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爱
魏无忌在人群中还看到了金陵城的一个校尉,太守死后,这人立刻想逃跑。
所有人都放弃了这座城。
魏无忌无力垂下头,坐在城墙处,重复了一遍:“不要走沼泽那条路,那条路是死路,叛军会让平民走,不会让你们走的。”
没人听他的。
校尉倒是听进去了,他组织人手准备冲出去,这些追随他的人就是他的盾牌,叛军一进城就严格控制了各大城门紧要处,想冲那些关隘口,简直是在痴人说梦,不如放手一搏。
魏无忌看着他们离去,因为沼泽路线深入人心的关系,几乎所有的兵卒都在往那边冲。
冲往一条不归路。
魏无忌感觉眼眶很疼,他支起剑想站起来,长时间的作战让他身上遍体鳞伤,最终他还是站了起来,护卫他的王府属官已经全部阵亡,他的脚下都是他们的尸体。
魏无忌看着手中的千秋剑,最后看了一眼金陵城,随后拔剑出鞘,锋利的剑锋准确无误的划破自己的喉咙。
血雾蓬出。
魏无忌闭上眼睛,身体摇摇晃晃,最终倒在金陵城楼上。
千秋剑哐当落地。
与此同时,王府里的一位貌美宠姬悬梁自尽。
不知过了多久,这把剑最后被一只手捡了起来。
周绪看着自刎的楚陵王,对身后的廉大郎道:“派人好生安葬了他。”
萧晴雪跟在阿爹身后,看着死去的魏无忌,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控制金陵城后,周绪让底下的北府军不要扰民后,便去了金陵西南方向的沼泽地。
冬天的沼泽地被冻的梆梆硬。
金陵城的步卒对上北地的轻骑兵,就好像是狼群在围猎羔羊,周绪来时,那些暂不知沼泽情况的步兵还在源源不断的往这个方向逃跑,在他们的必经之路射下埋伏,现在伏击正式开始。
周绪骑马站在一个高坡上,听着下属汇报的城内消息。
萧晴雪茫然的望着底下厮杀,不是已经胜利了吗?为什么阿爹他们还要杀人?她看见从城内逃出来的人疯不择路的撞上了刀口,不是一个两人,不是几百个,像是一条黑线,随后又变成了血线。
她站在高处,看的很清楚。
这些步卒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心神崩溃,只能跪在地上求饶。
萧晴雪闭上眼睛,眼皮打颤,求饶声,惨叫声,哀嚎声回荡在她的耳边。
廉大郎忍不住说道:“萧小娘子,这里血气太重,不如我们先回去。”
萧晴雪睁开眼睛,恰好看见一个步卒倒下,他很年轻,年轻到让萧晴雪感觉他不过十五六岁左右,犹带稚气的脸上都是血,死前十分恐惧,面容害怕到扭曲。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他们似乎都在看着她。
萧晴雪后退一步,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声音呐呐不可闻,最后声音越来越大。
“阿爹,算了吧,放过他们吧。”萧晴雪大声道,她看向在这里唯一有权利发号施令的人,脸上都是泪。
她的声音如此之大,让在场的人全部寂静,连和杨东交谈的胡大力都停止了说话,看向萧小娘子。
在场只剩下风声,以及残兵的求饶声。
周绪看着女儿。
廉大郎心里一惊,连忙小声对萧小娘子说道:“大将军在江淮已经下过了杀降令,小娘子快快认错。”
“杀降令?”萧晴雪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情,她看向底下跪在地上不停求饶的那些兵卒:“可是我们已经胜利了,不是吗?他们在投降啊。”
萧晴雪不明白,阿爹怎么可以这么做。
投降也要杀吗?阿爹的军令如此残暴不合理,这种一边倒的屠杀让萧晴雪根本不能接受。
萧晴雪看着阿爹,没有他的命令,底下的杀戮就不会停止。
“阿爹,不要再杀了。”萧晴雪哽咽,她跑到阿爹马前,看着他:“就当是给我的生日礼物,不要再杀了。”
“好不好?”萧晴雪乞求道。
胡大力正要为小娘子说些好话,没娘的娃可怜咧,万一大将军生气要处罚萧小娘子,他怎么说也得帮萧小娘子一把。
周绪下颚紧绷,印象中,这还是女儿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你答应过我的,金陵城破了以后,我要什么都行。”萧晴雪狠狠抹了一把眼泪:“你不许反悔。”
周绪低头看着伤心的女儿,恍惚了一下,想起了夫人。
周绪最终抬手。
传令官立刻下达命令。
胡大力目瞪口呆,不是,大将军,你的心硬如铁去哪了?
“不要哭了。”周绪看着夫人唯一的女儿,语气低沉。
萧晴雪仍然哭的不能自己,像个孤独的小兽。
周绪让廉大郎过来陪着她。
“为了那些人,值得顶撞大将军吗?”胡大力心情其实有些复杂,这些人中,最有勇气的居然是萧小娘子,杀降令一直是主公被江淮地区诟病的一个污点。
可他们都准备缓缓的规劝,没想到萧小娘子这么莽。
萧晴雪看向胡大力说的那些人,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感觉自己永远融入不了这里。
“哎,哎,别哭啊。”胡大力手忙脚乱的安慰着。
周绪回到金陵城,去了大觉寺。
现在是冬天,大觉寺的桃花自然没有开。
在后山逛了一圈后,周绪回到大觉寺的前殿,佛像庄严,俯瞰众生。
从不信佛的周绪,看了佛像好久。
久到他放下刀。
对着佛像许了一个愿。
第278章
洛阳, 莲子坊。
余家大郎天亮时才从外面鬼混回来,一回来就进屋睡觉去了,气的苗翠在屋外骂个不停。
“阿娘骂的那么大声, 也不知大哥怎么睡得着?”小银子蹲在地上,一边用长条柳枝写字, 一笔一划写的很认真, 一边看向正房那边:“街坊邻居都说阿娘是个泼妇, 我看阿娘这个坏名声都怪大哥, 大哥要是听阿娘的话, 阿娘就不会骂人了。”
小金子蹲在妹妹旁边,也在写字,心不在焉,伸长脖子看向厨房方向, 那里罕见的飘出肉香, 小金子的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无比期待今晚:“晚上就能吃肉了, 等过了年,我就又长大一岁了。”
“璎娘,你喜欢吃肉吗?”小金子看向坐在上方台阶处的妇人,问完以后,发现璎娘似乎在发呆,他又问了一遍。
结果, 璎娘还是没有说话。
“璎娘。”小金子坐到璎娘身边, 推了推她。
妇人回过神, 她的眼睛蒙着一截两指宽的白色粗布, 有浅浅的药味传来, 她低头“看”向小金子的方向, 声音轻柔:“怎么了?”
“小金子问你喜不喜欢吃肉,问了两三遍了,你都没回。”小银子坐在璎娘子的左边,两个小孩一左一右在璎娘子身边。
“抱歉,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没有注意到你的话。”璎娘歉意道。
“没事,没事。”小金子摇头,语气带着担心:“不过璎娘你在想什么呢?昨天要不是阿娘提醒,你连药都忘记喝了,璎娘,你是怎么了?”
璎娘摸了摸小金子的头发,没有说话。
等两个小孩结伴去院里玩雪的时候,璎娘抬头看向天空处,就在昨天,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它是如此重要,让她纵使想的头痛欲裂,也想回忆起什么。
似乎是为了惩罚她的忘记,她的心感到一阵一阵的抽疼。
她轻轻呼着气,额头冷汗津津,这些天她一直在有意打探余家救下她的地方,余家人只说是在一条小河渡口处救下的她,渡口在离洛阳很远的泗洲,至于她从何来,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
眼前的黑暗已经变成了蒙蒙的灰暗,所有事物都被笼罩在看不见的暗色浓雾里,还是看不清。
璎娘去了厨房,摸索着做了饭,随后准备熬药,余石头半月前终于上了战船,在翠娘大哥的帮助下做了帮厨,算是有个正式的工作了,平常忙的很,就吃住在船上,今天是腊月二十九,也不知会不会回来过年。
因为帮忙找工作的原因,翠娘对大哥的怨气也少了些,再加上苗家有心修好,他们两家关系又好了起来。
但璎娘不喜欢苗家的苗二郎。
因此,只要苗家上门,她就经常在房里闭门不出。
那个苗二郎…
他不怀好意。
厨房内,璎娘在煮药,现在她已经可以很熟练的煎药了 ,苦涩的中药味弥漫,璎娘摘下蒙眼的白布,轻轻眨了眨眼睛,继而失落的轻垂眼睫,春水般的眼眸失神盯着药罐的方向。
等听到药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正想拿,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令人不使的窥视感,她皱眉,看向厨房门口,不出意外,听见了苗家人的声音,翠娘正在和她的大嫂说话。
过年了,亲戚过来走动了。
在门口的,应该就是苗二郎了。
璎娘装作不知的继续拿潮湿的抹布裹住药罐把手,将它从炉子里拿出来,随后摸索到碗,慢慢的将药汁倒在碗里。
苗二郎走到厨房,看着眼盲妇人,心思活络起来,姑父姑母一家子进洛阳还带了一个瞎子,他是知道的,起初他还嗤之以鼻,但等他有次奉阿爹的命给姑母家送鱼,无意中看到这个瞎子的脸,顿时惊为天人,想到了一个法子。
“璎娘,你的眼睛看不见。”苗二郎继续游说上次未完的事:“你呢,又不是余家人,姑父姑母迟早有一天会厌烦了你,毕竟没人希望有人在自家里白吃白住。”
“而且,每日还要喝药,寻常人家尚养不起一个药罐子,何况姑父姑母还有孩子要养。”
“你要是懂得感恩,就应该听我的劝。”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听话,下半辈子都能衣食不愁了。”
“项家有什么不好?”苗二郎走的更近了些:“项大人虽然老了些,但人家是洛阳市丞,是市令佐官,这可是个大官,光是他底下的属吏就有三十六人,洛阳西市南市都归他管,你就能知道项家多有钱了,就是给项大人做个小妾,都比寻常人家要好过上一千倍,一万倍。”
“璎娘,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就凭你的样子,只要项老爷见了你,二话不说就给你治眼睛,以后跟在项老爷身边想要什么…啊!”苗二郎说到一半,手背一疼,火烧火燎的,他后退两步。
璎娘拎着药罐:“你挡路了,我看不见你。”
苗二郎气的牙痒痒。
“总之,我已经和项府管家说好了,等过完年,你就跟着管家进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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