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爱
她是大人,萧洛兰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她把芳云的手放在女儿的手上:“你们两人照顾好自己就好了。”
芳云睁大眼睛:“奴…”
“你放心,阿娘,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萧晴雪不想妈妈操心,挺起胸脯保证道。
“那,奴,奴去拿安神汤。”芳云望着两双放在一起的手,连忙缩了回去,可是心里却有莫名的欢喜涌出来,萧小娘子也很好呢,随后慌里慌张的出去了。
等芳云端来两碗黑乎乎的药汁,萧晴雪还没喝,小脸就皱成了苦瓜,她捏着鼻子,见旁边的芳云喝的很快,一碗都喝的干干净净,知道躲不过去,将药汁灌了下去,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萧洛兰见女儿苦的说不出话来,忙塞了两个桃脯给她。
芳云兑了碗蜜水给小主子。
萧晴雪咕噜咕噜的喝完甜水,这才缓过来,古代的中药可真苦啊。
“可是萧夫人,萧小娘子?”窗牗旁突然传来陌生的男声。
因是窗牗大开,萧洛兰很容易就看到了苍县县令,他骑在马上,距离马车一米远,胖乎乎的脸上带着些紧张。
“我是。”萧洛兰对救了许多人的苍县令很有好感,回应道:“窦县令找我有什么事吗?”
窦耀明拿手帕擦了擦汗,见周围雷氏骑从没有太大的反应,夹着马肚便又靠近了一些:“萧夫人,您租赁的马车被箭矢所破,等会我换一辆马车给您。”
萧洛兰看着马车车壁,原是实木的,被箭矢戳穿了好几个洞,裂纹遍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谢谢您了。”
“不用谢,不用谢,这是应该的。”窦耀明听到萧夫人的感谢,连连摆手:“您在这等着,我的家奴马上就把新马车送过来。”
萧晴雪探出头去望着窦县令,道:“窦县令,你知道那些刺客是什么人吗?”
窦耀明苦笑:“这,萧小娘子,还未查明,某暂时也不知晓啊,如果我大兄在这里的话,也许会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你大兄很厉害吗?”萧晴雪猜想难道窦县令的大兄是破案高手。
说起大兄,窦耀明的腰似乎也直了些:“大兄他在节度使大人麾下的许判官手下当差,时常接触推勾狱讼,对刑讯验尸也有心得。”
窦耀明此次前来也是有私心的,他眼见节度使大人对这位萧夫人非同寻常,而他的大兄在许判官手下做事,曾推官因年事已高三月前请辞养老去了,于是推官位置便空了出来,虽然他自觉他家大兄才能出众,但是许判官手下也有很多能人啊,竞争力非常大,大兄忙的都好久没给他写信了,这次他在萧夫人面前提一下他的大兄,让萧夫人对他大兄有个印象,万一有一天,就起作用了呢。
萧晴雪听明白了,就是这位窦县令的大兄是周宗主手下的手下。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之后,窦县令的马车被送了过来,两辆马车被换了一下,虽然有芳云和一些骑从的帮忙,等到规整打理完毕,已经到下午了。
周绪走过来,身上轻甲已经卸掉,只简单的穿着一件深蓝的长袍,长袍一角塞卷到革带里,长腿阔步,袖口处隐有湿痕。
萧洛兰带着女儿走近,还未说话,眼前出现了一条用草绳拴住的鱼,活蹦乱跳,水珠四溅,立刻被一只大手钳住了。
周绪拿着鱼,笑道:“林间有一处溪流,水清澈见底,鱼儿颇多,我下去逮了几条,中食就饮鱼汤吃烤鱼,已经烤好几条了,萧夫人,萧小娘子,速来。”
等到了目的地,一张大毯铺在草地上,旁边就是杨柳成群,小河流淌。
萧晴雪手里拿着团扇坐下,热的脸颊红扑扑的,她转过头,发现芳云在雷豹那边,他们那里也有吃食,同样是烤鱼,锅里还有煮着的鱼汤。
除了多条可以坐着的毯子,没什么区别。
“来,萧夫人,尝尝看。”周绪坐在毯子上,赵青山在主公身边摇扇煮茶。
洗的干净的绿色树叶上放着一条被烤得金黄的鱼,上面洒了些调料,鱼香四溢。
萧洛兰接过来:“谢谢周宗主,我自己来。”
周绪又递了一条::“萧小娘子,这条给你,快吃吧。”
鱼肉鲜嫩,鱼皮焦脆,萧晴雪用竹箸一连吃了两条又喝了满满的一碗鱼汤。
萧晴雪满足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萧小娘子,我烤鱼的手艺如何?”周绪问道。
萧晴雪如实回答:“非常好呀。”
周绪赞同道:“我也觉得自己的手艺非常不错。”
萧晴雪觉得这位周宗主还挺幽默的,眼睛弯了弯。
吃完饭以后,萧晴雪不想回闷热的马车,想在树荫下乘乘凉,萧洛兰自然随着她,她跪坐在毯子上,萧晴雪枕着妈妈的腿,望着蓝蓝的天,棉花糖似的大白云,眼皮往下坠,没过一会就翻了个身睡着了。
萧洛兰拿着团扇,扇风的动作更轻了,她将女儿睡向她腹部的小脸往外轻轻挪了挪,晴雪夏天很怕热,再加上有午睡的习惯,没过一会脸就热的红扑扑的,萧洛兰低着头,将从树荫下漏下的阳光全部遮蔽,打着团扇给女儿扇风。
美貌妇人鬓发如云,灿烂的日光斑斓洒落在她身上,飘飘荡荡的裙裾垂落于地,像花盛开,雪白的脖颈低垂着,极度饱满的弧度下,柳腰细的不堪一握,风吹柳动,似摇曳般,缱倦温柔,就连手上普普通通的团扇被萧夫人拿着也多了几分美丽。
周绪坐在不远处,望着萧夫人,微微失神。
赵青山喝着茶水,忽的没头没脑的问道:“主公,就这么喜欢吗?”
又是脱甲下河捉鱼,又是亲手烤鱼的,堂堂幽州节度使,何以做到这般,况那萧夫人的夫君还活着呢,一颗心完全不在主公身上,主公现在完全就是一厢情愿。
周绪折下一根草根用牙齿研磨着,一股青草涩味,狭长的眼眸中尽是深沉的占有欲,他笑了笑,喉结耸动,低声道:“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
赵青山喝茶的动作一顿。
“我想。”周绪眯起眼睛,喟叹道:“要是萧夫人的夫君死了就好了。”
第19章
深夜。
萧洛兰忽的睁开眼睛,额头上都是冷汗,梦境中血淋淋的人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急促的喘着气,心脏跳的有些快,手脚有点发软。
月光从窗牗外照射进来,萧洛兰睡不着轻轻的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女儿睡在里侧,芳云睡在马车中间,身上盖着薄被,她似乎被惊醒了,眼睛也睁开了,直起身望着主子。
萧洛兰感到很抱歉,对芳云轻嘘了一下,拿起一件薄毯披在身上。
芳云眨了眨眼睛,而后点了点头。
萧洛兰穿着软鞋下了软榻,撩开纱帘推开车门,呼吸了一口夜色凉气,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银色的月光洒满了地面。
远处草地上,两顶帐篷散发出微弱的灯光。
她们的马车位置在中间,外围还有骑从巡逻,雷虎靠着一根粗壮的树干在吃烧鸡,看见萧夫人下了马车,擦了擦嘴角,想也不想的上前。
“萧夫人,您怎么下来了?”
萧洛兰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有些睡不着,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雷虎手里还拿着啃了半只的烧鸡,憨笑道:“没有啊,我就是饭量大,每次都要比其他人吃的多些。”
“您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去小河边看萤火,那边草丛里现在都是萤火,萤火就属现在这个月份最多了,等再过一个多月就不见了。”雷虎咬了一口鸡腿含糊的指了一个方向:“您放心,河边也有我们雷氏骑从巡逻的。”
萧洛兰看了一眼,距离不算太远,就在她们中午吃饭的小溪流不远处,岸边似乎还有成群的草丛,萧洛兰下午只顾着给女儿扇风,都忘记观察周围环境了。
“谢谢雷郎君,我去了。”萧洛兰对雷虎道谢。
“不用客气。”雷虎见萧夫人走远,挠了挠头,走向宗主的帐篷,门外一雷氏骑从挡住他:“有何事?”
“额,萧夫人的事算事吗?”雷虎直觉自己应该禀告宗主一声。
帐篷里的灯火亮了几分,没过一会,传来了宗主的声音。
“进来吧。”
雷虎掀开帐篷进去,一眼就看到宗主只穿着一条亵裤,裸/着上半身斜靠在隐囊上,底下就铺了一层微厚的毯子。
“萧夫人有何事?”周绪一边看兵书一边问道。
雷虎老老实实的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周绪:“我知道了。”
雷虎瞅着宗主,没见他有什么表示,只能离开了。周绪想了一会,披上一件外袍走出了帐篷,来到赵青山的帐篷里,见赵青山睡的正熟,就拿走了帐篷里的鱼竿。
诗上说月夜钓白露,四野无清风。
那他也夜钓一回。
萧洛兰坐在溪边一块石头上,心情瞬间好了很多,不远处的草从里有许多的萤火虫,在黑夜中一闪一闪,像是小灯笼,照亮了溪边,许久没见过萤火的她目不转睛的望着。
溪流上方突然传来声音,萧洛兰转头朝左边望去,这片的萤火似乎被什么东西惊到了,瞬间四散成流萤,草丛被一只大手拨开,周宗主赤脚挽着裤子,只穿一件外衣,拿着鱼竿从草丛里出来,看见萧洛兰明显有些惊讶。
“萧夫人,您怎么在这?”
萧洛兰没想到会遇到周宗主:“我睡不着,就出来转转。”
周绪提着一尾鱼,笑道:“我也无事,便夜钓了一条鱼。”他涉水而过,走到石头边坐在草地上,看见了一双青色缎子的软鞋。
周绪率先开口询问道:“深夜无眠,萧夫人可是有烦心事?”
萧洛兰听到周宗主关心的问话,不想说自己做了恶梦,只说道:“没有,夏天太热了,我到这里吹吹风。”
周绪见月色下的萧夫人只穿着素色衫裙,披着一件棕色的薄绒毯子,黑色的长发瀑布似的垂落在身后,她屈膝坐在石头上,素裙下的雪白足尖随着微风吹拂裙角若隐若现。
周绪看了一眼,移开视线,他站起身走到草丛里折了菖蒲过来,随后回到了石头边盘腿坐下,选了些菖蒲编了起来。
萧洛兰没想到周宗主看着人高马大的还会编东西,起了一丝好奇心:“周宗主,您在编什么?”
周绪抬头笑道:“菖蒲灯笼,编好的时候可以把萤火放进去几只。”
见萧夫人俯身观看,周绪大大方方的拍了拍身侧的草地:“萧夫人若想看,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
萧洛兰想了想从石头上下来,她坐在草地上,周宗主分了一些菖蒲草给她。
萧洛兰拿着菖蒲草,学着周宗主的手势编织起来,周绪不动声色靠近她,闻到了萧夫人柔软馥郁的成熟香气,他编的动作很慢,因为周围只有月色和流萤,光线不是太清晰。
“萧夫人,这边应该穿过去打个结。”
萧洛兰望着自己手上不成型的菖蒲灯笼,只得从头编起,想编到最好,周绪更是十分有耐心,教导的更加仔细了。
花费了些时间,等到手中真出现了一个菖蒲灯笼,萧洛兰不觉笑了出来,晴雪一定会喜欢的。
“周宗主,谢谢您。”萧洛兰笑道。
周绪望着展露笑容的萧夫人,也笑道:“这点小事不用道谢,我还会编蚂蚱,蜻蜓,萧夫人想不想学?”
“就先像这样。”周绪直接教起来,素色裙角和深色长袍碰到一起,周绪大手拿着一根菖蒲草,一边教一边和萧夫人闲聊:“下月就是五月了,五月初五有端午节,幽州和其他地方一样喜欢将艾草菖蒲挂在屋檐下以驱邪,浔江郡每年还会举动龙舟活动,若是时间赶的巧,萧夫人可以看看我们浔江的龙舟比赛。”
“有机会我会看的。”萧洛兰用心学着,只觉得周宗主平易近人又热心纯朴,她也学过花艺,因此学的很快。
“萧夫人手真巧。”周绪赞道。
“是周宗主教的好。”萧洛兰回了一句,许是夜色安静祥和,萧洛兰望着手上可爱的小蚂蚱,多聊了几句:“周宗主,您怎么会编这些的。”
“我幼时是地方豪强之子,不像一些世家大族的小郎君们守规矩,漫山遍野的跟着家仆乱跑,菖蒲灯笼是在一个乡间和一位老丈学的。”周绪一点也不避讳自己原来的身份,他本就不是清风朗月的世族郎君。
“那一定很有趣吧。”萧洛兰猜想着。
周绪只见萧夫人唇角笑意柔柔,他无声了一会,然后姿态放松至极的躺在草地上:“是啊,那时候的确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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