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钱空青
茶盏送到她面前,江絮清正想接过来饮尽,裴扶墨却后退一步,稍微一扬,问道:“要我喂?”
他这三个字仿佛带着缱绻的语调,真是怪羞人的。
江絮清自然没有失忆,清醒后已想起天刚亮那会儿,她醒来时的渡水。
她连忙接过来,生怕他又要用嘴喂,一骨碌就赶快将这盏茶水喝完了。
她用行动证明不需要他用嘴巴喂水给她。
裴扶墨眼神愈发的幽暗,目光落在她微微扬起的纤细脖颈上,停了许久。
再这样看下去,恐怕不到夜里,这药是又要发作了。
他只好起身站起来,整理了下微乱的衣袍,说道:“准备一下,一会儿用了午膳,我带你出门。”
出门?江絮清举着空了的茶盏,疑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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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好了午膳后,裴扶墨去书房处理点事。
江絮清端着面前一碗深褐色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看了许久。
安夏提醒道:“夫人,再不喝就要凉了。”
江絮清一鼓作气,猛地一口灌了下去,顿时被苦得脸部五官皱成一团,安夏及时递上了蜜饯,入口后甜味弥漫,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裴扶墨刚从书房回来,就见江絮清苦哈哈皱着一张脸,眉宇微蹙,问:“你在做什么?”
她将空了的碗晃了晃,口腔内尚有苦味,暂时说不出话。
裴扶墨没明白,安夏便补充道:“回世子的话,夫人喝的是苗大夫开的调理身子的药。”
江絮清向来怕苦,幼时落水后调养身子的大半年几乎成了药罐子,自那以后只要不是生重病,汤药之类的东西她是一概不碰。
前不久她晕倒发热,都是靠他强行以口渡下去才乖巧将药喝下。
顿时一股异样情绪弥漫在裴扶墨心头,他刚想说,若是实在喝不下,也不必吃补药了。
江絮清已是收拾好,站起身来扬面笑道:“走吧。”
他深深望着她娇甜的笑容,怔了片刻,便什么也没说,牵起她的手往外走了。
安夏见状也要跟上,裴扶墨忽然驻足:“娇娇,不能带上她。”
江絮清一愣,“可是安夏跟我形影不离的,就出去玩而已,不能带她么?”
裴扶墨仍是一步也不让。
见他如此,她只好吩咐安夏在寒凌居休息了。
出了侯府,上了马车后,江絮清心里还在嘀咕着,究竟是要去什么地方,竟然连安夏都不准她带。
她往窗外看了眼,周严不是也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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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在朱雀大街行驶,刚钻进车厢,裴扶墨便将江絮清抱在身上,见她面容带着一丝疲倦,轻声说道:“你先好好补个觉,到了我再唤你。”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丝丝柔意,莫名让她觉得安全感十足。
江絮清唇角微扬,便乖顺地伏在他胸膛前入睡了去。
正值下午,朱雀大街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街道两旁的摊贩吆喝声不绝于耳,食物的香气漂浮于空中,透过车窗缝隙溢入车厢内。
马车缓缓行驶到一条小巷,不过片刻,便在深巷内失了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江絮清感到睡得差不多时,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还有多久才能到?”
裴扶墨正在翻阅书卷,淡声道:“快了,你再睡会儿。”
江絮清现在是一点睡意都无,感觉马车好似行驶了许久都没停,她起身缓缓挪到一侧推开窗往外瞧,便见外头一点光亮都没有。
这四周好似都处于密林,但细细寻去,又能看到不远处的阳光通过密林缝隙投射了进来。
这里是何处?她自小在长安长大,都未曾见过这般神秘的地方。
裴扶墨眼神都未曾从书册上离开,淡淡开口:“放心,不会卖了你。”
四周阴暗得吓人,江絮清连忙放下车帘钻了回去,后怕道:“这不像是玩的地方,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裴扶墨翻书卷的手微滞,抬眸看她:“我何时说要带你去玩了?”
江絮清眨了眨眼,乖巧地摇头,“……没有。”
他笑了声,忽然拍了拍她的头顶,“到了,下车吧。”
话刚说完,马车便正好停下了。
落地后,周严将马车停好,裴扶墨直接牵着江絮清往那栋宅院行去了。
入目之处是一座四进四出的豪华园子,依山水而建,红瓦高墙,周边种满了漂亮的花草树木。举目望去,鸟语花香,绿叶繁茂,显然是绝佳的世外桃源之地。
江絮清微张嘴唇,一时没明白这是何处。
但大抵多问也没用,便任由身旁的男人牵着她进了这所园子。
大门口有几名看起来身手不凡的黑衣侍卫值守,侍卫神色冷冽,训练有素,见到裴扶墨仅仅只恭敬行礼,并未多言。
大门打开后,便放他二人进去了。
园子内路清水秀,鲜花绽放,香气弥漫。
江絮清杏眸忽闪,将眼前美景揽入眼中。
正这时,裴扶墨放开了她的手,说道:“你先坐这儿等会,我进去看看情况。”
江絮清点了点头,便在裴扶墨指的假山旁的白玉石凳上坐下了。
这座巍峨的假山石旁便是一汪池塘,顺着假山的方向还有清澈的水流汩汩流淌而下,随着清越的水流声,这种安宁的气息愈发地使人心平气和。
秋风徐徐拂过,江絮清掌心托着下巴,感受着这清爽的微风,阖眼享受这独特的宁静氛围。
偏巧四周渐渐响起了敲打木鱼的声音。
她细眉一蹙,暗道,难不成这附近有寺庙?可即便有,和尚敲木鱼的声响也无法传到此处才对。
江絮清缓缓睁眼,顺着木鱼声寻去,越过了重重假山,跨过了一条浅窄的清澈河流。
在另一座矮小的假山的最顶处,赫然有个背影瘦小单薄,看样子仅仅只有几岁的小男孩,正在安静地打坐。
江絮清稍微迟疑会儿,便放轻脚步过去,越过了那假山,直接行到了男孩的面前。
小男孩肤色白皙,眼睫浓长,轻轻阖起也犹如扇子般,他长得极其漂亮精致,细细看下去,倒是有两分裴扶墨幼时的样子。
她捂住唇暗暗一笑,往他跟前走了一步,听着这有模有样的木鱼声,便拜了一拜。
很快,小男孩不悦地睁开眼,“拜什么拜,我又不是和尚!”
他嗓音还极其稚嫩,带着幼童的奶音,分明是在生气,但可爱到更添喜感。
江絮清遗憾地“呀”了一声:“我还当小师父是带发修行呢。”
李善哼了一声,重重地敲打了一下木鱼:“我这是修身养性!你懂什么?”
说完,他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难不成又是小裴哥哥给我找来的假母亲?”李善朝她上下扫了眼,拧着眉说:“不过你是我这阵子见过最漂亮的,但我知道,你不是我的母亲。”
母亲?江絮清不明所以,正要解释时,身后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嗓音。
“李善,你又到处乱跑了。”
李善吓得连忙抱着木鱼,便一溜烟从那矮小的假山上爬下来了,他乖巧地奔到裴扶墨面前,扬起小脸道:“小裴哥哥,你总算来了,再不来,这木鱼都要给我敲烂啦。”
裴扶墨拍了拍他的发顶,牵着他走到江絮清面前,介绍道:“这是我的妻子,该怎么称呼,玉嬷嬷应当教你了。”
李善扬起脸看着面前的美人,他不断地在脑海里搜刮学习到的知识,想了许久,便皱着脸喊道:“嫂嫂?”
裴扶墨俊朗的面色凝滞,蹙着眉看李善。
想了半晌还是纠正道:“你该唤婶婶。”
江絮清看着面前的孩童,方才疑惑的心绪渐渐解开了……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个小男孩便是太子殿下瞒着众人生下的子嗣。
前世从裴扶墨告知她的消息中得知,太子被三皇子杀死时,眼前的小男孩正在东宫与父亲见面,亲眼看到了父亲死在自己眼前,若非裴扶墨正巧及时赶到,先一步按下机关将小男孩送走,恐怕他早已被三皇子发现且灭口了。
而后来,裴扶墨将小殿下的躲藏之处告知了她,他让她回去转告镇北侯。
可因为当时并没有任何人知晓裴幽正在为三皇子做事,她回到侯府急于将这一切告知镇北侯,却没料到,裴幽在书房外偷听到了这一切,这才导致三皇子先镇北侯一步找到了小殿下。
从而诬陷裴扶墨谋杀太子乃蓄谋已久,裴家想利用太子的血脉逼宫,扶持傀儡小殿下登基,从而裴家再夺皇权。
裴家谋逆罪板上钉钉,而小殿下也被带回了皇宫……
江絮清陷入了前世的回忆中,许久没有回话。
裴扶墨捏了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她这才回神,面色恍惚道:“没,没什么……”
她的失常让裴扶墨忽地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细细一想又觉得自己多疑了。
裴幽已经死了不是么?一切都与前世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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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嬷嬷过来牵着李善回去洗手了。
在这间隙,裴扶墨将李善的身份都告诉了江絮清,“先前你问我,涟水巷的女人是怎么回事,我拜托江濯找的人又是做什么的,这一切都跟李善有关。”
江絮清问:“你是在找小殿下的母亲么?”
裴扶墨眉梢一扬,捏了捏她温软的脸颊,“被你猜对了。”
江絮清小声喃喃:“怪我多想了……我那时候……”
刚刚说了几句,裴扶墨脸色一变,按住她微启的唇,摇了摇头。
江絮清寻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刚洗干净手的李善屁颠屁颠奔了过来。
显然裴扶墨是不想让李善听到有关他母亲的谈话。
江絮清便将心中的疑惑暂且压下去了。
“小裴哥哥,慕慕嫂嫂!”前不久经过正经的介绍,可李善还是执意要这样唤,裴扶墨怎么纠正他都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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