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枯木再生
得了皇帝的允许,江容开始和盛国安打起了嘴仗。
“丞相大人真会说笑,功劳苦劳固然重要,能力就不重要了?陛下任职时若总考虑所谓的苦劳,那些真正有才能的人又该去哪儿实现他们的抱负?”
她顿了顿,见盛国安没说话,才继续说道:
“本宫说句玩笑话,还请丞相不要介意,本宫也是举个例子,无意冒犯您——别说章大人了,就连丞相您,有朝一日,若是有才能在您之上的人出现,您难道还好霸占着丞相的位置不挪身?陛下不主动叫你上书乞骸骨,那是陛下对您的仁慈,您自己也该识趣点请辞才对。”
盛国安怒急,却什么话都不能说。
也不敢说。
如此扎心窝子的话,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皇帝听了却只轻描淡写地斥责了一句:“不像话。”
就再无他话了。
想他堂堂一国丞相,竟然被奸妃如此羞辱,皇帝却完全无动于衷。
实在令人寒心。
盛国安手握成拳,克制着心中的怒意。偏偏那奸妃似乎还没说够,捏着矫揉造作的嗓子和皇帝告了声罪,皇帝就不再多说,由着奸妃继续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百官替陛下干活,处理国家政事,本就是能者优先。只凭功劳苦劳是远远不够的。陛下更需要那种有才能的清廉的人才,肯为陛下和百姓做事,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对陛下忠心。”
奸妃巧言令色,说完还轻笑了一声。
听在盛国安耳中,就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再说了,陛下也不是立马就革了职章大人的职呀,章大人忠心可鉴,陛下可以差遣他去做旁的事,不也是为陛下效力?有赵大人这样武艺高强的人在陛下身边,保护陛下安危,丞相大人不应该替陛下高兴才是?您又如何做出这种陛下轻贱臣子的样子?无故惹人心疑。”
她说完,抬手半掩着唇,向皇帝告罪:“陛下,臣妾并不是说丞相居心叵测,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还请陛下不要怪罪臣妾口无遮拦。”
皇帝声音淡然还带了丝敷衍:“爱妃多虑了,章忠才是盛相的连襟,盛相知晓他的为人,也是清楚他的忠心,才会不希望朕换人守后宫。”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给盛国安说话,话里暗指的意思却比江容的那一长段话更过分,就差没指着盛国安的鼻子说他以公谋私,任人唯亲了。
盛国安哪里还敢再多言?只能磕头道:“官场无父子,更不用说连襟。臣万不敢以公谋私,只是顾念章忠才的苦劳。不过容嫔娘娘说的也是,任之武艺高强,章忠才必不是他的对手,有他这样更有能力的人近身保护陛下,臣也为陛下高兴。”
任之应该是赵信的字。
江容猜测。
这盛国安也算是能屈能伸,刚才还有以退为进,语气中颇有些胁迫的意味,连皇帝都敢隐喻胁迫,可见其还是有点倚仗和底气的。被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冷嘲热讽了一番后,又这么亲切地叫起赵信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赵信有多亲昵呢。
赵信脸上那块伤的事都还没解决,他现在这样又是做给谁看?
官场上的人似乎都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后宫里的妃子也是这样,从来不会轻易撕破那层脸皮。
也不知道图的是什么。
本来就已经是针锋相对的关系了,表面做出一副和睦的样子,又骗不过那些明眼人。至于那些看不出其中味道的傻子,骗起来有什么好处吗?
难道就只为了在傻子面前赚个好名声?
江容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多想了。
想多了掉头发。
她现在可是要忙着宫斗的人。
今天早上皇帝在慈宁宫杀鸡儆猴,把她完全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让那些妃子们知道了她的受宠程度,短时间内,那些妃子明面上肯定不敢对她做什么。
再加上德妃被贬,她现在已经是后宫中份位最高的女人,宫里那些女人想对付她,必定会先从一些小细节入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以后要面临的危险还很多。
除此之外,还要像现在这样,帮皇帝舌战群儒,未来肯定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脑。
她得爱护好自己的头发,不能英年早秃。
那边,盛国安说完,话锋一转,开始指责起江容来。
“只是陛下,后宫不得干涉朝政,容嫔娘娘此举实在不妥——”
皇帝却说:“后宫不得干政,是因为她们往往与前朝官员有联系。容嫔性子直,天真单纯,在晋国唯一的依靠就是朕。听惯了你们的好话,偶尔听她说点真话也挺好。”
江容悄悄在心底给皇帝鼓掌。
这脸打得,她都有点心疼中年美大叔了。
“至于比武一事,赵卿与章卿说说,好好准备吧。”皇帝又说。
赵信领命,直起身子再拜下去:“臣遵旨。”
江容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他做这个动作,是为了告诉皇帝他脸上的伤还没解决。
于是她决定再帮赵信一把:“陛下,那赵大人的伤……”
“陛下。”盛国安突然出声,打断江容的话。
他也再拜一次,说道:“犬子伤人一事,是臣教子无方。只是此事有误会,犬子并不认识任之,并非有意殴打朝廷命官。且任之武艺高强,犬子又不曾习武,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又怎会一拳将任之殴打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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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容容:……?
这是什么惊天BUG!
第35章
出了这么大的漏洞,赵信却半点儿也不慌。
“陛下,容臣将昨日的经过细细道来。”声音淡然,让人看一眼就知道他已经准备了充分的理由。
江容略微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
皇帝声音仍旧懒散:“说。”
赵信道:“昨日下了朝, 家中突然来人告知, 臣有一友人自远方来, 正在光禄寺的大门外等着臣。正巧寺中无大事, 臣便告了假前去会友,在西街的醉霄楼雅间设宴款待友人,把酒吟诗……”
皇帝:“说重点。”
赵信应诺,加快了语速:“酒过三巡时, 臣与友人微醺, 为了不在人前失仪,臣与友人打算回臣的家中再续杯。出门时遇上了盛小公子。盛小公子带了不少人, 一见面就扣了臣的友人, 以其性命要挟臣不能轻举妄动。”
讲故事的人说话太墨迹, 江容听得着急,忍不住出声催促道:“然后呢?平白无故, 他为何突然扣你的友人?难道他们有过节?”
“回娘娘的话, 臣的友人昨日才刚来上京, 根本就不认识盛小公子,绝无过节之说。盛小公子明显是知道臣有功夫在身, 才出其不意扣了臣的友人以牵制臣。关键是他找臣麻烦的理由十分可笑,说什么, 臣与含春院的花魁私相授受, 抢……他的女人。”赵信说。
“原来是因为争风吃醋。”江容点点头, 做了然的表情。
她打量了赵信片刻,又问道:“那你到底认不认识那花魁?”
赵信正色道:“回娘娘的话, 臣向来洁身自好,那等烟花之地是从来没去过的。”
好一个洁身自好。
玩政治的人心果然脏,说句话都得不留痕迹地刺对方一下。
他这么“洁身自好”,从来不去烟花之地,不就衬托出了盛清江的不学无术?尤其是这句话是当着皇帝的面说的,当着皇帝的面不着痕迹地拉踩,就差指着盛国安的鼻子说他教子无方了。
赵信继续说道:“臣说臣不认识那花魁,盛小公子却怎么都不信,在醉霄楼里吵吵嚷嚷,硬要臣拿出‘花魁赠与的绣字手帕’,没过三两句话,就对臣大打出手,拳脚相加。”
江容:“他打你,你不会还手?”
赵信悲愤道:“娘娘有所不知,盛小公子扣下臣的友人,可不只是扣着他那么简单,还架了把刀在他的脖子上,臣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江容:“这就过分了,若你真的反抗,他真的杀了你的友人,那岂不是成了草菅人命之辈?”
这怎么越说罪名越严重了?
盛国安连忙道:“娘娘,犬子胆小,小打小闹是常事,‘草菅人命’他是断断不敢的。”
他说着,稍稍侧头对赵信说:“任之当时就应该打回去,好给他个教训。”
赵信没有说话。
盛国安也没想得到赵信的回应,继续对皇帝说道:“至于花魁之事,确实是臣教子无方,臣也是太忙了,整日忙着朝中的各种大小事,没时间管他的学业,更疏忽了对他的言传身教,才让他母亲把他惯成如今这副纨绔模样。”
赵信道:“陛下,臣除了脸上有伤,身上也受了不少伤。盛小公子明知臣的身份,却当街侮辱臣的人格,还在臣脸上留下此等伤痕,令臣在同僚及百姓面前丢尽了颜面,也丢了整个光禄寺的脸,甚至让陛下脸上无光。”
“盛小公子年纪也不小了,如此不把臣和光禄寺乃至陛下放在眼里,若不严惩,日后必定再犯。而且臣还听说他经常借丞相府的名号,在外面做各种欺压鱼肉百姓之事,可谓是劣迹斑斑,罄竹难书!”
把“罄竹难书”用在这里,也太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江容眨眨眼,缩回到皇帝怀里,继续看赵信表演。
盛国安侧头看着赵信,目光似带了杀气。
“任之觉得如何?只是一次小打小闹,却说得如此严重,把陛下都搬了出来,难道还要小儿以死谢罪不成?”
沉厚的语气听着好像很平淡,却也不难听出其中压抑着的怒意。
赵信不卑不亢:“丞相言重了,臣只是想让陛下给臣一个公道而已。”
盛国安看着他,皮笑肉不笑:“若只是想讨个公道,又为何如此咄咄逼人?进宫之前,我已经对他行了家法,他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你若是不信,大可去相府看看。”
赵信:“下官是陛下钦点的光禄寺卿,丞相且说说,盛小公子此举是不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盛国安:“你——”
江容推了推耳屏:“你们干脆打一架好了,谁赢了听谁的。”
她这句话一出,跪着的两个人都消了音。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气氛好像有些尴尬。
她亡羊补牢:“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们继续。”
说完,她转动目光时不经意看到软榻上的茶壶,又说:“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们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再继续?”
她话音未落,听到身后的人冷哼一声,随即就被他提到一边。
听人打了这么久的嘴仗,皇帝似乎也渴了,他起身走到软榻上坐下,江容很有眼力见地跟上去,给他沏了杯茶。
他小抿了一口,抬眼看向江容,若有所思。
江容还以为他又有什么事要吩咐,正在心底悟着呢,突然被男人拉到身侧坐下。
长得好看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无论做什么都会有滤镜加成。
不好看的人一个眼神都能被人说成是猥琐,放在好看的人身上却会被说成是“邪气”,是让人难以抵挡的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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