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爱
他俊美的皮囊下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
到了西苑后,璎娘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西苑的路线图,等到天黑时,她才理清一半,西苑面积之大有点超过了她的想象。
黑夜渐渐降临。
璎娘休息在西苑的露华殿内,她睁着眼睛,听着外面护卫巡逻的脚步声,以及晚春的蟋蟀鸣。
无人时 ,她想起了很多人。
不知女儿可还好?她十分十分想她,想得都不敢多想,她回忆起在抚仙台上听到的那些武将讲话,觉得周宗主的战事应该是顺利的吧,不期然的又想起了荀家父子,原本平和的内心多了仇恨之意,后来,璎娘又想起了慎之,金犇,阿木,阿骨,罗金虎,冬雪等人,也不知罗金虎的岭南之行如何了,今年的天气并不好,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璎娘坐起身,下床推开窗户,让月光洒落下来,露华殿和蘅芜苑一样,除非魏国公来 ,否则一入夜就收起了烛火。
现在只有满月之光流泻下来。
璎娘吹着夜风,才能缓解心里的忧虑。
夜色深深,房门突然被推开了,璎娘猛地看向殿门口。
“王妃如此雅兴?深夜还在赏月?”魏延山提灯进入露华殿,诺大的宫殿只有一盏提灯悠悠而行。
璎娘镇定下来:“住处换了,睡不着而已,不知国公深夜过来何事?”
魏延山在桌上放下提灯,借着月光站在窗前,他看着幽州王妃,道:“这些天下来,我观王妃从未有屈服之意,总是以不记得前尘往事搪塞过去,若你我不是敌对关系,说实话,我还是很敬佩王妃的。”
璎娘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她轻声道:“我受过伤,不记得很多事,国公应该一开始就知道才对。”
魏延山望着幽州王妃在月色窗下,显得极为妖冶成熟的那张脸,连口中那股轻淡的语气,在这夜色下,都显得有一分多情。
可魏延山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他低笑出声:“是吗,那王妃初到蘅芜苑突发高热的那个晚上,喊的又是什么?”
其实那一晚,魏延山一直坐在幽州王妃的床头,那时的幽州王妃昏迷不省人事,口中一直在说胡话。
魏延山望着凝脂腴态的萧夫人,很难想象余家口中的璎娘会是幽州王妃。
比如她在余家洗碗洗衣,煮饭扫地,整日粗茶淡饭,辛勤劳作,忍寒挨饿,为了省些药钱可以将汤药分成两次喝,睡柴房,为了躲避她以前可能连衣角都不会沾上的人去宿夜鬼寺,那些苦困的日子,幽州王妃居然也过下来了。
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外物,蘅芜苑里,她没有任何的妆奁首饰,衣着老套,清水素面。
和魏延山听过的幽州王妃的传言生活,可谓是天差地别。
他得到的情报是,周绪将这个女人宠幸到了极致,锦衣华服,玉盘珍馐,以周绪的昏头程度,这世间的宝物她估计都有了,毕竟他连代表半壁山河的龙玺残玉都送了。
而他试探的两三场,全部以失败结束。
璎娘心里一惊,她已经忘了蘅芜苑高热的事情,可事实上就是从那晚开始,她以前的那些记忆继续经常断断续续的出现,她掐紧手心,神色清冷:“这我怎么知道。”
魏延山靠近幽州王妃,偏头,不经意间看见她藏在发间处的耳尖,他避开那抹雪色,缓缓道:“那,萧晴雪呢?王妃有印象吗?”
“国公请自重。”璎娘后退一步,冷声道。
魏延山眼眸沉沉盯着幽州王妃,其实那晚幽州王妃一直在说胡话,他隐隐约约只听见了上大学,乖宝,对不起,稀里糊涂的话,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刚才说出萧夫人女儿的名字只是为了诈她。
“王妃真的还要假装下去吗?”魏延山敛去脸上笑意,他道:“我本不想出此下策,王妃何必逼我?”
璎娘蹙眉,她心中最糟的预感在一点点成真。
门外,有嘈杂的脚步声和押解犯人的呵斥声传来,同时还有幽州方言的粗骂声。
“外面有一些幽州兵卒,只要王妃承认恢复了记忆,我就放了他们。”魏延山道。
“我给王妃的时间不多,如果我数到三,王妃仍然还没有表示的话,他们将被一个个斩下头颅,就如同周幽州对待战败的俘虏一样。”魏延山语气阴冷。
“一。”魏延山轻声道。
璎娘望着他,浑身僵硬,耳边的那些幽州兵好似在激烈反抗,他们的幽州口音让璎娘分外深刻。
“二。”魏延山望着幽州王妃苍白的面容,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就要继续。
昏暗的大殿,璎娘轻闭上眼睛,随后睁开,打断了魏国公的话:“我承认。”
魏延山饶有兴趣道:“王妃不装下去了?”
“装一时不可以装一世。”璎娘本就知道自己恢复记忆的事藏不了多久,能拖延这么多天,自觉已经够本了,总不能一开始,敌人问什么她就说什么。
“希望国公可以兑现诺言。”璎娘直视着魏国公。
魏延山却不急:“王妃恢复记忆是什么时候的事?”
璎娘不想回答。
魏延山走到桌旁,拿起那盏提灯出去,心情很好的模样,温和道:“不急,我给王妃看场好戏。”
房门外,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头正坐在桌前,桌上有抚尺,纸扇等物,他的口中模仿着各种声音,惟妙惟肖,璎娘出来时,还能从老者口中听见洪亮地道的幽州口音。
璎娘怔怔望着那老者。
老者看见贵人,连忙诚惶诚恐的下跪。
魏延山道:“洛阳有一善口技者,可模仿任何动静声音,这场口技,王妃可满意?”
璎娘良久才道:“挺好。”
魏延山反问道:“王妃竟是觉得好吗?”他阴鸷的盯着幽州王妃,先前的喜悦荡然无存,他一点也不喜幽州王妃平静时的神色。
“不好吗?”璎娘直到此刻才散去让自己手脚发麻的冷意,她没有看魏国公,只是望着那老者:“这里没有人受伤,没有人死亡,只是一个口技者在表演而已。”
“哪怕他是一个洛阳人?”魏延山清楚知道幽州王妃能中计,是因为房外口技者发出的那些幽州口音,但现实是,一个洛阳口技者利用技巧让她乱了理智,外面的根本不是她以为的幽州人,而是属于敌军的洛阳人。
现在,幽州王妃居然觉得一切很好?
璎娘疲倦的看了一眼魏国公,轻声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魏延山伫立在殿外。
烛火下,幽州王妃裙裾流淌进殿内。
魏延山突然开口:“只要王妃说出天罚的秘密,我保证牢狱里的那些幽州兵,全部活的好好的。”
幽州王妃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他们先死,我就后死。”
魏延山听着幽州王妃反向威胁的话,心中反而多了一丝畅意,不知为何而笑。
第302章
每年的牡丹花最早盛开的一定是洛阳宫的西苑, 其次便是各大贵族的私苑别墅花园,再次便是洛阳的金风玉露楼了。
刚刚到四月,金风玉露楼里每个娘子的房间里都放有牡丹盆栽, 有的是楼里自己栽培的,名贵的则是达官贵人争相送的。
从去年惊姝宴中脱颖而出的花魁严霜正陪在姜校尉, 姜三郎的身侧, 给二人倒酒, 在场的人非富即贵, 她流转在这些人中间, 等房内的人喝完一轮后,她便自觉的到后面去弹琴。
洛阳令父子就在这场宴会上,还有被他邀请过来的齐侍郎,史大都督等人。
史贽因要与齐侍郎一起去金陵招安, 对齐侍郎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对着齐侍郎举杯道:“侍郎前段时间何必着急走呢, 你我能在洛阳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
齐南华无奈道:“实在是皇命难难, 圣上希望我等尽快招安成功,以免江淮百姓再受叛军奴役摧残。”
史贽喝了口酒,身边是他一直宠爱的存真,存真坐在史大都督一旁,伺候着他,史贽借着酒意道:“我看此事想成功极难。”
“也不是没有机会。”姜三郎笑道, 他看了一眼荀言:“话说回来, 多亏了荀郎君, 我们手里才有了一个重要的人质。”
荀言一声不吭的喝酒, 洛阳令笑容僵在了脸上, 干笑两声, 缓和气氛:“犬子功劳微不足道 ,能帮到国公一点点的小忙,我们就已心甘情愿。”
洛阳校尉姜行已经知道了自家三郎姜衍和洛阳令爱子的恩怨,他笑道:“县尊和我皆属同僚,三郎顽劣,做了一些混账事,县尊切莫放在心上。”
洛阳令表示自己不在意,和洛阳校尉举杯同饮。
齐南华故作不知的问道:“奥?敢问人质是何人?”他前几日为了避嫌从唐府搬出来了,现在就住在洛阳的都亭驿,也就是刘洄死的地方。
“齐侍郎到时就知道了。”史贽道,不过对于幽州王妃对于叛军究竟有多大的作用,他也不确定。
他感概道:“魏公和朝廷与幽州叛军打了差不多一年了,现在太原那边还在和幽州打仗,战事并未结束,只不过是江淮这边,两方暂时偃旗息鼓而已。”
齐南华不懂军事,他试探问道:“庐江一战,魏公不幸失利,叛军占领徐州重镇,朝廷连忙派宋德裕坐镇潼关,以防叛军伐洛攻进长安,可我到洛阳月余了,为何没见叛军动静?”
存真给大都督倒酒,史贽道:“齐侍郎这就不懂了吧。”他用手指点了点外面的天:“今年你看可曾下过几场雨。”
“一场。”史贽起身,竖起一个手指,道:“就一场,每年的三四月就是春耕时节,江南地暖,三月种者为上时,四月上旬为中时,中旬为下时,现在都已经进入四月了,这老天爷还没下雨,外面河面水位下降,田野干涸,村民自己吃水都成了困难。”
“去年洪涝,今年大旱饥荒,不出几月,大灾之年要来了。”史贽:“那些老百姓能图什么,就是一个饱字,叛军本就是北人统治南人,再劳民伤财下去,当心后院失火。”
齐南华听完之后,对史贽拱手道:“原来如此,听君一言,齐某茅塞顿开。”
这场宴会本就是洛阳令想和姜家联络交好之用,现在齐侍郎和史大都督相谈甚欢,而他和姜校尉也摒弃前嫌,算是圆满成功,洛阳令让台下的舞姬上来敬酒献乐,自己也喝了不少。
直到月上中天时,这场宴会才散开。
金风玉露楼内灯火辉煌,洛阳令喝的醉醺醺的,姜三郎坐在步辇上,被自家老爹瞪了一眼,他只得下了步辇,满身脂粉香气的他潦草的对着洛阳令拜别。
而齐南华正准备回都亭驿,他和洛阳令父子以及史大都督,姜校尉等人他们回去的路线不同。
两方人反正都笑呵呵的,齐南华对着史大都督拱手后,正欲上马车,眼角突然有道黑影从金风玉露楼一旁的巨大石狮处窜了出来。
齐南华心里一跳,霍然转身。
只见寒光一闪而过,黑影动作快的如同一条贴着阴影处滑行的灵蛇,那抹寒光迅疾的令人心惊,好似一道闪电!
齐南华酒气未散,就已经听到了噗嗤一声,那是锋利的尖刀刺入洛阳令身上轻滑锦绣的丝绸之声。
不过短短一息时间,噗嗤声不绝。
黑面人带着无比狠绝的杀意将洛阳令的心脏用刀尖戳烂了,刀锋旋转而过,洛阳令的人头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便被斩落在了金风玉露楼的门口,沉默后,楼内惊叫声四起。
一切的一切都来的那么猝不及防。
在场的人都喝了不少酒,齐南华望着这一幕,耳边听见了姜校尉和史大都督抓刺客的声音,他咽了咽口水,害怕的往自家马车上边靠,发现洛阳令的爱子正低头看着脚边。
洛阳令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心脏被搅成了烂泥,他的人头滚落到了他儿子的身边。
齐南华望着荀言呆愣愣的,好似还没反应过来,然后他发出了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嚎声。
随着洛阳尉和洛阳大都督的下令,无数兵卒追上了那个刺客。
“关闭山月坊的所有坊门,弓弩手出动,务必抓到刺客!”史贽怒道。
得了,这下回不去了,齐南华根本没想到好好的参加个宴会,眨眼,洛阳令就死了,还死的这么惨。
山月坊的搜查直到天色微明才结束,刺客被弓弩射穿了琵琶骨,以及小腿,最后因顽固抵抗,抓捕他的洛阳卫大怒,被反绑着双手用马拖行至了金风玉露楼前。
齐南华坐在马车里,望着伤痕累累,血迹斑驳的刺客拖送至了史贽面前,等史贽摘下蒙面的黑布,齐南华差点惊吓出声。
上一篇:我在荒野求生综艺跟动物聊天爆红
下一篇:世人为我塑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