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青梅 第31章

作者:三钱空青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穿越重生

  裴幽但笑不语。

  云氏笑骂:“幽儿,母亲险些让你糊弄过去了。”

  江絮清只感到自己的右手极其的滚烫,被裴扶墨包裹的那只,烫意好似涌入心尖般。

  她悄悄去看他,他看似淡然的神情下,此时定然不是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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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镇北侯府一家人都在玉荣堂用晚膳,就连裴灵梦都早早回了府。

  难得一家人团聚,裴玄和云氏自是开心,看着自己的几个孩子成长的如此好,云氏一时感慨万千,叹道:“当年若非是我糊涂,也不会害得幽儿流落在外,分开的这二十来年的时间,如何也回不来了。”

  江絮清小口小口的用饭,这时自己的饭碗上多了一颗酱汁鱼丸,她侧眸看去,只捕捉到裴扶墨精致的侧脸,她淡淡一笑,也跟着夹了一筷子的酥肉给他。

  裴幽坐在云氏身侧,将对面二人的小动作都收进眼底,捏着玉箸的手愈发用劲,“母亲,过去的事就无须自责了,您看儿子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这件事一直是云氏心中的疙瘩,每回想起都觉得愧对长子,尤其得知他幼时的遭遇后,宛如剜心般的疼,这下不由红了眼眶。

  裴玄不舍妻子自责,说道:“当初也怪为父过于自负,本以为去往苏州缉拿逆贼不过小事,岂料贼人竟埋伏在我等驻扎地已久,害得你母亲生子后还遭逢难事。”

  也是在这混乱之中,才不慎将刚出生的孩子弄丢,所幸还有胎记在,否则这分开了二十一年,又有谁认得出。

  裴灵梦问道:“大哥,你幼时究竟是如何过来的?妹妹也很是好奇。”

  自从认回了侯府,裴幽对自己的过往极少提及,基本都是寥寥几句带过,云氏是不忍让他回想起幼时苦事,便也没有多问。

  也就裴灵梦心大,压根不懂得看人的眼色行事,方才听父母提及,她忽然十分感兴趣兄长幼时的经历了。

  裴幽无所谓地笑:“没什么值得怀念的,幼时被一户人家收养了一阵时日,后来又去了江州扬州那些小县城过活,最后又流落到了长安。”

  云氏问道:“那幼时收养你的人家可还有联系?母亲很想要报答那户人家对你的救命之恩。”

  裴幽垂下阴冷无情的黑眸,复又抬起,略微可惜道:“他们很早便因病去世了。”

  是吗……云氏有些失望。

  裴玄沉声道:“救命之恩得铭记一生,幽儿这般恋恋不舍,如此重感情,不愧是我裴家的男儿。”

  裴幽笑得谦虚,“父亲说的是,救命之恩儿子自当铭记。”

  裴玄对自己长子这般谦逊的态度愈发满意,转而对裴扶墨说道:“怀徵,明日你若是入宫面圣,顺道带你兄长一同前去。”

  见了晋安帝自然也是要见太子了,看来父亲极其信任裴幽。

  裴扶墨应下,“儿子知晓。”

  江絮清细眉一蹙,她该如何告诉裴小九要提防裴幽这个心狠手辣之徒?毕竟裴幽太会掩饰了,若非她重来了一次,又怎会看穿他的真面目?

  夜里用了晚膳后,江絮清和裴扶墨一同回了寒凌居。

  裴灵梦刚从玉荣堂出来,看见裴幽站在廊下一直望着前方站着不动,便拍了拍他,“大哥,你一直看着二哥和二嫂的后背做什么呢?”

  裴幽倏然回神,轻声道:“我瞧着怀徵与慕慕成婚几日,还担心因为怀徵性子太冷,与慕慕难以融洽相处。”

  裴灵梦嗐了声:“大哥多虑了,他两感情好着呢,你恐怕不知道,慕慕和二哥自小便跟连体婴似的,他二人的关系比所有人想的还要亲密,即便吵架冷战也很快就能和好,二哥若是对慕慕冷脸啊,我猜多半是他等着慕慕去哄他呢。”

  裴灵梦摇了摇头,说完后就笑着回了自己的院中。

  廊下摇曳的烛火照耀在裴幽脸色,他低声呢喃:“感情很好,是么?”

  裴怀徵不在的那两年,慕慕身旁只有他,那两年慕慕同样与他好得很,是裴怀徵回来后,她便再也看不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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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凌居。

  江絮清听着净室内传来的水声,心中一阵惆怅,她该如何对裴小九说,他的兄长心思如此歹毒?将来会害裴家陷入困境?

  她若说了,裴小九亦信了,问她如何得知的,她如何回答?

  她该怎么说?

  说她上辈子曾嫁给了裴幽,曾被裴幽利用害得裴家满门覆灭,害得他受尽冤屈惨死牢中?

  恐怕说出来后,她与裴扶墨便彻底完了。

  “夫人?夫人?”

  安夏连续唤了几声,又上手轻轻推了推江絮清的肩膀。

  江絮清身躯轻微一晃,这才回神问道:“怎么了?”

  安夏说道:“世子已洗好了,该换您去洗了。”

  江絮清朝净室看去,又扫了眼里间也没看见裴扶墨的人影,“世子人呢?”

  安夏一脸为难,“都走许久了,世子洗完后就来唤您,夫人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理世子,世子洗好后就去书房了。”

  江絮清甩了甩脑袋,将脑子里前世那些过往剔除,“罢了,我洗好后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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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正浓,书房内烛火摇曳,月色轻投。

  房门传来“吱呀”的声响,门扉缓缓被推移,率先进来的是一只冰肌莹彻的纤细手腕,江絮清沐浴后只着了件素白的单薄长裙,身上的幽香随着走动越靠越近。

  她缓缓走到书案前,看着正在埋头处理公务的裴扶墨,垂下的左手紧紧捏住裙摆,轻声问:“裴小九,我明日能与你一同进宫吗?”

  朱笔有片刻凝滞,黑墨落下,晕出点点墨花。

  裴扶墨微抬下颌,许是因沐浴后,随意着的长衫也松松垮垮,仪态尽显风流不羁,他唇角微勾:“怎么忽然想进宫了?”

  听他语气好似并未生气,江絮清这才轻松了些,仰着笑脸贴到了裴扶墨身旁,故作自然道:“我去宫里看看安华公主,顺便与你多待一阵时日,这样不好吗?”

  这样当然好,新婚才几天,时时刻刻黏在一块舍不得分开才是正常的。

  只是偏巧在裴幽也要去皇宫的这天,她也想去。

  裴扶墨笑意愈深,右手慢慢抬起,忽的扣住了她软嫩的后颈。

  她肌肤天生冰凉,即使是炎热的夏日,那滑腻似酥的肌肤沐浴后更是凉得让人爱不释手。

  裴扶墨温热的掌心若即若离地来回摩挲她后颈那片肌肤,掌心又慢慢游移,指腹从脖侧绕过,停至她莹白的耳垂上,低低启唇,嗓音柔和:“慕慕,再藏好些,莫让我察觉出来,好么?”

  江絮清对上他幽深冷黯的双眸,许久后,终究是先败下阵来,她的右手缓缓从身后探出,将手中的东西摊开在裴扶墨眼前,认命道:“还是被你发现了……”

  裴扶墨按在她耳垂上的那只手倏然一怔,神色喜怒难辨:“山楂糕?”

  江絮清边低头将纸包打开,边说道:“还是杏轩记的山楂糕呢!”

  裴扶墨向来不爱吃零嘴,甜食更是碰一下他便浑身难受,但唯独这酸溜溜的山楂糕算是他较为偏爱的食物,当然还得是这家有了三十来年招牌的杏轩记。

  “这可是我回府后就吩咐安夏去买的呢,特地赶在了杏轩记关门之前,买到了这最后一份。”

  她如同幼时那般,捻了一小块喂到裴扶墨的唇边,眼眸忽闪:“裴小九,你不是喜欢吃这个么?”

  裴扶墨抿唇,稍偏开了脸,不动声色地将那递到唇边的山楂糕躲开,淡声问:“为何入夜了还要去买山楂糕来讨好我?就这样想进宫么?”

  当然想了,她很担心裴幽会趁机从中使坏,即便现在离前世发生的事情还有一年之久,可谁又知他是不是提早就已计划好了。

  但是,这山楂糕……

  江絮清被他的目光震慑住,口齿便略微地打结:“这是在我刚回府的时候,就特地吩咐安夏去买的。”

  所以并非是因为晚膳时,听说明日要入宫才买来讨好裴扶墨的。

  他以往若是情绪不好了,只要吃了这杏轩记的山楂糕,心情便能有所缓和,这山楂糕,就是她买来想让他高兴高兴的。

  裴扶墨微垂长睫,遮住眼里的挣扎之色,为何每当他想要清醒一些的时候,她总能这般恰好地拉着他沉溺下去?

  “裴小九?”见他垂着眼,半晌没回话,江絮清将手中的山楂糕放在桌案上,将手摊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裴小九?”

  “啊……”忽然一股强劲的力道将她往前拽,她被按在了滚烫宽阔的胸膛上,耳畔响起扑通扑通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被裴扶墨牢牢按在怀里,无法动弹。

  裴扶墨双臂缠在她腰间,下颌叠在她的肩侧,分明是沉静的面容,眼底却渐渐浮起难言的翻涌情绪。

  “裴小九,你怎么了?”他太用力了,江絮清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良久后,他才松开了她,淡漠的眼神瞥向那书案上的山楂糕,“东西搁这,时辰不早,你该回去歇息了。”

  怎么这就赶她走了,他这人性子变了好多。

  最近对她也总是时冷时热,当然大多数还是冷的居多,以往即便她再如何惹他生气,但凡她稍微哄上一哄,他也很快会与她和好,断然舍不得与她这般生分。

  可他现在做出要处理公务的样子,她也实在不好再继续留下,只能轻叹一声,离开了书房。

  江絮清离开后,裴扶墨望着那团山楂糕,陷入了沉思。

  他会喜欢吃杏轩记的山楂糕,也不过只因为,那是她第一次耐着心思哄他罢了。

  江絮清九岁那年,她远在扬州的一位远房表哥来长安时,曾借机在江府居住过一阵时日,许是极少接触长安以外的人,她觉得很是新鲜,便日日与那外地来的表哥一同玩闹,也不太爱来找他了。

  时间久了,他心里不舒服,直到一次在外碰见时,趁江絮清不在,他揍了那个远房表哥。

  自那之后,江絮清足足生他的气生了七日,还扬言今后不会与他来往。

  她曾不止说过一次,她最是厌烦他这霸道的性子,可她不知,她的那位表哥为了能与其他权贵子弟攀上关系,背着她说了不少她的坏话用来取乐,而那次便是因他当场听见,自是不会容忍,当着众多权贵子弟的面狂揍了那表哥。

  再之后江絮清得知了真相,远房表哥也被遣回了扬州,她知是自己错了,便主动来道歉,他当时气了整整三日没有理她。

  他这样在意她,她怎就半点不懂他?

  直到冷战的第四日,江絮清不知是听了谁的建议,从杏轩记买了山楂糕来与他道歉。

  他并非喜欢吃山楂糕,而是早就不生她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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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间,江絮清睡得并不沉,身旁的床榻陷了下去,她便知晓是裴扶墨回来了。

  此时已是万籁俱寂,鸣虫声响的夜深,江絮清迷迷糊糊地凭着本能往他怀里钻,黏糯糯地说:“我都等你许久了……”

  她即便尚未睡醒,还是这样不管不顾的朝他怀里钻,裴扶墨身躯一僵,过了半晌才缓和,遂掌心安抚在她的后脑,低声道:“让你早些休息,怎就这么不乖?”

  她皱了皱鼻尖,下一刻便闭着眼咬住他松散的衣襟,语气更加黏黏糊糊:“因为我想抱着你睡呀……”

  裴扶墨垂眸看去,屋内微弱的烛火透过帷帐温柔地投入,照亮了她粉白的面容,她的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泪痕。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拉扯了般,眸带怜惜凝视了许久,最终薄唇覆下,轻轻抿掉她眼尾衔着的泪珠。

  江絮清做了一个梦,梦中熊熊燃烧的烈火将她席卷,让她浑身上下痛苦至极,可即使再痛,她仍是想抱着身旁的人,再也不想松开。

  可她牢牢抱着的那男人,却总是无情地将她往外推,她拼劲了全力也无法再与他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