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怂怂的小包
沈知雪穿着雪白的中衣,额头勒着一条素粉色的抹额,脸上未施粉黛,憔憔悴悴地躺在床上,一张樱唇苍白的连一丝血色都无。
几个婢女婆子围在她的床边,递上热气腾腾的安胎药、乌黑乌黑的蜜饯以及拭手的帕子。
沈知雪被人扶着坐起身,喝过安胎药又净过手,病恹恹地咳嗽了几声,只留下了自己的心腹,两个家中陪嫁的侍女。
“我被人害的几欲流产的消息传到宫里了吗?”她一脸厌恶地用手掩鼻,对浓重的艾草味并不喜欢。
“回禀王妃,按照您的吩咐,不仅宫里传了个遍,宫外应该也有不少人知道了。”侍女莺儿一边低声道,一边朝另外一人比了个手势,让她将燃着艾草的炉子搬到远处。
“皇后娘娘送来了太医和一个嬷嬷,其他娘娘也都各有表示,送了不少药材。但清宁宫却毫无动静,太子殿下,果真是决定不再理会我了吗?”沈知雪失望地用手指拧着被子,嘴中喃喃道。
不该呀,往日她仅仅被人言语上为难几句,太子知道都会帮她解围。如今牵扯到了她的命,清宁宫居然无动于衷?
太子因为皇后和睿王迁怒于她,但几日过去,这怒火不该淡了吗?期间,太子还给爹爹送了今年的新茶,她以为已经没事了。
她孤注一掷使出这么大的手笔,筹谋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太子却不理会她了,这叫她情何以堪?
要知道,为了看起来逼真别人找不出疑点,她冒着风险真的在秦侧妃送来的刺绣上动了手脚,加了点让自己胎息不稳的香料。
只不过量很少,不足以真正地危害到她腹中的胎儿。
太医全都诊不出差错,苦涩无比的安胎药也是实打实喝的!
沈知雪的脸色很难看,筹谋若停在这里,她的一番罪就白受了。
“王爷人呢?”她问起自己的枕边人睿王。
莺儿呼吸一顿,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王爷应该在书房,奴婢打听到说是威武将军府来了人,抬来了几箱珠宝。”
“秦家啊,可真舍得为秦侧妃这个女儿打算。秦氏这次不会有事,想必正在房中得意洋洋。”沈知雪轻轻地笑了一下,面容十分柔和,正是男子最喜欢的做派。
可惜,她那双阴冷的眼睛透漏出来的神色让人不寒而栗。
两个侍女恭顺地站着,头弯的更低一些。
沈知雪抽出了一只帕子,手指轻轻抚摸着淡绿色的帕子上那一个雪字,樱唇紧抿,这是她最后的屏障。
“无论用各种办法,把它送进清宁宫,和太子说,我一个弱女子,只要一个公道。”这只帕子就是太子对她的承诺,承载了太子对她的愧疚。
虽然沈知雪不知道这愧疚从何而来,但她隐隐约约可以猜到和重阳节的那次宫宴有关。
宫宴那日,她作为皇后的准儿媳入宫,因为和皇后的亲生女儿六公主有些不睦,中途躲去了一处小佛堂。
皇后满意她的家世,坤宁宫的嬷嬷也不敢怠慢她,佛堂正是那嬷嬷领着她去的。
而这个帕子也正是刁蛮的六公主从她身上夺去的。不知怎么的竟然到了太子的手中……而那日宫中死了一个宫妃,罪名至今不为人知晓……
沈知雪想该是有人算计太子和那宫妃,而帮着太子躲过一劫的人带着她的手帕。
但六公主是皇后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为太子着想?然而太子误认为是她,她下意识地抓住对自己有利的局势,默认了。
沈知雪至今苡橋记得,宫宴后不久太子去拜见父亲找到她的面前,同她说,会和陛下请旨立她为太子妃,她父亲的官职虽然不保,但他一定保证沈家百年昌盛。
那时她不是不动心的,可是父亲再三和她说太子表面温和实际上却是一个强势冷心的人,他若登基为帝,必会扶持寒门打压勋贵世家,沈家将从京城的权力中心沦为边缘。
相反睿王冲动易怒,偏信偏疑,需要沈家的清流势力,凭她的手段和沈家之势,将来的太后也未必做不得。
沈知雪听了父亲沈太傅的话,不再心动,而后太子触怒陛下,她顺理成章拒绝了太子。
太子后来找到她拿出了这方手帕,告诉她日后她若持着手帕找到东宫,无论何事,他一定施以援手。
这些年,沈知雪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找过太子帮忙,甚至故意模糊太子和她的关系,让那些流言越传越广。不过,她一次都没有动用这方手帕。
而这次,她一定要让太子帮她除掉秦氏,达到她的一箭双雕之计!
看着侍女离开的背影,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
“阿,阿兄!”
南城的胡家学堂,沐离虽然心情低落但也没忘了亲自去接小哭包回去。
她想,她的人若不去,小小的一个人儿又要抽抽搭搭地哭鼻子了。见到她的话,起码会觉得安心,小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吗?
果然,小哭包看到她,眼睛一下就变得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朝着她的方向跑来。
口中喊着,两条小短腿倒腾地飞快。
沐离也高兴,看着他低落的心情一扫而空,咧着嘴迎了上去,“安安,我们回家吧。”
将人抱起来,和胡先生礼貌地颔首道别之后,两人上了马车。
沐离坐着,小哭包就黏黏糊糊地依偎在她的胸前,声音很大地和她念着今日学的内容。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
果然小孩子第一次学的永远是《三字经》的内容,沐离一点都没觉得意外,点了点小哭包的额头,很“惊喜”地开口说道,“天哪,安安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这么多都能背下来了,和阿娘当年一模一样!”
“真的吗?阿娘。”沐南安第一次听到这么不客气或者说不要脸的夸赞,因为羞涩低下了头。
“当然了,和阿娘一般聪明!”沐离重重点头,用手捧着他的小脸蛋想要亲亲他。
然而只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变成深深的气愤,“和阿娘说,学堂中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
只见,小哭包粉嫩嫩的脸颊上有一道明显的青紫色淤痕,方才没有仔细看,沐离还以为是沾染的污迹。
可明明就是硬生生掐出来或者捏出来的痕迹!
竟敢有人欺负她沐小郡主的儿子,沐离怒火冲天,恨不得当即返回学堂,将那人揪出来,重重地打一顿。
但理智也告诉她,学堂散了,那里的小童都各回各家了。
“阿娘不要生气,宝贝安安不疼的。”知道阿娘是看到了自己脸上的痕迹才发火,沐南安不仅不觉得委屈反而很开心,因为这代表着阿娘关心在乎他。
沐离心疼地在淤痕上面亲了亲,心中的怒火还是没有消下去。
小哭包性子还是软一些,明天,明天她亲自去找过去,定要找出欺负他的小孩。
“绿萝,将最好的药膏拿来。”
“啊呀,小公子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小公子,疼不疼啊?”
回到沐王府的小院,淤痕更显眼了,引来的心疼也更多了。
沐南安仰着头看着围在他四周的人,吸了吸鼻子,突然想哭了,原来,有那么多人都宝贝安安。
当然,阿娘最宝贝!
……清宁宫,小太监杨福宝跑的飞快去见太子爷。
不只沐王府的人心疼,他们这些隐在暗处的人心口也像是被人剜了一块,得赶紧让太子殿下知道小公子受欺负了!
他跑的太急了,门口,和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宫女碰到,霸道地硬是插到了前面,“这位姐姐,让一让路啊。”
那宫女被碰倒在地,袖中的帕子露出了一角。
淡绿色的,隐约可见绣着一个雪字。
作者有话说:
小太监:您哪位?稍后!小公子的事十万火急!
沈知雪:……气死!感谢在2022-10-10 23:46:12~2022-10-11 23:5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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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寡妇也行啊。◎
“殿下,小公子的脸上被掐了好大的一块,红肿泛青,可把沐郡主心疼坏了。奴才等人在暗处看着,都觉得小公子实在太难了,三岁小小的一个人,对面却是一个五六岁生的又高又壮的小胖子。”
“小公子不仅没哭,反而还口齿清晰地同学堂的夫子说了此事,夫子训了那胖子后,小公子便再不管闲事,认真地跟着读书。”
“不过短短的一日功夫,夫子教给他的东西竟然全部背会了。”
到了清宁宫的东配殿,杨福宝略显愤慨和激动地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庄徽面无表情地听着,唯在听到小南安脸上受伤和认真听学时眼中浮现出些许情绪。
对于他来说,两辈子这都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知道自己有一个遗落在外的儿子那时,他是有些愧疚和惊喜的。天然的血脉相连和父子感应让他在见到怯怯生生的南安的时候,心中生出属于一个父亲的温情。
庄徽孤单太久了也亏欠太多了,他想自己一定会倾尽一个父亲的所有去保护着这个受了这么多苦的儿子,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那么小小的一个,软绵绵地喊着他爹爹,纵使再硬的心也化了。
然而,在真真实实感受到突然爆发险些不受控制的愤怒后,庄徽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小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即便,那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争端,伤口也是简单的不值一提。
微微闭了下眼睛平复怒火,再度睁开眼,庄徽命人拿来了贡上的珍品舒容膏,而后一句话没说,再次离开了清宁宫。
出了宫城……
“你说,太子又离宫了?”乾清宫,平帝眯了眯眼睛,饶有兴致地询问前来禀报的王英。
王英是他的心腹,又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权势颇大,凡是平帝想要知道的事他无一不知。
“回禀皇爷,小爷今日这是第二次出宫了。第一次出宫约莫在辰时刚过,这一次出宫时黄昏已临。”王英知道平帝心里还是在乎太子这个嫡长子的,早就派人盯着清宁宫的动向。
当然是在不惹怒太子的前提下,上一次清宁宫清洗宫人尚在眼前。
“黄昏?再过一个时辰宫门就要下钥,这么急着出去……”平帝思忖片刻,大松一口气,又问王英那件事说了没。
“皇爷,小爷已经开始修缮清宁宫后殿,礼部派人也顺顺当当。奴看一切可尘埃落定了,只是那女子的身份家世至今还没有一丝信息。”王英动用了东厂的人也没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仿佛这个女子根本不存在似的。
但太子的反应又明明白白告诉他们这个女子确实存在。
“朕看他不敢漏出来那女子,估摸那女子的身份着实有古怪。前朝历代也都有寡妇为后,女子身份不堪些也无妨,朕只盼着他能成亲娶妃,勿要闹出觊觎弟媳的丑事。”
平帝幽幽叹了一口气。
底下的王英一言不发,他知道此刻皇爷绝对不会想他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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