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簌簌吹雪
这可真是,上次那话说得的确不中听,可华阳王好歹也是个王爷,恼便恼吧,怎么还吃起白饭了?
简清一时有些怀念先前奔霄吃个豆花都能大手大脚给五两银子的时候。
凉面出锅装盒,等在外面的兵卒接了食盒,不问内容,不问价格,连半句话都不说,便快步离开,最后看简清的那个眼神,倒好像她是什么豺狼虎豹似的。
简清擦了擦手,将厨房里还需准备的材料交给李二娘和阿菇,自己转出来继续同刘掌柜闲谈。
重新落座,刘掌柜想起方才简清拿小窗窗台上摆着的草纸不知写了什么放进食盒,忍了又忍,终于问了出来,“拿那种纸与王爷传信,是不是太简陋了些?”
简清无辜道,“怎么会?可再贵些的纸张,我家也用不起啊。”
刘掌柜回头看了看角落里堆满的钟记运送肉食的木桶,光这些桶便够买一封问松阁新出的听涛笺了,但又想起简家姐弟之前连十两银子都还不起的处境,一时间不知简清说的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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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简清提灯与柳二丫一同察看过门窗围墙,如今也算有了些家业,不得不小心谨慎。晚上吃了一整盆凉面的柳二丫饱得直犯困,晃晃悠悠地走着路都差点要将自己撞上大堂长桌。
简清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柳二丫揉揉眼睛,憨笑道,“东家,嗝,你真好。”
月光越过小院高墙,在二人身后流泻一地,圈在院子一角待宰的童子鸡已经睡沉了,鸡羽被扫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零星几片不容易发觉的鱼鳞碎片还留在地上。仔细去闻,还有些隐隐约约的腐臭味道泛上来。
来不及处理的泔水边角料全都倒进了在小院围墙下挖出来的一道浅浅沟渠,薄薄一层土盖住,看起来与旁边土地没什么区别。但若是失足踩进去,那就和踩进沼泽相差不远,甚至可能气味还要更浓烈些。
原本计划里,这是给未来要从海碗里挪种进小院的辣椒提前沤的肥料,然而打小接触的都是现代设备的简清完全没料到,沤肥这股味道这样上头。
感谢现代的化肥、下水道和厨余垃圾粉碎机。
想到这里,简清道,“二丫,明日早上提醒我一下,等街道司的倾脚头们2再来收拾垃圾,我们也把后院收拾收拾。”
柳二丫打了个哈欠,眼睛里还闪着泪花,茫茫然看过来,“可是东家,这几天你跟我说完的事情,回头你就写在了纸上,不用我提醒啊。”
写在纸上,这是简清长久以来的习惯。现代时有智能手机可以随时写进备忘录提醒自己,也有便利贴可以粘满后厨的每个角落,在日程记录上,简清从未依赖过旁人。在外人眼里,师父的传承属于众人拾柴火焰高,师兄们帮了她大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真正的秘密和计划,全都在她一人手中。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依赖信任身边的人了。
简清一时语塞,怔了一会,才笑起来,推了柳二丫一把让她进门,“快去睡吧。”
柳二丫在门里急得直叫,“东家,东家!那我明天还要跟你说吗?”她那大嗓门扯着喊起来,整座酒楼都能听见,听这不依不饶的架势,不得个肯定的答案,她还要一直喊下去。
简清不得不敲了敲门,“不用了,睡吧,阿菇要被你吵醒了。”
“哦。”
背后门板里隐约传来阿菇细声细气问柳二丫要说什么的声音,面前一扇门打开,简澈仰头唤道,“阿姐。”
小朋友半长不短的头发披散,被灯火一映,眉眼柔和,看起来像个小姑娘,简清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吵到你了吗?”
简澈踮起脚吹熄了灯盏,摇摇头,“是我没有睡着。阿姐先前说要考我算术,我等了一天了,还没等到。”说到最后,语气低落下来,竟是有些落寞模样。
事情忙碌起来,就总会忽略些细枝末节。简清回忆了一会早上说的什么,有些内疚,同简澈进门,“阿澈算了他们家多少银钱?”
“七两十四文,糖水没有算钱。”简澈一边回答,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草纸递给简清。
炭笔写就的字符已经有些模糊,透过窗纸洒进来的月光依稀辨认得出上面写的菜色,自家酒楼定价全经过了简清的手,此时拿着草纸一项项算下来,与简澈报的数字一模一样。
简清揽着自家小朋友,亲了亲他的头顶,“一点都没错,阿澈算术真厉害,可以当个账房先生了。”
乍然被亲近,简澈脸颊通红,偷偷转向姐姐怀里,只露着两个红透了的耳朵出来,企图让她发现不了自己脸红的事实。
“九九乘法我会背了,阿姐要听吗?”简澈小声问着,不等简清说话,就自顾自背了起来,“一一得一……”
孩童刻苦的声音因顾念着两边睡了的自家伙计放得很低,简清听着听着,不自觉唇角带上了一点笑意。
不知不觉地,简澈背完了九九乘法,简清也有了些困意,正是深夜静谧时候,忽然后院响起一声沉闷痛呼,紧接着是摔倒声和沉闷淤泥声响,简清猛然惊醒。
简澈起身要开窗去看,被简清一把按住,“别动。”她起身将掩住的窗棂再稍稍打开了些,垂眼看去,后墙边缘处正倒着两个黑影,蜷缩在一起止不住地呕吐着。
强人上门比预料中的更晚一些。
虽然明明是惊险的局面,但看着黑影明显倒进了泔水里的模样,简清忍不住地想笑。
柳二丫刚刚躺下不久,听到声音匆忙起来,推开窗户就是一声大吼,“有贼啊!”中气十足,怕是十里外都听得见。
这一声出去,就是有贼也变成没贼了。
简清扶额叹了口气,嘱咐简澈穿好衣袍,出门叫起来朴六,在柳二丫和阿菇的陪伴下进了后院。
果然,墙边那两个黑影连影子都不见了,只剩下溅出沟渠的泔水和呕吐的秽物混在一起,满地脏污。朴六在几人里个子最高,挑高了烛火去照院墙。院墙顶部隐约有些血迹,显然方才两个贼人的出现并非梦境。
简清道,“小六,劳烦你跑一趟城中,这时候更夫和晚上巡城的捕快应当在城东,就说有飞贼入室,拜托他们尽快来一趟。”
朴六拿了简清递给他的铜板,应声而去。
凤溪城已经一两年没有飞贼作案,乍一听简家出事,捕快们连夜敲了许家的门,熊熊火把一路燃起,脚步声惊醒了四邻,硬是闹了一夜的鸡飞狗跳。
作者有话要说:ps:马蹄枸杞汤,夏天小糖水之一,我爱梨炖的或者加冰糖,茅根加进去味道就有些浓了,不过有的人喜欢那个口味。
ps1:家翁,书面语用的多一些,但是总觉得直接叫公公哪里不对劲(?)就当我私设吧orz
ps2:街道司和倾脚头,出自《梦梁录》,环卫清洁工类似职业,其实是南宋杭州城的设置,这里安排在了架空的大梁凤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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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研究懂了抽奖怎么玩,今天设了抽奖!虽然不多,但是也是簌簌的一片心意,还请小可爱们不要嫌弃呜呜。
感谢“故凉词”小可爱的一瓶营养液呀,谢谢小可爱们的收藏评论,抱住挨个发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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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阿清:赚最多的钱,做最抠门的人(不是)
第57章 鸡丝凉面
“爹啊,我的亲爹诶,快起来,有强人闯清娘子她家了!”
门扇被敲得哐哐作响,许阳从梦中惊醒,张口要骂,猛地反应过来外面喊的是简家出事,被人半夜叫醒的怒火硬生生憋了回去,沉着脸披衣起身,拉开房门问道,“什么强人?”
“唉,我就说她一个小娘子住着怕是要出事!”许林在门外急得团团转,嘴里念叨个不停,见许阳出来,眼前一亮,抓住他衣袖道,“快、快,阿爹你说话管用,同我去抓那个强人!”
许阳转向一旁站着的今夜巡城的捕快,捕快像也是急匆匆跑过来,扶着门气都没喘匀,“捕头,出、出事了!有飞贼入室!”
一个两个都说不清话。
许阳拧着眉头,算算从城北过来的时间,估计要么飞贼已经跑了,要么就是已经抓了,便沉声道,“等着,我换官服便出去。”
榻上的妻子初醒,揉着眼睛问发生了什么事,许阳缓下声调让她继续睡,自己想着简家的事情,以最快速度换了衣裳。
然而许林那小子跟火烧眉毛了似的,等许阳出来,门前已经只剩下来禀报的捕快,方才还说着要等他一起去简家的许林连影子都不见了。
许阳恼道,“先前同他说的话,倒是忘得快!”但既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许阳当即让捕快去点了火把,一路摆出查案阵仗,气势汹汹朝简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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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林在自家院子里转了几圈,从飞贼偷盗想到强人劫财害命,越想越是心惊,终是一跺脚跑了出去,“你在这等我爹,我先去简家!”
一路如风,等许林跑到简氏酒楼门前,看见半掩着的门扇时,心中惊慌达到了顶峰,他一把推开门,大喊,“清娘子!你在哪,清娘子!”
简清持灯由柳二丫陪着从后院走来,灯下少女蹙眉望来,许林心旌摇曳,险些喜不自胜扑了出去,“你没事,太好了!贼人呢,贼人在哪?”
柳二丫从村子里来,对人脸向来记得不熟,遑论此时深夜时分,哪认得眼前这位是城中少捕头。她往前一站,跟堵高墙似的把简清大半身子挡在身后,不信任地上下打量几眼这个衣裳都没穿好,头上发髻也歪着的青年,张口就是嫌弃,“你谁啊,别上来就往我们东家身上扑,也不知道谁是那个贼!”
被当作占便宜的登徒子骂贼人,许林脸上一红。简清拍了拍柳二丫肩膀,解围道,“许大哥是城中捕快,快快请进来。今日许大哥巡城吗?”
过来时几声吵嚷已经惊醒了四邻,光是现在回头望去就有人掀开了窗棂正往外瞧着。简清这一问,许林更不好说自己是被人叫门喊起来的,否则还不知旁人要如何说闲话,他咳了一声,正了正衣领,端起官差的架势,睁眼说着瞎话,“是啊。简小娘子,你家报官说有飞贼入室,贼呢?”
简清见他作态,便知道许林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提醒,掌灯引他进了后院,将睡前听到院子里声音的事情细细说来。
许林听到他们已经准备歇下又起身,与简清并肩向后走去,心里念着非礼勿视,却止不住地回忆起方才开门后少女轻薄的衣裳。
又听到简清说开窗去看黑衣人的事情,许林脸上一肃,沉声道,“店里没有护卫着实有些防备不足,你一介弱质女流,行事当以保全自己为上,万万不可冲动,这次便做得很好。”
柳二丫跟在两人身后,嘟囔道,“东家哪里弱了,杀鸡都不带眨眼的呢,那血刺呼啦的……”
许林被柳二丫吵得头疼,刚想训斥,就简清含笑望来的一眼止住,少女声音轻柔,稍带倦意,“我自是知晓的,许大哥这边来。”
“那、那就好。”许林说着,慌忙将眼睛别到一边。
头一偏,他一眼看见院墙下只有阿菇和简澈两人守着,再回头看看简清和她背后的伙计,不禁皱眉,“一店弱不禁风的女人和小孩,这不是给旁人提供闯空门的机会是什么?!捕兽夹和竹刺门挡也该准备上,对了,你家那个黑黑壮壮的伙计,叫肖勉是不是,去哪里了?”
走到院内,简澈手中烛光足以看清院墙上的布置,简清便吹熄了灯,闻言有些诧异,“许大哥竟还记得他么?他那般武艺,自然有他的去处,已经不在店里做工了。你来看。”
许林按下心中异样,顺着简清手指的位置看去,地上两滩秽物从地面凹陷处呈喷溅状涌出,仔细看才能发觉那里有一道暗沟。暗沟破开的位置表面的浮土已经消失,其他地方却依然是平整的地面,任谁也想不到在这普普通通的酒楼后院,院墙下竟还有这般防贼的设置。
再抬头一看,院墙高处边缘位置有暗色血迹留下,细细辨认便能发觉那血迹居然是人手指的形状,再沿着血迹仔细察看,院墙之上竟不知什么时候竖起了密密麻麻的尖刺。
纤细的木签被钉在土墙墙坯里,以泥土固定,只露出尖端连成一片,若是没有光芒照着,再加上那处泥土有明显被人大力按下去的一块凹陷,根本就发现不了木签的存在。
一座酒楼后墙,被设置得宛如刑具展览,许林光是看着便觉得指尖发痛,柳二丫方才说的那句话在他耳边反复回响。许林再转头看简清时,目光已与先前大为不同。
简清见他眼神不对,微微挑眉,“许大哥,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许林咽了口唾沫,问道,“这、这都是谁准备的?”
简清看他手指方向,有些莫名,“修缮酒楼时我让工匠一起做的,不是很简单的东西吗?”
真的简单,现代谁家院子外面没个电网玻璃渣的,木签已经是没钱用铁制品之后的替代品了。至于臭水沟,真不能怪她,毕竟设置最初也不是为了防贼的。
看着简清无辜茫然的表情,显然并不把她后院那些木签当回事。许林心中发凉,神色愈发端正,兢兢业业地顺着院落查看起来。
许阳带着人到时,没看见自己上赶着对小娘子示好的儿子,反而见到了一个一板一眼干活的敬业捕快,不禁狐疑道,“许林?”
许林从地上翻身而起,假装没有为了查看秽物痕迹趴在地下过,拱手道,“捕头大人。”
简清已经随许林查看过酒楼后墙,不甚清晰的血手印、足尖蹬出的土痕和秽物痕迹在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的许林手下被一处处指出,又从从来都是停放车马的后巷绕到正街,秽物痕迹就此断绝。
此时见到许阳赶到,简清低头施礼,“多谢许捕头漏夜赶来。”
几个捕快举着火把将酒楼照得通明,许阳上下看了看简清,确定她没受什么惊吓,便带人踏进酒楼,半句废话不说,“贼在何处?”
许林哀叹一声,“跑了。看起来武艺颇高,从酒楼后墙翻出去没多久就没了踪迹。”
简清将始末又说了一遍,许阳借着火光依次看过后院情形,又抬手在后墙土坯上按了一下,墙上血指印的位置微微凹陷下去,许林所说的武艺高强完全不是虚言。
许阳皱眉道,“既有匪盗,这几日夜深巡城多遣两人,务必一队在东一队在西,若是再有此事,决不能让贼人有逃跑之机。”
话虽这样吩咐下去,但许阳自己明白,自肃亲王整治游侠之风并另设武举后,能有这般武艺的人,恐怕不是旁人豢养的高手,就是军中能人,凭凤溪城的小小捕快想要捉住贼人,实在是异想天开。
顿了顿,许阳又道,“留一人夜间在简家守三日。许林,你不能留。”
许林冤得厉害,他今天连抢着说话都没做,怎么非要把他特别点出来一遍,说得好像他真的要留下似的。他一边想着,一边目光又溜到简清身上晃了一圈,少女正垂头沉思,侧脸清丽温婉,方心头一荡,许林的指尖又不自觉痛了起来,再不敢多看一眼。
简清听许阳吩咐完,开口道,“捕头,不知可否为我出具一张手书,我才好去铁匠铺子打些捕兽夹防备贼人。”
盐铁之事,向来被管控得慎之又慎,而眼下时机顺势提出这一请求,借着防身的东风再打几把菜刀,简清有把握不会被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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