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翟佰里
“来来来,你来说说,当初你出了什么力?”
说到这个,吴梨也不由愤怒了起来,一把扯住葛翠花的衣领子,就将她往药厂大门口拖:“咱们去热水瓶厂找你们领导问问去,我去商场上班的事,到底谁给出的力?”
葛翠花哪里敢去。
热水瓶厂谁不知道,吴梨的这份工作,是她跟王寡妇买的。
花的还是苏卫海给的彩礼钱。
那可是五百块钱呐,葛翠花都没看见那钱就被这臭丫头拿去买了工作,要是钱到了她手里,她还用得着大年三十跑过来跟吴梨要钱么?
葛翠花越想越生气,只觉得这丫头生来就是讨债的,可偏偏她命最好,虽然嫁了个二婚头,却是个有本事的男人,不仅公爹是副厂长,男人手里也有钱,随手都能掏出五百块钱彩礼来。
可问题是……
她都那么有钱了,居然还一分钱都不给娘家花。
“三妮儿,你就行行好,我也不要多,就一百块钱,大妮儿和二妮儿可都出了钱的。”葛翠花虽然生气,可为了钱还得忍着,甚至还得说好话。
“她们傻,我可不傻。”
吴梨油盐不进,甚至说出的话更难听了:“她们哪怕愿意割肉喂血,跟我没半点儿关系,你别说一百块钱,就算是一块钱,我都不可能给吴宝山花。”
葛翠花没想到吴梨对娘家居然这么狠心。
看着那双泛着怒意和冷意的眼睛,她就知道,吴梨这死丫头是真心的。
但是她今天也是非要到钱不可,她可是听说了,知青办过了年要挨家挨户的动员下乡,一家只能留一个,她闺女虽然结婚了,可儿子还没老婆呢,谁知道年后政策会不会变,会不会把家里没结婚的全给拉到乡下去当农民,所以她必须在年前给儿子结婚才行。
可她家实在是太穷了,一般姑娘都不愿意嫁进来。
好容易有个同意了,还狮子大开口,光彩礼就要了二百五十块钱,两个闺女带家里的老底子凑来凑去,也才凑了一百五,剩下一百块钱彩礼没着落。
这一百块钱,对于吴家来说十分沉重,可对于吴梨来说,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那你给一百块钱,以后养老我就不找你了。”葛翠花眼珠子一转,又想了个歪主意:“就当你拿一百块钱跟我买断关系,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吴梨一听这话,确实心动了。
只是心动也就一刹那。
很快,又心硬似铁起来,葛翠花是什么人她比谁都清楚,一百块钱买断关系?
做梦比较快。
吴梨不听她废话,直接薅住她领口就往门口拖。
眼看着她们母女俩越来越近,黎善赶紧拉着苏卫清想躲起来,毕竟如果是她的话,也不愿意叫妯娌看见自己这么丢人的一面。
只是……他们躲的再快,也没吴梨来的快。
吴梨本就长得高挑,又从小干力气活,拉扯起瘦小的葛翠花,简直仿佛拎着一只小鸡崽子似的,不管葛翠花怎么挣扎,她都能稳稳地往前走。
黎善甚至觉得,吴梨很可能也是一个大力士。
一边还在找地方藏身,一边已经近在眼前,于是顺理成章的……给撞上了。
“大嫂。”
黎善顿时一脸尴尬地喊了一声,旁边的苏卫清则是轻咳一声,也喊了一声‘大嫂’。
比起黎善他们的尴尬,吴梨的表情可以算得上扭曲了。
正如黎善想的那样,吴梨虽然不怕丢人,但也不想丢人丢到妯娌跟前。
葛翠花一看吴梨表情都扭曲了,再看他们一副年轻小夫妻的样子,立即明白他们的身份,俨然是吴梨的夫家弟弟和弟媳。
在她心里,妯娌之间就是仇人,肯定见不得吴梨好,于是立刻扯起嗓子哭嚎:“亲闺女打亲娘了,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闭嘴。”
吴梨脑门上的青筋都在蹦跶。
“我凭啥闭嘴啊,亲家兄弟你给评评理,她这算不算不孝顺?”葛翠花伸手想去拉黎善的胳膊。
却不想立刻被苏卫清给隔开了。
苏卫清蹙紧了眉头:“有话你说话,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葛翠花正愁赖不上苏家人呢,手一转,又想捞苏卫清。
黎善在任务世界撕了那么多次的逼,能不知道这老太太想什么?拉着苏卫清就往后头一扯,葛翠花的手就落到了黎善的袖子上。
黎善顿时怪叫起来:“哎呀,我的新棉袄,这可是新棉花,花了十五块钱呢。”
葛翠花一听十五块钱,手一哆嗦,又赶紧放开了。
还不忘捋一捋:“没破啊,你可别讹我。”
黎善嘟着嘴郁闷地拍拍袖子,娇气的跟苏卫清告状:“你瞧都脏了。”然后又对着吴梨恨了一声:“大嫂这什么人啊,怎么上来就动手动脚的?”
吴梨只觉得丢人至极。
她这会儿恨不得把葛翠花给埋了。
葛翠花心里却很快意,巴不得女儿在妯娌跟前丢人,于是就吴梨花光彩礼钱这件事,又诉了一通苦,最后更是哭道:“亲家媳妇子你评评理,这天底下谁家姑爷给的彩礼钱,被姑娘自己花了的?”
“我家啊。”
黎善十分不给面子:“我婆家给的彩礼钱,我娘家都给我自己收着呢。”
葛翠花:“……”
怎么还给拆台呢?
“我娘家不仅不要我的彩礼钱,还给我买了一卡车嫁妆,我娘家说了,女儿家结婚就像二次投胎,有运气投了个好胎,就不恋娘家,所以要多给点儿嫁妆,叫闺女知道娘家的好,以后才愿意跟娘家亲近。”
黎善身子一侧,悄悄挡在吴梨的面前,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继续说道:“所以说啊,闺女不跟娘家亲近,娘家得找找自己的原因。”
葛翠花被说的有些懵。
啥意思,难不成吴梨这死丫头忤逆父母,还成了他们的错了?
而且……一卡车嫁妆。
“哄鬼去吧,谁家给闺女陪嫁妆陪一卡车的,吹牛皮也不怕把天吹破了。”
“你不信就去厂里问呗,腊月二十八才结的婚,又不是不给你问。”黎善嗤笑一声。
葛翠花顿时一缩脖子。
这能陪一卡车嫁妆给闺女,得是啥样的人家啊。
不会是县里的领导吧。
“那我也不是要她的钱,就是想先跟她借点儿救个急。”说着就哭起来:“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媳妇多难娶,那丫头死活要二百五的彩礼,家里是真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她一边哭诉,一边在心里翻江倒海,想着怎么将这一百块钱要到手。
吴梨身体僵硬,脸色有些苍白,甚至想着,要不就给一百块钱吧,她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了。
只是她不甘心啊。
她凭啥要给一百块钱,就为了养吴宝山那个废物么?
黎善往旁边靠了靠,抬手拍了拍吴梨后背表示安抚,目光却依旧盯着葛翠花,甚至还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既然是借钱,我大嫂肯定不会不愿意,但借钱不难,得有欠条才行,还得有个还钱的期限,这样,我姨父是公安局的,我请他来做个见证,要是逾期不还,就把你家儿子……”
说着,扭头看向吴梨,挤了挤眼睛:“叫啥来着。”
“吴宝山。”吴梨面色复杂地说道。
她没想到,这个新进门的弟媳居然会帮她出头。
“对,要是逾期不还,就直接通知厂里,从工资里面扣。”
通知厂里?扣钱?
葛翠花直接脸都白了,那不得丢人丢到全厂?
“当然,也就是这么一说,只要到时候按时归还就行了。”黎善甚至露出好看的笑容来:“借条呢,一式三份,两家各一份,剩下的那一份就送到公安局去做存档,省的到时候说不清。”
说完了,又开始打感情牌:“老太太,你看今天都大年三十了,这时候跑人家门上来要钱,可不大好看啊,你这不仅打了你闺女的脸,还打了我公爹的脸,我公爹什么人,药厂的副厂长,你丢他的人,他心里肯定存了气,开了年几个厂领导一开会,那个嘴一歪……”
葛翠花:“……”
啥意思?
“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这么一说。”
黎善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葛翠花这会儿心彻底乱了,早知道就不说借钱了,只说要钱了。
她哪里知道,这亲母女借钱还要打欠条的呀,可不打欠条也不行,她说了借的,而且这个小媳妇的娘家舅舅还是公安局的,那可是专门抓坏人的啊。
要是到时候还不了钱,宝山就得送到农场去改造。
那还不如下乡当知青呢,好歹是个自由身。
还有……亲家公爹是个副厂长,要是过了年开会嘴一歪,歪到热水瓶厂去……再把有财的工作给弄没了,那可就真没处哭去了。
她心乱如麻,想改口看到黎善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又不敢改口。
这可是有一卡车嫁妆的娇贵姑娘啊。
倒是吴梨已经明白黎善的意思,立即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要么写欠条,我借钱,要么就赶紧走。”
葛翠花看看黎善,再看看吴梨。
要是再不知道人家妯娌俩一条心,她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双拳难敌四手,她节节败退,慌乱地找了个借口就跑了。
等葛翠花走了,吴梨才面色复杂地看着黎善:“她要是真愿意写欠条怎么办?”
难不成还真要借钱给她?
“我要是你我就借,借完了到日子还了钱最好,不还钱你就拿着借条去热水瓶厂找他们领导去,到时候为了保住工作,也还是会还钱。”
黎善双手环胸,目光有些冷地看着吴梨。
她个子虽然没有吴梨高,气势却很足。
“我刚刚的话也不完全是恐吓他,爸妈在厂里都是体面人,你该在年前将你家的问题处理好,而不是让你父母三番两次跑到爸妈跟前来。”
黎善知道自己说这话有点越俎代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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