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爱
幽州王妃狼狈虚弱的半浮在湖面上,那张清柔苍白的脸沾染上血色后,像是秋日白霜上掉落的花瓣残红。
魏延山又看向幽州王妃的玉牌,长时间的游泳让女人脖颈下的玉牌重现光明,它只用一根粗糙的绳子系着。
在夜色里,玉牌上的千璎两字发出玉色光晕。
玉牌呈现一种牛乳般厚重的乳白色,边缘处甚至温润至了微透明感,而这样的玉质,魏延山只在皇帝的玉玺上见过。
魏二郎也看着那块玉牌,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震惊的瞪大眼睛。
听说,传国玉玺的原玉不小,雕刻了龙玺之后,还剩下了一小块玉,此玉一直在周幽州手里,传闻居然是真的!
而那块号称,有半壁山河之重的龙玉,居然,居然雕刻成了一块玉牌,送给了一个妇人?!魏二郎只觉得匪夷所思,不可置信,那可是与龙玺同出一源的玉啊!
魏延山盯着那块玉牌,手不自觉的缩紧。
璎娘脸色涨红,气管内的氧气稀薄,她右手反抓住那只扼紧她喉咙的手,左手抽出右小臂内的斫鲙刀,从内侧狠狠向斜上方划去。
血珠滚滚而落。
饶是魏延山收手的早,手腕还是被那一刀出其不意的划出了一道极深的口子。
他站直身体。
右手鲜血嘀嗒不停。
魏延山看向幽州王妃,慢慢笑了一声。
第294章
璎娘安静的晒着太阳。
昨天下的大雨完全没有影响到春季的草木萌芽, 清新味道一直萦绕在她鼻尖处,耳边啾啾的鸟鸣声不绝,窗外, 绿意盎然,梧桐疏影。
这里的景色与竹里馆不同, 许是怕她再次逃跑, 她的眼睛被缠着布连夜送到了这个陌生地方, 临走前, 姜三郎一直追到了蓝田别墅外, 他诚惶诚恐的对着宴会贵客连声道歉,她这才晓得经常来看他的那个贵族青年,叫魏慈心,也叫二郎, 他的父亲是个大官, 姜三郎一直称呼他为国公。
璎娘总觉得他们的名字称号有种淡淡的熟悉感, 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也许, 他们以前认识她,或者她以前认识他们?总不可能是没有交集的。
但是有时候认识的人不一定是朋友。
阳光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棱洒在她的窗前,在璎娘眼中就像是一个万花筒,她看着那些不同形状的光晕,努力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些。
她被送到这里之后,再没有见过那个国公和魏二郎。
现在, 那个国公应该是在治伤吧, 璎娘摸了摸春衫内的小臂, 那里什么都没有。
斫鲙刀被拿走了。
璎娘盯着那些光晕出神, 她现在住的屋内摆设几乎什么都没有, 前堂没有桌凳小几, 没有衣橱木架,衣服洗漱用品用完就撤了下去。
只在前堂留了一个临窗的案几,用作吃饭,通风。
隔着一道十二屏屏风就是她睡觉的地方,内屋只有床以及床上用品被褥枕头等东西,没有烛台。
蘅芜苑花草葱郁,景色宜人。
魏二郎一脸苦闷的追上母亲,看守蘅芜苑的护卫因受阿爹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出,母亲想进蘅芜苑自然被拦了下来,她大怒,和守卫僵持,一定要进去。
母亲身边的人找到他,让他想办法,魏二郎没办法,只能陪着阿娘一起进去,有了他,守卫阻拦的力度便小了很多,犹豫了一会后,还是放他进了蘅芜苑,他现在是阿爹唯一的儿子了,身份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阿娘。”魏二郎跨步走到母亲面前,挡住她的步伐:“阿娘!”
叶氏秀美的面容此刻怒气冲冲:“慈心,你没看你爹手腕被那女人伤成什么样子了吗?”
“真没想到人瞧着一声不吭的,憋着使坏呢,逃跑又伤人。”叶氏怒道:“你让开,我非得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魏二郎拉住阿娘,沉声道:“阿娘,你别冲动。”
可叶氏只要想起国公手腕上的伤口,就对那个幽州王妃恨极了:“她伤了你爹,我也要还治其人之身。”
“她是幽州王妃。”魏二郎强调:“阿爹不想这个人有什么意外,被爹知道你来蘅芜苑闹事,他会不高兴的。”
叶氏手搅着帕子,心里不上不下的堵着一口气,心虚又害怕:“幽州王妃又怎么了,现在还不是阶下囚,国公他手腕被伤的如此重,那妇人一副毒蝎心肠,我,我也是关心国公。”
“她如何阿娘你就不用管了。”魏二郎在见过幽州王妃的龙玉之后,敏锐察觉到那个妇人的重要性超过了他的想象。
所有,现在的她不能有一丝闪失。
“那我只去看看她。”叶氏还是不甘道:“不做任何事,行了吧。”
环佩作响,香气袭人,璎娘对那香气很熟悉,她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门口的妇人。
她和魏二郎应该是母子。
叶意如望着幽州王妃,还是忍不住生气道:“一个瞎子本事还怪大的,再出手伤人,我就饶不了你。”
璎娘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她拿起案桌果盘上的一个桃瓣吃着,果盘是女婢刚刚送来的,三月正是吃桃子的季节 ,窗外远眺时,远处应该有一处桃林,璎娘看见了一大片的粉桃色。
璎娘细细吃着桃肉,有点艰难的咽下,她其实在蓝田别墅的时候就发现了,姜三郎对她的一些寻常要求几乎是事事俱应,等到了这边,居然也是如此,他们关着她,却并未在身体上虐待她。
反而为了防止她想不开寻短见,竹里馆的各处尖角都被包上了一层软布,层层派人看守,防止她逃跑,而这边看守的人比竹里馆还要多,周围远离了方便逃生的水路火源。
璎娘伸手又拿了一瓣吃着,她对他们应该是很重要的…人质?璎娘只能想到这个可能,继而又微微疑惑,自己以前究竟是什么人?
叶意如被幽州王妃无视的态度气的不行,在儿子的眼皮底下,忍气离开了。
魏二郎离开蘅芜苑后立刻到父亲那边请罪。
毕竟他把母亲带到了蘅芜苑,坏了父亲的规矩。
到了大堂后,远远望见韩福,洛阳令和他的儿子,姜三郎,姜校尉,史贽和存真大师都在,魏二郎放下脚步,准备等父亲谈完公事再进去。
魏延山听完了每个人遇到幽州王妃的过程后,看向洛阳令:“还有一家人前段时间也在找余家?”
“是的,就是唐家,唐五郎声称幽州王妃是他好友,最开始带着幽州王妃进洛阳的是余家人,洛阳城外,唐五曾经施粥恩惠过幽州王妃,后来的事您也知道了,她被余家人带到了存真大师那。”
“这是余家人的供词,下官保证他们不敢隐瞒任何东西,余大郎现在唐家,可以派人到唐家把唐五和余大郎抓出来,事情就能更清楚了。”洛阳令道。
魏延山看了一眼表面大公凛然的洛阳令,对史贽道:“唐秉白暂时不用抓。”
“是。”史贽道,离开了议事大堂。
了解的差不多了,魏延山便让这些人都离开了。
魏二郎这才上前,还未说话,魏延山缓缓道:“你阿娘刚犯了错,你就来请罪,慈心,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魏慈心看着父亲,出了一身冷汗,低头道:“是。”他又道:“害徐州失守的刘洄已经被我扣在了都亭驿,父亲,可要将其捉来斩首示众,以慰军心?”
魏延山将段守澄的密信扔到桌上:“保皇党一派以宰相季炎和武将宋德裕为首,这次从徐州撤兵,这两位有名的保皇党反而一个劲的反对,支持圣上决定的是近几月突然冒出头的几个新派保皇党。”
“那些新派保皇党披的是忠君爱国的皮,内里干的是卖国勾当,先不急着处死刘洄,让他下狱拷打一番,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那朝廷上的新派保皇党?”魏慈心道。
“朝廷上有奸臣作乱,当然是要为圣上清君侧了。”魏延山道,见魏慈心不走,便问道:“还有事?”
“幽州王妃的龙玉,我觉得还是放在我们这边比较好。”魏慈心想着措辞:“她一介妇人,又得了离魂症,根本不知道龙玉珍贵之处,万一不小心磕碰或丢失了龙玉,对世间来说是一大损失。”
乌纱束发下,魏延山俊美儒雅的脸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的话却让魏慈心无脸见人。
“你要抢一个女人的饰品?”
“我,父亲…”魏慈心罕见的语无伦次:“主要是那块龙玉它…我”他说了半天,终究坦白道:“那块龙玉和玉玺同源,我们何不占为己有。”
魏延山起初也被那块龙玉惊过,只不过他惊的是周幽州的魄力罢了。
半壁山河被雕刻成了一个妇人的名字,足以看出这妇人在周绪心里的重量了,至于抢一个妇人的玉牌饰物,魏延山还真没想过。
“行了,你下去吧。”魏延山道。
房门被关上,魏延山收回视线,右手臂隐隐作痛,不仅仅是在庐江受的箭伤,还有手腕处被锋利的刀刃划开的一道极深的刀口,伤口已经缝了针,但痛感依旧。
魏延山缓过疼痛后,接着处理公务。
幽州一口气吃下这么多的江东地盘,也需要时间消化,近期内攻打洛阳是不可能的事,而他暂时的兵败没什么,找到机会再打过去就是。
傍晚时,魏延山去了蘅芜苑。
洛阳宫是皇朝办公休养居所,不管是前朝还是本朝,为了修建它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圣上在长安,皇子们也都在长安,洛阳宫自然是他居住了。
进入蘅芜苑。
魏延山就得知幽州王妃上午一直在窗前晒太阳,下午也晒了好些时辰,还用了些糕点水果,傍晚时分去内屋睡觉了。
魏延山有点意外的听着下人的禀告。
他走进窗前位置往外看,发现幽州王妃雅性挺高的,吩咐人弄些煮茶的器具来。
没过多久,幽州王妃就从内屋走了出来。
璎娘刚睡醒就听见了外间的动静,等她出来时,就闻到了满屋茶香。
魏延山坐在竹蒲团上,看着幽州王妃被女婢搀引着坐到茶桌对面。
幽州王妃的眼睛已经找人看过了,只能慢慢治疗,没有其他法子,不过魏延山猜测,她还是能看到一点的,不是完全的瞎子,不然怎么从竹里馆逃离。
魏延山给她倒了杯茶,他来找她,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事情 。不过这个女人有离魂症,许多事情记不得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知萧夫人可还记得天罚一物?”
对面的幽州王妃睡颜酡红,神色却如霜雪一般,冰艳刺骨,她隔着茶雾看着他,久久未动,似是没听清他在问什么。
魏延山放下茶杯,仔细观察,发现她的瞳白和嘴唇红的不正常。
过了一会,让人喊了女医过来。
突如其来的高热打乱了魏延山逼问天罚的计划。
第295章
“死了吗?”
“确定真的死了?”
洛阳王侯里的唐府, 齐南华一看见谢万钧就立刻起身,焦急的问道,他从昨晚确定去蓝田别墅的是魏延山后, 连夜想了一个杀人的计划。
谢万钧点头:“已经死了,洛阳卫去都亭驿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刘洄的尸体, 他们把尸体带回去了, 连带着那些砍了刘洄的那些禁军。”
“死了啊, 死了好。”齐南华彻底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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