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甲甲
高源回头看一眼严桥,然后又看李润玉,示意他继续说。
李润玉接着道:“然后我接手了病人,经过辨证认为很有可能是薏以附子败酱汤证。所以先用了针刺,行针半个小时的样子,病人的疼痛有所缓解,所以我更加确定了自己原先的判断。”
“取巧!”严桥把身子都转过去了,以经方治肠痈,一般就是大黄牡丹皮汤和薏以附子败酱汤两种,他都翻了一次车,都不用想也是后面一种了。
李润玉没理会严桥的牢骚话,他道:“但在我开处方的时候,病人突然又开始疼痛呻吟,甚至是痛不可耐,比原先更甚,这就让我很是疑惑了,所以就没敢再开方子了……”
“什么?”严桥豁然转身看向李润玉,他问:“你也没治好?”
李润玉毕竟是全县第一人,也极好面子,他当即就道:“你这叫什么话?什么没治好?谁没治好!我只是对针灸治疗的效果,有些疑虑罢了,正好听说高大夫过来,我就特地来跟他商议会诊一下。”
严桥讥笑道:“呵呵,说的可真好听。”
李润玉白他一眼,道:“也不知道是谁开了大黄牡丹皮汤反而害的病人病势更甚!”
“你!”严桥为之气结。
两人又吵了起来。
高源也陷入了思索之中,肠痈的治疗,基本上是离不开大黄牡丹皮汤这个基础方的。但是首诊已经失败了,薏以附子败酱汤,一般是治慢性阑尾炎,或者由实转虚了。
姜左景曾说《金贵》法,把肠痈分成了两类,一个是热性者,是大黄牡丹皮汤主之。另外一种是寒性,是薏以附子败酱汤主之。
“怎么两种思路都出现了问题?”高源也很是不解。
黄文定把两只手盘在胸前,他搞不懂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既然中药不能见效,那就赶紧送去做手术啊,拖着拖着拖出问题怎么办?
见两人争论不休,高源则插嘴道:“两位,先停一停吧,还是看看病人情况再说。”
两人这才消停,不过还是谁都不肯理谁。
几人往外走。
黄文定就在高源身边,他说:“高医生,你还是要劝劝病人,急性阑尾炎这种事情可拖不得,不能说因为害怕手术就耽误病情啊。”
“都还不知道是不是急性阑尾炎呢。”高源小声滴咕了一下。
“什么?”黄文定没听清。
高源则说:“那一会儿见了病人,你可以去检查,如果病人愿意接受手术,我这边也没问题。”
“好。”黄文定也有些振奋地点了点头。
到了诊室,几人还没进门呢,黄文定就先蹿出去了,去给病人做检查。
李润玉也不认识黄文定,就疑惑地扭头问高源:“这人是谁啊,什么情况?”
高源随口回答:“我们卫生院新来的西医。”
严桥看向高源,他敏锐地发现高源的介绍越来越简单了。
高源也在观察病人的体态和神色,病人妻子站在一旁,神色焦虑。
黄文定去询问和检查。
病人在病床上呈蜷缩体态,双手捂着小腹,神情痛苦难堪。
“嗯?”高源感觉对方的姿态有些奇怪。
黄文定一番检查之后,又把病人掰过来,让他躺好,然后又在他的麦氏点上按了一下,问:“这里疼吗?”
“嗯……”病人只是沉沉呻吟。
黄文定又按了一下,又问:“这里疼不疼?”
病人难受地说:“疼啊,这一块都疼。”
“嘶……”黄文定也疑惑起来了,麦氏点的疼痛不是很明显啊。
高源也更加疑惑了。
黄文定刚一松开手,病人又蜷缩在一起了。
这一次,高源看的真切,病人的两只手一下就捂到了小腹以下,都快到下体的位置了。
高源看的眼睛微微一眯,他把一旁的严旬叫过来在他的耳朵旁小声说了点什么。
严旬眸子微微睁大。
李润玉则对高源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高大夫你帮着一起参谋参谋吧。”
高源则说:“让小旬去看看吧。”
“啊?”李润玉很明显愣了一下。
严桥也呆了一下,他们两个老家伙都没能搞定的问题,让这么一个小孩上去有什么用?他道:“高大夫,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高源微笑着摇了摇头。
严旬则道:“我老师从不开玩笑!”
严桥咽了咽口水,人家都给他的乖孙表现的机会了,他这个做爷爷的还能说什么呢,他道:“那你就去诊断一下吧,仔细一些,要多思考,不要轻易下判断。”
“是!”严旬很兴冲冲答应一声,赶紧上前望闻问切起来。
严家究竟是医学世家,别看严旬年纪小,但从小耳濡目染,他自幼就研读医书,又聪慧非常,现在已经很有几分本事了,比普通大夫都强了不少。
黄文定见严旬已经在检查了,他过来对高源道:“高医生,我的建议是把病人送到县医院去,做一个血象的检查,看看白细胞和中性的数据怎么样。”
高源则说:“先等等吧,等这孩子先检查完。”
“好吧。”黄文定只得点头答应。
严旬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把各项诊断结果记录好,他也学着跟黄文定一样按了按麦氏点,的确压痛不明显。
黄文定蹙了蹙眉,刚才他也发现这个问题了,所以他也有疑惑,就想让病人去县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但严旬却没有气馁,见麦氏点按痛不明显,他又走到病人足部,找到足三里穴,而后在此穴下两寸的部位附近按了按,他问:“疼不疼,这块疼不疼?”
李润玉看的疑惑,问:“这是在干什么?”
严桥自己还懵逼呢,他哪知道他孙子在干啥?只能又扭头看高源,却见高源露出了微笑。
第176章 阑尾穴
严旬在病人两腿足三里下方两寸处上下都按了。
但病人回答不痛。
这下,严旬终于站起来了,神色轻松了不少,他道:“老师,爷爷,李大夫,我已经确定了此病人不是肠痈。哦,黄医生,他不是你们说的急性阑尾炎。”
“啊?”黄文定很是意外。
严桥询问:“为什么这么说?”
李润玉亦是紧紧盯着严旬。
严旬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第一,当然是因为爷爷和李大夫的前期治疗都没有效果,如果是肠痈的话,肯定是会见效的,因为我是非常相信两位前辈的能力的。”
这话一出,严桥脸色顿时好看了很多,自己的乖孙还是很会照顾爷爷的面子的嘛。
严旬又道:“第二,就是刚才黄医生也检查过了,西医治疗和诊断急性阑尾炎是非常有经验的。黄医生又是省里的专家,肯定更为擅长,但刚才黄医生也不敢判断,这就说明了这个急性阑尾炎的真实性是有待确认的。”
黄文定点了点头,所以这也是他想把病人送到县医院去进一步做检查的原因。
李润玉看向了黄文定,他有些讶异,原来这个人竟然是省里来的专家。而后,他又看高源,他也跟严桥一样心生佩服,高大夫果然好本事!
严旬接着道:“有几位医术高明的前辈在前面为我探路,我就好走了很多。”
李润玉道:“你可别含湖过去,你说不是肠痈,总要有诊断的理由吧?”
严桥立刻针锋相对道:“你急什么,我们严家人行医自然是有理有据的,我乖孙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你在这里叽叽歪歪做什么?”
“我!”李润玉语塞,而后怒道:“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而已!”
“呵!”严桥抬起了头。
高源无奈摇摇头,这两人算是没治了,他对严旬道:“你赶紧说吧。”
严旬道:“刚才我上手诊断的时候,发现病人病情迷惑性确实很强,极似肠痈,所以我也学着黄医生的办法,按了按麦氏点,依然疼痛不明显。而后我便选择在病人足三里下方按压……”
李润玉忍不住又打断道:“这是为什么?”
严旬害怕爷爷又跟他吵起来,他赶紧道:“足三里下方两寸上下有阑尾穴,若病人确定是急性阑尾炎,按压此穴便有非常明显的疼痛感,可以借助诊断,当然也可以针刺此穴用以辅助治疗。”
“什么!”李润玉和严桥顿时一惊,行了半辈子医了,他们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阑尾穴,前医着作也从未提起过。
严旬被这两人的反应吓了一跳,他缩了缩脖子,说:“这是老师告诉我的,他说可以凭此辅助诊断。”
两人呆了几秒。
“阑尾穴……”李润玉喃喃自语。
严桥扭头看李润玉,而后瞬间反应过来,他急的一拍手:“哎呀,鳖孙!你快闭嘴吧!”
严旬瞬时一愣,刚刚自己不还是乖孙嘛,这才过去几秒钟,就变成鳖孙了?
严桥见李润玉思索的模样,顿时气的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了,身子一晃。
“爷爷。”严旬焦急呼唤一声,赶紧上前扶住严桥。
严桥气的一把甩开严旬,抬起手就想打他,可终究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硬是没舍得下手。但又觉得不解气,于是就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骂道:“你这个败家玩意!何其愚蠢啊!”
“啊?”严旬呆住了。
严桥颤着手指着严旬鼻子骂:“这是你师父传给你的秘技啊!这是前人所未发现的新穴位,数千年不曾有此进步!你倒好,一嘴吧全给说了,还说给你的敌人听!”
“哎!”李润玉一怔,自己怎么成敌人了?
严桥又是气又是悲,他捶胸顿足道:“穴位这种东西就是一层窗户纸,你不告诉他,他就永远不知道。但你只要说一句,人家就全明白了呀,哪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严桥都气的差点背过去。
严旬小脸煞白,他也没想到他爷爷的反应居然这么大。前面拿那罐极为昂贵的茶叶的时候,他爷爷反应都没这么大的。
黄文定也算开眼界,这县里都是些什么人呀!
高源觉得有些尴尬,他对黄文定道:“黄医生,让你见笑了。”
黄文定摆了摆手。
高源也很无语,严桥这小家子气的模样,真是绝了,他道:“严大夫……”
严桥则说:“高大夫,老夫羞愧啊,自家孙子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私自把你的秘方泄露给敌人,老夫对不起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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