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爱
“那人说我煮粥赈灾,做的是善事,所以不收钱。”唐五郎宝贝似的搂着木偶,觉得自己经常做好事还是有用的。
姜三郎挑了挑嘴角:“你赈灾出去的钱足以买一千个木甲艺伶了,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唐五郎摆了摆手:“我要回家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姜三郎跳下步辇,追上他,勾住他的肩膀:“我发现自从你那个谢家表妹来了以后,你就不怎么和我们喝酒了,这样可不行。”
唐五郎无语:“表妹远道而来,我当然要在家陪她解闷了。”
“有空带她出来玩玩,选个清净地,这样我们既能聚聚,你表妹也不会无聊。”姜三郎提议道。
“再说吧。”唐五郎道。
“过几天我去你家找你玩。”姜三郎被寒风吹得打了一个喷嚏。
唐五郎当做没听见。
等身后鼓吹乐声听不见了以后,唐五郎这才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自然没有姜三郎的身影,他站在原地,不停思索着姜三郎刚才的话,姜家三郎与魏国公二公子是好友,他不停邀请表妹,难道背后有魏二郎的示意?还是说姜三郎只是单纯的想邀请他一起玩。
若是以前,唐五郎觉得有后者这个可能。
可是最近是多事之秋,朝廷里属于魏国公势力的段守澄一派宰相党羽对谢氏两不相帮的态度十分不满,已经有意打压谢家,魏二郎他现在邀请表妹是想干什么呢?
回到家后。
唐五郎先去后院看望了一下母亲,母亲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是不能见风,所以屋子里十分暖和。
谢母听完三郎的话,保养得宜的脸露出冷冰冰意味:“魏慈心估计有意求娶阿妩。”
唐五郎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那…”唐五郎看向母亲。
“姜家小子若来,我便带着阿妩去寺庙祈福。”谢母道:“对了,你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与阿妩玩玩,长安越来越不太平了,她心思重着呢。”
唐五郎腹诽,阿娘以前一看他玩东西就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表妹一来,他那些玩物丧志的东西好像一夕之间入了阿娘的眼,一股脑的全给表妹解闷了,谁能有他惨?
“听见没有?”谢母柳眉倒竖。
“听见了,听见了,儿马上去。”唐五郎立刻道。
表妹住的院子自然是最好的,唐五郎抱着自己还没玩过的木甲艺伶,穿廊过桥,走到表妹住的院落,遣人通报后在外面等着。
表妹大了,他自要懂规矩些,哪怕是家里,也不能贸贸然冲撞了。
谢青妩听见门外婢女禀告说表哥来了,这才将书桌上的画像收好。
周幽州那边在四处寻人,她暗中花钱得来一张告示,告示上的人是幽州主母,画像中的妇人温婉清艳,有股独特的美丽。
谢青妩起身,莲步轻移,身姿婀娜。
唐五郎看到表妹,将木甲艺伶放下来。
“表妹,这个送给你玩。”他说道。
谢青妩望着木偶人,摸了摸它身上艳丽的色彩,笑道:“这个怎么玩的,我不会。”
唐五郎来劲了:“我教你。”说完自己玩了起来,等看见表妹看的认真,讲的更加卖力了。
“你看他的手脚关节处都可以活动,还有手指,能做出各种动作。”
“提线的时候,注意不要把线缠到一起了。”
“…人偶有灵性,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他保养一下…”
“用柔软的布擦,还能给他穿衣服…”
谢青妩听着,鹅蛋脸上一双杏眼弯起。浅笑吟吟,气质高雅。
“表哥,这个人偶真好看,可惜是男子,我不要,不知可有女子人偶。”谢青妩颇感兴趣的样子。
唐五郎一听,高兴道:“那这个归我了,等我明天去南市薛四那问问,如果没有,就让他做一个女子的。”
唐五郎想了想又说了姜三郎的事,让表妹心里有个底。
“此人一贯浪荡,表妹万一见了他,无需多理会。”
谢青妩颔首道:“多谢表哥。”
“你认识魏家二郎吗?”唐五郎好奇心又起来了。
“在长安见过两次。”谢青妩道。
“奥,奥。”见表妹没有多说,唐五郎及时的止住话头,说起了卢博士明天要来做客的事。
谢青妩到洛阳时将自家厨子也带了过来,鼎俎家是对厨子的最大赞称,卢博士既然如此说了,她明天就让自家的厨子出面做鱼脍。
待表哥走后。
谢青妩往外瞥了一眼,外面下雪了。
她没由来的想起自家二哥给她写信时,除了喋喋不休的长篇抱怨她那个未来夫君不近人情,面冷心冷,幽州苦寒不好玩。
唯一一次提及幽州少主的爱好,居然是看雪。
思及此,谢青妩常年淡然的面庞有些发热。
连忙转过了头。
第270章 (过渡章节)
广陵城迎来了冬月的第一场大雪, 这场雪姗姗来迟,但一到来就是纷纷扬扬,天地间银装素裹, 寒风怒吼,卷起千重雪, 街面少行人。
江都宫。
萧晴雪已经快要忍耐到极点了。
“为什么还没有找到阿娘?你们究竟查到哪里了?”
拓跋木迎面就碰上了匆匆而来的萧小娘子, 他停下脚步, 观察到细雪拂了她一身, 听见她的问话, 尚未卸下的面甲下,一双深蓝色的眼眸避开萧小娘子暴躁又恐慌的眼神。
“为什么不说话?”萧晴雪声音控制不住的提高,煎熬了好久的她口不择言道:“阿爹整天让你们打仗,是不是根本顾及不到找我阿娘了?”
跟在小娘子身后的夏荷吓了一跳,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有不敬亲长之嫌。
拓跋木低头就看见了萧小娘子通红的眼睛, 像个被困到绝境的小兽, 他的心不可抑制的泛起痛意,他道:“王爷让我等一直在找,五日前已经有一点眉目了,是从泗州都梁县那边传来的。”
萧晴雪瞬间瞪大眼睛,抓住阿木手臂处的护腕,追问道:“是不是已经找到了, 阿娘在都梁那里是不是?”
“暂时还没有。”拓跋木不忍看萧小娘子失望的神色:“丁蜉蝣带领一小队在泗洲查探时遇到一位从都梁来的乡野游医, 游医辨认过画像之后, 确认曾经在一船上人家见过王妃。”
“那游医人呢?”萧晴雪急得汗都出来了, 一刻也等不了:“船上人家是哪家, 他们去哪了?我去都梁找阿娘去。”
萧晴雪跑去书房找阿爹, 拓跋木跟在她的身后,盔甲长刀,不得不告诉她实情:“据游医说,主母当时身上有伤,还处于昏迷中,游医问主母身份时,船上人家只说主母是他家嫁给县城里的远方亲戚,游医便给主母开了些药,随后收了诊金,就离开了。”
“他也不知道那家人去了哪里。”拓跋木一口气将现在情况全部说了出来。
萧晴雪停下脚步。
“现在王爷正派人沿着泗洲寻找。”拓跋木握着刀柄,顿了顿,说道:“但是泗州与金陵呈倚角之势,欲进泗州必会惊动敌方,魏云州已经屯兵于淮河南岸,骑兵与步兵数万人,水军战船千余艘,严阵以待我军。”
萧晴雪心情大起大落,打仗听多了,有种麻木感:“所以,还要等是吗?”
拓跋木没有回答,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敌人并不好对付。
萧晴雪掐紧掌心:“那个游医呢?”
“已经带回来了。”拓跋木道:“我给你找来。”
老游医被拓跋木带到了璋台上,他这几天已经被人问过无数遍有关于那个妇人的事情了,虽然得了很多金子,但看见贵人还是心慌害怕。
璋台很高,拓跋木往下看时,层层台阶被薄雪覆盖,依稀记得那晚周十六冷斥他尊卑有别。
寒风扑面,拓跋木守在门外,迟迟没有听见萧小娘子的询问声。
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萧小娘子坐在软榻上,拥着狐裘,璋台明明温暖如春,萧小娘子却面色苍白,竟是不敢问。
“在泗州都梁县,你是如何救治船舱里的妇人的,如实说来。”拓跋木进屋,打破沉闷,对老游医说道。
“是,是。”老游医连忙点头,从头说起:“…那家人就请我上船,我进了后舱,就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妇人,灯有些暗,起初看的不清楚,但是我一眼就看出病人不像是苦人家出身的,还多嘴问了一句…”
老游医讲的有点啰嗦,也知道了那晚自己看病的妇人不是一般人,因此说的更详细了。
“…贵人失血过多,又伴有高热…船家人提过,她昏迷有好几日了。”
“…后来我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寻摸到了后脑勺,手拿出来一看,掌心仍有血迹,看起来伤的不轻,于是连忙打开药箱止血,后脑伤口很严重,拨开发丝,皮肉开绽,又因有瘀血,伤口处肿胀鼓起…”
拓跋木皱眉:“好了。”
老游医连忙停下,上次有个大官问他,让他把伤口几分几寸,痕迹模样都要说出来,盘查犯人似的,现在这个贵女也如此关心,他也就说的详细了些…
“还有…还有其他伤吗?”萧晴雪手指紧紧抓着狐裘,呼吸不畅,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不停眨着眼睛,已经看不清面前人了。
“小腿肚被什么东西勾了一块皮肉下来,我走时已经包扎过了,额头伤不大,略有青紫。”老游医回忆了一下:“其余应是没了。”
夏荷请这位老游医出去。
拓跋木急步上前,最后单膝跪地望着她。
萧晴雪觉得很难受,她趴在软榻扶手处,老游医的话让她的心口很疼,就连肚子里的胃肠都痉挛在一起,她好像看见了阿娘的伤口,那么狰狞,该有多痛。
萧晴雪忍不住吐了出来,因为进食很少,吐的都是稀水,很快变成了干呕,泪水糊了满脸,她心痛的不能呼吸,浑身无力。
拓跋木手足无措,膝行两步至萧小娘子身前,盔甲下膝处都是萧小娘子吐的水,他下意识的用手接住脏物,他记得萧小娘子最爱干净和漂亮,可惜萧小娘子只是干呕,再也吐不出什么。
看着萧小娘子这么痛苦,拓跋木感觉自己要被去掉了半条命。
萧小娘子离他这么近,近到她的喜怒哀乐变成了他的全部。
最后,萧小娘子无力的将头趴伏在他的肩膀处,拓跋木能感觉到她的眼泪渗透到了盔甲里,滴在了他的皮肤上 ,烫的他心一颤,四肢百骸都痛了起来。
“阿木,我要死了。”萧晴雪无声留着眼泪,声音嘶哑,再找不到阿娘,她真的会死掉。
拓跋木跪在地上,僵硬生疏的隔着衣服顺了顺萧小娘子的后背:“别这样说。”
“我会打胜仗的。”
拓跋木扶着萧小娘子的肩膀让她坐好,拿出细帕擦掉她脸颊上的泪痕。
“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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