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爱
璎娘摸着翠娘递过来的纸衣,很硬,粗糙,摸起来很像是树皮,她按着翠娘教的,把那些团絮塞到纸衣里,听着外面的风声,水流声。
苗翠忙了一会便出去准备吃食。
璎娘继续手上的事情,想起这两天越来越少的喝药次数,以及偶尔听到的争吵,似乎都与自己有关,翠娘他们一家,对自己并不欢迎。
她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也是,一个病人在家里白吃白喝的,谁也不会喜欢。
而且,她老是感觉这家人的有一个人经常看她,就是不知是谁。
璎娘抿了抿唇,手背上忽然感觉放了一只手,她顿时紧张起来,站了起来,后退两步。
小银子被璎娘子的反应下了一跳:“璎娘子。”
璎娘听见是小女孩的声音,全身松懈,另一只藏在背后的手,手里木簪被她悄悄藏回袖里,她慢蹲下身,招手让三妹过来:“是三妹啊。”听这家人就是这么叫她的。
小银子走到璎娘面前,拉着她的手:“阿爹准备靠岸了,他要和大哥去捡树干木柴。”
璎娘反握住三妹的手,眼睛看不见以后,她的听觉,触觉更加灵敏,小银子的手坑洼,应该是冻疮,她摸了摸,又慢慢回到了纸衣处:“你也要去吗?”
“阿爹,阿娘不让我去,林子里很危险。”小银子说道。
小银子趁着其他人没注意这边,和璎娘子说悄悄话:“我们一家要去洛阳投奔舅舅他们,到了洛阳,你到时让你家人来接你。”
这样,璎娘子的玉坠应该就能保住了,大哥他会赌钱,她早看出来,他想要璎娘子的玉坠了。
璎娘愣了一下,觉得洛阳自己好像听说过,她这两天记忆总是时灵时不灵的,需要有人在一旁提点出,她才会依稀记得起什么,洛阳,牡丹花,一千两银子,还有一个始终想不起来的笑脸,她唤她…
“璎娘子。”小银子晃了晃璎娘子的手,紧张的很,毕竟阿娘不喜欢她找璎娘子。
璎娘回过神,怅然若失,心底有一缕刻骨的痛意划过,思念无痕却铭心。
“我听到了,谢谢你。”璎娘想到目前的困境,苦笑,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我暂时想不起来我的家人了。”
“啊。”小银子惊了,然后就是着急:“那怎么办?是不是那个老大夫没给你看好啊。”
“我就知道,大哥请的大夫就…”小银子还没说完,就听见了阿娘的喊声。
小银子匆匆走了。
璎娘坐了一会后,继续手里的活计,她这事总归瞒不住的,三妹一家到了洛阳后,她肯定不能再跟着他们一家了,到时该如何呢?
一家人还未晚就吃饭。
璎娘坐在一角吃饭,她花了三天才适应在黑暗中吃饭。
余大郎捡柴,背柴,捆柴,还留了些卖,累的不想说话,小金子却是叽里呱啦,一直说着舅舅,又说洛阳是什么样子,十分向往。
苗翠难得带着笑,说起她的大哥,是个能干的,厨艺学成后,就进了大富人家给人做菜,后来又随着府邸主人进了大船,还是负责给主人家做饭,挣了不少钱,在洛阳买了房子。
“舅母不待见我们,大舅房子再好也不会借给我们暂住,娘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余大郎冷不丁说道。
“你舅能托关系给你们父子俩找个活计做就不错了,你也不看看外面多少流民,连饭都没得吃。”苗翠生气道:“你还想怎么样?”
余大郎却是不稀罕:“到了洛阳,我自会谋生。”
说完就出去了,气的苗翠骂了他一通。
璎娘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吵闹,晚上入睡时,她将床榻还给了这家主人家,苗翠推拒两次,就带着小女儿,二儿子睡了。
地上寒凉,时不时还能碰到杂物,幸好铺了草席上又铺了一层干草,璎娘盖着纸被,听着外面水流哗哗的声音,又感觉到了那种注视。
她支起身,坐了一会。
有人拿小石头碰船窗,发出轻微的声音,璎娘看向船窗位置。
随后不为所动,将纸被盖上。
余大郎趴在窗口,问着这船上唯一见过世面的贵人,声音很轻:“天这么冷了,听说洛阳现在还有牡丹花开,璎娘子,你说真的假的?”
璎娘没有说话。
余大郎嗤笑一声:“也对,像你们这种贵人…”
璎娘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野心,或者说那种对于大城市的向往,以及浓浓的不甘。
余大郎嫌没趣似的止住话,望着天上。
他也想当啊,谁愿意土里刨食,谁就刨去。
反正,他是要当人上人的。
第262章 (大修完毕)
当魏云州得知清河决堤发洪水, 灾及数十郡县时,他的心里立刻微妙了一瞬,在洛阳时, 他虽说表面上一切事情都交与韩福负责,但他也不能完全当个睁眼瞎不是, 不用说, 他就肯定清河一事是韩福做的。
楚州一开始被王百万大意弄丢, 与他的安国军汇合后, 王百万便带着纔州军疯狂反攻回去, 两军拉扯,互不退让,由于有了安国军的加入,幽州这边的易凡终究还是不敌, 楚州重新落入了魏云州的手中。
正要依照计划, 继续进攻神农五镇时, 一则消息又传来, 国公与周幽州在岱州鬼儿眼交战,战事不利,后又退至了徐州。
周幽州带兵急下广陵。
几乎不用多想,魏云州便与王百万商议了一下,王百万继续占领楚州,他则带兵退回了宣州, 一来看看宣州的时傅南有没有用心攻打广陵, 二来, 则是没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打下广陵, 万一被敌人拖在五镇战场, 周幽州神出鬼没的, 被人来了个夹击就不妙了,于是,思来想去,还是暂避幽州兵的锋芒,先在宣州时傅南这观看一阵。
作为淮南节度使兼东南面招讨使,时傅南僵着一张冷脸欢迎魏云州的到来,旁边就是刚上任没几月的淮南节度副使刘守亮。
刘守亮遭逢变故,比往常寡言了些,但对魏云州的到来还是露出了笑容,时傅南冷眼看着两人在交谈中互相亲近。
原先的淮南节度副使刘頵在广陵一战中战亡,他的儿子刘守亮因救小王爷有恩,顺利接替了他老爹的位置,变成了淮南节度副使,时傅南作为淮南军的节度使,任人权却大不如前。
对于原先节度副使的死亡,时傅南一点也不伤心,那老家伙就是魏国公派过来瓜分自己权利的,他能高兴才怪,所以对刘守亮平时也是爱搭不理的。
狼狈为奸,时傅南看着两人,腹诽了一句。
席间,魏云州照例问起了时傅南攻打广陵的进程如何了。
时傅南道:“我麾下兵马正在日夜攻打中,五日前还与高重盈在仪征镇大战了一场,斩敌近百。”却绝口不提己方战败一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魏国公不知做了什么事,让周蛮子凶性大发,永远留在鬼儿眼的数万人尸堆成塔,连杀降不祥的规矩也破了,几乎是一路杀下江南,俨然是一个杀神。
他手底下的人还不做做样子,然后赶紧跑路,不然还替魏国公死战吗?他时傅南又不是魏国公的嫡系军队人物。
魏云州听着时傅南的说辞,面带笑容:“淮南军一向是江淮的精锐翘楚,某相信时节度一定能攻下广陵。”
时傅南呵呵笑了一声。
“清河决堤后,时节度有没有发现幽州兵异动颇多。”魏云州道。
“有吗?”时傅南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发洪涝,他们没粮了吧,楚州被王将军拿下以后,他们不想着反夺回来,反而收拢兵力朝着发生洪涝方向的地方四散开来…”
时傅南越说越奇怪,的确,最近幽州兵很反常啊。
“难道他们想收买人心,沿途救治灾民?”时傅南提出一个猜测,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今年水多发洪涝不算怪事,毕竟江淮多水,隔几年就会有水灾水患,就是今年水灾发生时机未免晚了些。
这天眼看就要冷的不行了,那些流民没吃没穿,结果无外乎就是死。
如果周蛮子真想为了名声,救治灾民,时傅南几乎笑出了声。
神农是五镇粮仓不假,广陵也的确是富庶之地,但今年粮食减产,除却保证城内食物可供本城人吃,还要供养那些幽州兵,天寒地冻,水泽遍地,良田被毁,无法播种,来年饥荒是肯定的,这种情况下,谁拿出多余的粮食给那些流民吃。
“不仅是守在清河的鬼屠骑。”刘守亮道,他也一直在关注此事:“只要是水患发生过的地方,连田建的海云都都有他们的身影,广陵五镇的兵马也在沿河岸搜查着什么。”
“不少医馆里更是有兵卒巡逻排查,城门口也加派了人手,严加搜查。”
“你是说。”时傅南放下酒杯:“他们在找什么人?”
“时节度所言就是我心中所想。”魏云州猜测,清河决堤的大场大水中,敌方中定是有重要的人出了意外。
“那找就找呗。”时傅南无谓道。
见时节度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魏云州眼神冷了冷:”不管他们在找什么人,我们就要给他们添乱。”
“趁着他们小股出没,我们可以逐个击破。”刘守亮道。
“那你就去呗。”时傅南道,他又没拦着刘守亮。
“好了,我累了。”时傅南离开宴会,并不想和他们再聊下去,他去了牢房,葛神仙死后,神仙道群龙无首,他趁机好好的赶尽杀绝,还抓了葛神仙的儿子们,至于葛神仙的尸体,已经被他剁碎喂狗了,所以他还是挺感谢那个花容夫人把葛神仙送来,像往常一样,折磨了一番葛神仙的儿子,时傅南神清气爽的出了牢门。
刘守亮又找了他几次,让他出兵给那些找人的幽州兵设置阻力,被时傅南拒绝了。
两天后,斥候传来消息。
幽州兵要找的人让时傅南很是意外。
居然是花容夫人。
他瞬间想到周蛮子在岱州鬼儿眼的发疯做派,传令下去,让他自己手底下的淮南军碰到幽州兵暂躲风头,以免惹火上身,不出他的所料,刘守亮听了魏云州的撺掇,擅自带着八百人伏击一队海云都,恰巧不巧的被南下的周蛮子碰了个正着。
八百人,连带着刘守亮自己,被做成了小京观筑在河边,死状极惨。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时傅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后来他仔细一想,顿时毛骨悚然。
周蛮子的这个做派不就是他当初对付那些突厥人的吗?
这种改变,让时傅南坐立难安,下令自己麾下兵马先全部撤到宣州,他寻思着,如果周蛮子继续打过来,他就往两浙一带去。
结果没有,他带着人去了眬州。
解决完在神农遇到的那些淮南兵,周绪到达清河时已是深夜。
清河县遭逢大难,自无以往的风景可提,呈现一种破败,但是萧府经过修整,还是灯火通明的,周十六在廊前走来走去,他偶尔会听见伯父的马蹄声,过了一会就发现是自己的幻觉。
但他知道,伯父会来的,就在今晚。
拓跋木站在萧小娘子的身边,她瘦了很多,自从主母失踪后,就再未笑过,这个发现让拓跋木心痛如绞。
夜风凄寒,萧公带着一干人等站在府外等候,萧清河忐忑不安,甚至感到一种恐惧。
他们在等着一场未知的命运。
寂静的街道上,忽然出现了汹涌如潮的骑军,马蹄声如雷,震人耳膜,这些从死战之地杀过来的六千骑兵裹挟着还未散去的血腥气,压在在场众人喘不过气来。
萧公挥手,让陈负不用搀扶他,看向最前方的周幽州,随后俯身大拜,叩首请罪。
周绪径直走入府内,玄甲配剑。
披风袍角带起来的风刮过萧清河耳畔,带来浓重粘稠的血腥气,让萧清河恍惚自己置身在尸山血海中,全身僵硬,反应不得。
周十六跪在地上,听见伯父的脚步声,等看见伯父时,一腔勇气忽的泄了个彻底。
伯父长的并不青面獠牙,相反,他的表情很平静,也没有周十六想象中的暴怒。
上一篇:我在荒野求生综艺跟动物聊天爆红
下一篇:世人为我塑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