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爱
“是大舅舅家的小三, 刚出生没多久, 舅舅欢喜的紧,还没生下来就写信告知我一定要参加她的洗三礼,我怎能错过,便提前来了,明日正好是她的洗三。”周慎之道。
周晏之摸了摸身上,懊恼道:“我都没带礼物,见到陆将军可要失礼了。”
“舅舅不会怪的,十六郎你能来他就很高兴了,况且你在南稷学宫入学,理应以学业为重。”周慎之笑道。
周晏之听到后两句,脸色被臊的一红,他哪里能学进去,平常在南宁就是带着一群以他为首的纨绔子弟整天的溜鸡逗狗,不务正业,听堂哥这么说,他打算把随身玉佩给这位陆府新生的小娘子当做贺礼。
“我没在上学偷跑出来玩了。”周晏之小声道:“想看看伯父身边的萧夫人长什么样。”
周慎之皱眉,冷厉道:“子安住口,不得对萧夫人母女无礼。”
周晏之见堂哥都叫他字了,语气顿时弱了下来:“我也没干什么,刚见面就被伯父抽了一鞭,差不多养了半个月的伤才好,堂哥你可不能再打我。”
周慎之脸色缓了缓:“父亲身边的事如何不是我可以置喙的,你也无需如此。”
“我就是好奇心重了些,你别怪我就好。”周晏之说完又犹豫道:“不过,堂哥,你能借些银钱给我吗?”
“你要银钱做甚,二叔母忘记给你钱了?”周慎之问道。
“不是。”周晏之把自己请剑师乐手的事情说了出来,周慎之道:“一千两不是小数目,况且父亲让你自己付钱,这事我只能帮你三百两,不能再多了。”
周晏之耸拉着脸,可怜兮兮:“堂哥,真的不能再多点吗?”
周慎之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不要这么鲁莽冲动了,这次父亲没打你已经算十六郎你走运了,你偷跑到太炀这事,叔父和叔母已经知道了,等回到阆歌,十六郎你还是安分一些吧。”
周晏之惊恐道:“我不回阆歌,等参加完洗三礼就回南宁!”
“走吧。”周慎之翻身上马:“我们先去陆府。”
周晏之也上马追上堂哥,两人一起骑马穿街,跟上前面的大部队,进了坊街,周晏之双手抱着后脑,身体左摇右晃,浑身没骨头一般被太阳照的懒洋洋的,也不握着缰绳,就让马儿自己走在热闹的街上。
周慎之将他的缰绳牵着,道:“子安,你这样太危险了。”
周晏之看着堂哥,忽然笑道:“堂哥,你怎么和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了。”
周慎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那是因为我已经长大了。”
“等过两年,你也会长大。”周慎之望着周晏之笑道。
周晏之摇了摇头:“等过两年,我变成堂哥你这样老古板的性子吗?那做人还有什么乐趣。”
周慎之笑笑没说话。
所有人都会长大,他是,曾经跟在他身后的十六郎也是,人一长大,心思就多了起来,他望着十六郎那张脸想道。
“我这次出来带了些父亲给我的部曲,结果都被伯父收了回去,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到原来的二曲队里。”周晏之叹了口气,有点伤心。
这次带出来的是周氏军营九部下一个二曲里的人,是他母亲看他在南稷学宫求学,央求父亲好久才从二曲下的一个千人队,李千人那里要来了一百部曲,平常就是充当门面用的,这一百小小部曲平日里由李千人派来的一个叫李敢当的队长训练,现在他们全部没有了。
虽然还会有家奴僮仆,但怎么比得上部曲威风,他是周氏年轻一代中的小辈,底下还有几个比他更小的,都排到二十五去了,周氏年轻人多,像他这种受宠的幼子,上面还有哥哥们,父亲,族老,伯父,他自己也没什么过人的才能,就被打发到南稷学宫了,家族内部的权柄他暂时还接触不到,就占了一个宠字罢了。
周晏之有时想想自己这种生活挺好的,有时候又觉得有些可悲,堂哥比他大两岁,可是已经跟随伯父上过两次战场了,对比之下,他好似太无用了些。
明明小时候,堂哥和他一样,甚至因是伯父的唯一儿子,而更加的顽劣跋扈,反骨叛逆,在其他人面前都是无法无天的样。
除了伯父一人可以治住。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堂哥好像就长大了,也不经常和他玩了。
周晏之想到以前的事,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萧晴雪掀开帘子,望着前面的陆府,对崔婆婆的话感到吃惊,陆府之大占据了一整条坊街的面积,可见豪奢。
“因为陆府人多,这些年就扩建到了现在这样。”崔婆婆详细说道:“仅仅是陆老将军就有五儿三女,陆大郎也就是陆将军现有两儿一女,明天是陆将军最小的女儿洗三,少主来此应是为了参加她的洗三礼。”
萧晴雪听得膛目结舌,这陆家人口真多啊,不过周家好像人也挺多的,像周十六郎都排到十六了,说明周宗主的兄弟多,他们的孩子也很多。
似乎猜到了萧小娘子的想法,崔婆婆笑道:“听起来是挺多的,但是其实也不怎么多,一个大家族,没有人怎么能行呢,况且除了夭折的,上了战场不幸去世的,陆老将军的儿女最后只留下三儿两女。”
萧洛兰听得心惊,竟是差不多一半的死亡率,随即想到周宗主这样的大家族估计也是这样。
“大家都按序齿叫,这样好像以前的人还在,仍然有人记得他们。”
萧洛兰听到崔婆婆说的话,有些怔怔。
下了马车,萧洛兰望着陆府大门,周宗主站在一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面前,两人正说着话,老者身边还有一大群的陆家人。
萧洛兰忽的感觉无比羞耻,想逃避这一切。虽然周宗主正妻去世了,属于鳏夫,但那陆老将军毕竟是周宗主的岳父。
萧晴雪也感到一丝不自在,有点尴尬,都想回楼船上去了。
周慎之下马,将马交给僮仆,见萧夫人和萧小娘子站在陆府不远处不动,便关心道:“萧夫人,先进府休息一会吧。”
萧洛兰转头看着周宗主的儿子。
隔着帷幔,周慎之看不清楚萧夫人的表情。
周绪走过来,笑望着萧夫人,和煦道:“只是进去休息一会。”
“慎之说的对,两位娘子快快进府。”只听陆老将军大声笑道:“府里早已备好了消暑的冰块,赶紧凉快一下。”
老者一走动,他身后乌压压的也跟了一群人,陆老将军头发银白,嗓门却极大,极为爽快的道:“我本来也想去渡口和慎之一起接一下他的父亲,没想到睡过头了,人一上了年纪,真是无法自控啊。”
萧洛兰忙福了个万福:“陆老将军安好,给您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萧夫人说这话就见外了。”陆老将军捋着胡子道。
“萧夫人,您请。”周慎之伸手请道。
萧洛兰带着女儿跟着他们一群人进去,萧晴雪见周围都是人,咽下了想说的话。
陆府占地面积很大,府中女眷多以坐步辇代替行走。
萧洛兰坐在步辇上,手紧紧的握住步辇两侧的雕花,掌心被咯的疼。
“萧夫人。”陆府正房大妇笑着和这位萧夫人交谈:“节度使大人和父亲有要事在中堂商议,不如我们去后院的花庭休息吧。”
“谢谢陆夫人。”萧洛兰轻声回道。
等到了花庭,萧洛兰发现是一座建造在花园里的小楼阁,萧晴雪到了陌生地方,不随意多话,只跟在妈妈身边。
陆夫人和萧夫人交谈了几句,只觉得萧夫人似乎有些不善言辞,萧小娘子也拘谨,便留下了六个女婢让她们在外等着伺候,自己找了个理由离开让这对母女单独相处。
花庭房间的角落里有六个盛满冰块的铜盆,将屋内的温度降的凉爽,芳云用团扇给小主子扇风,萧晴雪让她先出去一下。
萧洛兰摘下帷帽,脸被夏天的暑气蒸腾的有些红。
“阿娘,陆府的人对我们好热情。”萧晴雪坐在妈妈身边,挽着妈妈的手说道。
萧洛兰摸了摸女儿红红的脸,让她朝冰盆那边靠近,又拿出手帕擦了擦她的汗:“许是不在意吧。”
其实这样挺好的,萧洛兰想着,就是因为不在意,所以面子上过的去就行,维持表面上的好就好。
周宗主的儿子周慎之也流着陆家一半的血,不管怎么说,第一次见面,他比对十六郎对她的态度好多了,陆府是周慎之的外家,他的外家对她们母女俩人同样也客客气气的。
萧晴雪眨了眨眼睛:“怎么会,阿娘,我看就是因为很在意他们才会这样。”若不在意,随意打发她们就好了,表面功夫谁都会做,可是表面功夫认真做好了,谁说不是在意呢。
萧洛兰亲昵的揉了揉女儿的头:“你说什么都对。”
“本来就是嘛。”
陆府观潮亭。
周慎之面对舅母的关心,道:“我在军营挺好的,每天有肉吃,有僮仆伺候,还有单独的一顶帐篷住着,您就放心吧。”
陆大夫人坐在绣凳上,拉着周慎之的手,像个长辈般对他嘘寒问暖:“那每日训练辛苦吗?”
周慎之:“舅母,训练哪有不辛苦的。”
陆大夫人用手帕擦了擦眼泪,道:“你娘亲走的早,节度使大人对你也不管不问的,如今…”
“舅母,此话勿要再说。”周慎之连忙打住舅母的话:“是我小时候不懂事,父亲在外连年征战,我却不能让他省心。”
“就是不省心他也不能那样做啊。”陆大娘子说起这事,眼泪瞬间就来了:“节度使大人收义子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把周家其他人的儿子当儿子呢,还将你换去其他家,这样对你也太不公平了。”
“父亲后来不是换回来了吗?”周慎之听到舅母的话,觉得无奈。
“那他也不能这样做啊,就因为这事,周家其他兄弟还做着这样的美梦呢,幻想哪一天他们的儿子可以做节度使大人的儿子。”陆大夫人对早年节度使大人做这件事至今仍然觉得匪夷所思。
周慎之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当年竟是说不要就不要了,换了他兄弟的儿子过来养。
虽说后面换了过来,但这事仍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此事,陆家绝不答应。
周慎之听完了舅母的唠叨,又安慰了几句,等她离开后。
周慎之喝了口茶,耳边似乎响起了父亲在他五岁那年对他说的话。
“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你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就自己去争,去抢。”
也就是在那年,他才意识到,他并不是唯一的。
第48章 (修)
陆老将军看了一眼幽州节度使腰间别着的错金乌鞭, 鞭柄顶端穿了个小孔,小孔处用金丝悬挂着一只深棕色的香囊,腰间革带另一侧则挂着深蓝色香囊, 他低头喝了口茶,他身边的陆家大郎今年五十岁, 按理来说应该称呼正站在《千鹤祥瑞图》前观看的中年男人叫妹夫, 但他还是恭敬的唤了一声:“周宗主。”
陆家五郎是个美髯公, 头带簪花, 身穿道袍, 一副士族风流模样,正站在节度使大人身侧介绍这副《千鹤祥瑞图》,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长到胸前的髯须, 听到大哥的话, 笑道:“看我这唠叨劲, 一讲起朱太公的画就停不下来了, 真是惭愧,周宗主,您请上坐。”
周绪坐在首位,面上带笑,喝了口茶道:“我还挺喜欢听五郎你说的这些,蛮有意思的。”
陆老将军笑道:“阿绪既然喜欢朱太公的画, 府里还有一幅他的《重山图》, 我就送你了。”
陆七郎也附和笑道:“父亲可真偏心, 我上次想看那幅《重山图》您都没舍得让我看一眼。”
陆老将军吹胡子瞪眼:“就凭你那毛燥燥的性子, 能保存好什么名画, 给你也浪费了。”
周绪看着他们, 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多见外。”陆老将军说道:“明日是大郎三女的洗三礼,本来见阿绪你事业繁忙,便只邀请了慎之,没成想阿绪你也来浔江了,刚好可以过了洗三礼再走。”
“有你参加洗三,大郎的三女是个有福的。”
陆川听了这话,黝黑的脸有些红,他从军多年被朝廷封了一个正四品下的定远将军,前两个儿子俱是正妻所生,现一人为昭武校尉,一人为光武校尉,皆已成家立业,大儿的长子都六岁了,因他们是周氏少主的外家,他的两个儿子并不像其他校尉般只是武散官,而是拥有一定的权利,且这些年也靠着这层身份,和幽州不少的世家官员联姻,也算是勉强够着了这些年愈发庞大的周氏家族。
他去年纳了个花姨娘,临到五十岁了,花姨娘居然怀孕了,陆川自是高兴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就记在了正妻名下,这样他才能邀请慎之来参加洗三礼,至于邀请妹夫,不过一小儿的洗三礼罢了,哪里有资格邀请节度使大人。
他邀请慎之,也存着两家互相多走动走动,关系更亲近些的心思,因慎之年岁近长,学业繁重,也不常往他们陆家走动了,陆川便有些担心他们舅甥之间感情有些淡了,借此熟络感情。
“那我明日便来参加。”周绪道。
陆老将军顿时高兴了,他笑道:“阿绪可要在浔江多留几日?”
“我还有要事,恐不能多待。”周绪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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