不妨在此观战,待得了结果,再去告知殿下?也不迟。”
姜珣起身:“殿下?留此观赛,由微臣去探望吧。”
太子?审视他片刻,点头:“也好。”
姜珣匆匆离席,裴镇站在赛道中,无?声?的收回目光,抿唇间?,似乎还能?尝到残存的香甜滋味。
手不觉握紧缰绳,喉头不受控制的吞咽,裴镇闭了闭眼,紧咬牙关。
……
姜珣花了些功夫才到公主临时下?榻的小院,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壶冰镇的酸梅汤。
而声?称不适的公主,此刻正?在秋千上,脚尖点地,随意的轻晃。
见到姜珣,李星娆并不意外,倒是在看到那壶酸梅汤时笑了一声?。
“做戏做全套,你倒是很?懂。”
姜珣假装没听?懂公主的嘲讽:“不怕戏假,就怕成真,虽未入暑,但日头毒辣,殿下?思虑重重,劳心劳力?,饮些也无?妨。”
这话说得颇有灵性,李星娆接过茶汤,“哦”了一声?:“你又知道了?”
姜珣垂眼道:“殿下?如此设计,无?非是想替太子?殿下?挣得那批良驹,今由宣安侯代太子?出战,可谓十拿九稳。”
李星娆笑了一声?:“你还真看出来了。”
皇兄带她来挑选良驹不假,但他本人分明更兴奋期待,只是没想到裴镇等人会?出现在此,且看上同一批马。
姜珣思忖片刻,坦然道:“殿下?袒护太子?殿下?之心固然真诚,可殿下?有没有想过,太子?殿下?半道引您过去,或许……”
“或许本就是想利用?本宫来捣捣乱,叫他们谁也不敢贸然伸手?”
姜珣听?出了这话中的不悦和冷淡,连忙作惶然状:“臣言语无?状,殿下?恕罪。”
她并非没有察觉,可还是顺着太子?心意做了这件事,且结果显然比太子?所设想的要更好。
不说裴镇上场赢率更高,即便他败了,也不折损太子?半点颜面。
太子?一直有意拉拢裴镇,无?论裴镇心中作何打算,今日这一举,至少?对外看来,都是他主动站在了太子?这头。无?论他胜败,对太子?来说,都是一个示意表态的好机会?。
主动权都在太子?,压力?全都给了裴镇。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卷动院中桃树,一时间?粉瓣漫天,又飒飒落下?。
一声?号令,赛马场上疾影如箭,胜负亦分明。
姜珣抬眼,看到漫天桃花之下?,女人抬首仰望,脸上漾起浅淡的笑。
她轻声?开口,呢喃低语:“我欠他的。凡他所想,自当竭力?取之。”
姜珣眼神渐深,映着落粉,很?轻很?轻的笑了一声?。
那就当,我也欠你了。
第47章
裴镇毫无悬念的拔得头名,秦敏和韦进当场认输,良驹尽归太子。
太子很是高兴,先是给李星娆留了一匹最好的,然后以赏赐为名,给其余几人都赏赐了?一匹。
樊锦原本还想推辞,一转头,就见何?莲笙已经上马,嘚儿嘚儿走起来,顿时脑袋发晕,只能惶然接下太子赏赐。
相请不如偶遇,太子兴致极好,命人另寻他处设宴相邀。
李星娆借口身体不适,先行匿了?,太子虽有担忧,但在姜珣和崔姑姑再三保证会好好照顾公主后,这才稍稍放心。
“秦敏?”回程的马车不疾不徐,晃的人生困,忽闻公主提及此人,姜珣的瞌睡都醒了?。
“如何??有难处?”李星娆淡定的问道。
姜珣短暂的醒了?一下神,继而摇头,笑道:“没有难处,只是不解。殿下为何?忽然好奇此人?”
公主靠着座背,“他长?得不错。”
姜珣又是一愣。片刻后,直言道:“殿下是好奇,为何?四大都督的人会在这时候聚于长?安吧。”
李星娆轻阖的眼缓缓睁开。
“你知道?”
姜珣的心定下来:“略有耳闻。”
“说说。”
“朝中此前就对重?建东都一事颇有争议,但随着几次修漕失败和天灾人祸,此事又被?提及,且与日前落定,现在应当在挑选总领修都事宜之人。”
李星娆怔了?一怔。
姜珣察觉:“殿下,可是哪里不妥?”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出现在此,是为争取修都的重?任?”
姜珣笑笑,用?词谨慎:“殿下此言差矣,修都一事关乎国运,自?有陛下与朝中元老众臣多方权衡思虑,岂是微臣能?置喙猜测的。”
李星娆觉得他这副谨慎的样子过?于好笑:“本宫又没说什么,你倒是紧张的很。”
姜珣笑而不答,眼帘微抬,见公主未再说话,眼底的思虑更重?。
少?顷,李星娆身体微微一松,重?新靠近座中。
“看来,这一路得热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