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菜花叶
邢实和副将张简,顶着大太阳在城外巡视,远远瞧见一小队巡查边境的营地士兵,气喘吁吁的返回。
他以为是边境又发现了怪物大军,脸色微变,亲自迎了上去。
“何事如此慌张?”
士兵顾不得喘口气,连忙急声禀报道:“回将军,是翁主回来了!”
邢实和张简同时手一抖,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声音一下拔高,“你说什么?!”
士兵解释道:“是翁主,翁主平安归来,负责护送的部曲自称是清河卫氏,好像还来了一位卫氏的郎君和一位女郎。”
邢实欣喜若狂,顾不得满头大汗,急声吩咐,“快!快去禀报殿下,通知右前锋营陈将军,我等立刻前去迎接翁主!”
这可是灾难发生以来,中山发生的唯一一件大喜事。
副将张简心脏猛烈跳动,却迅速恢复冷静。
他不像邢实一根筋,想得问题比较多。
老殿下感染疫症身亡,而王妃和使君,据三郎君所说是因老殿下连累被咬,同样传染病状而亡,他们身为辖地驻军,当时并不在中人县附近。
等邢实收到消息,发现暴乱赶回中人县救援,王宫内只有三郎君还活着。
后来城中发生内斗,前护卫营叛逃。
前护卫营似乎是不满三郎君身为庶子,出身低微,却要继位执掌中山国。
三郎君曾派守备军出去追杀乱党,但那只军队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
张简和邢实一直是边缘人物,常年驻守在其余县地,对于当时的情况并没有亲眼见证,只是从其余人等口中听说。
张简心头一直存有疑虑,但三郎君已经继位,中山不可后继无人,他只能装聋作哑,将日子过下去。
翁主此时归来,不知是好是坏。
第255章 平中山(五)
右前锋营的陈将军很快得知消息。
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迫不及待地询问邢实。
“消息属实?”
陈将军今年年过四十,老当益壮,他与邢实算是同病相怜,从边境驻守地调遣回治所,率领部下守在城门外,干着最苦最累又最危险的活。
但陈将军比邢实圆滑,懂得审时度势,会和城里还有驻守粮仓的军队攀关系,毕竟杂号将军也算是将军,同僚都会给几分薄面。
所以他经常有空就找个地窝着,反正殿下不会出城,他们在城外也没人管。
邢实连眼睛里都盛满笑意,“自然,想来快到县城外了,陈将军不妨与我一道去迎接翁主。”
翁主身为中山王嫡女,身份尊贵,以往很难见上一面。
陈将军想了想,欣然同意。
只是在城外迎人,不算擅离职守,便是殿下问起来,他也不怕。
今日本就不该他执勤,就算殿下怪罪,那也是邢实倒霉,跟他没关系。
与此同时。
王宫内。
元三郎也收到了消息。
彼时他正被高温搞得心烦意乱,下令要沐浴更衣。
气温炎热。
他沐浴要用的水,温度不能过高,防止生病受寒,水温也不能过低。
几名婢女战战兢兢地一遍又一遍的试水温。
这一池子的水,是外面那些营地的一日用量,而殿下一日便要洗三回,婢女感到有些肉疼,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她们不敢耽误太久,每个人试了一遍后,互相对视一眼,确认没问题,才敢出去请殿下进来。
元三郎走进浴室,伸出胳膊,由着婢女伺候脱衣。
衣服刚脱到一半,外面有护卫营百夫长禀报:“启禀殿下,左前锋营传来消息,翁主平安回来了,现在人已在城外几里外。”
元三郎整个身子一僵,眸底一股戾气浮现。
元瑜婉?
她居然还活着?
元三郎一脚踹开蹲在地上的婢女,顾不得衣衫不整,大步走出浴室。
“快去请胡先生过来!”
前护卫营叛逃,出去的守备军有去无回,不知是否在外面与她遇上。
胡先生收到消息很快赶来。
细问之下,他们才得知居然是清河卫氏救了翁主,派部曲将人送了回来。
胡先生思忖片刻,朝元三郎建议道:“殿下应表现得欢喜,尽快将翁主迎进城才是。”
元三郎冷冷道:“先生以为本王是傻子?元瑜婉是本王的妹妹,嫡出的妹妹,她能平安归来,本王的确应该感到高兴。”
‘嫡出的妹妹’,这几个字他咬得极重,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
正是这重身份,压得他前半生一直抬不起头,不得老中山王喜爱,不被护卫营接纳。
那些人宁愿叛逃,也不愿承认他。
胡先生像没察觉似的,接着说道,“清河卫氏有名有望,灾难发生前卫公曾路过中山,返回卫氏族地,此番他们能派兵护送翁主回来,想必还保留着实力。”
元三郎不以为意,“因朝廷禁令限制,坞堡只有千余部曲,就算损失较小全都活了下来,又有何惧?”
“多半是用了全部兵力护送,想以此来中山国讨要好处。”
老中山王敬重卫氏,是因卫公贵为两朝元老,位列百官之首,加之卫氏族人在官场人数众多,势力盘根错杂。
但是现在世道变天,卫氏杰出一辈大部分流落在外,就说长房一脉,在京都不知生死。
没了宗族传承人,一旦卫公身死,只怕卫氏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势力和名声,又有何用?
“不过,卫氏既然救了中山的翁主,让本王欠下这么大一份人情,自然要投桃报李,还了这份情。”
元三郎说这番话的时候面露讥笑,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反话。
胡先生摸了摸山羊胡须,恭敬行礼,“殿下聪慧。”
元三郎不耐心地挥了挥手,“行了,你代本王出去迎一迎人,不管怎么说,面子功夫要做,别让清河卫氏看了笑话。”
中山国现在是他的中山国。
元瑜婉回来又如何,只要待在中山,日后就得对着他伏低做小。
想到此,他不由感到心情畅快。
真想看看,以往高高在上的嫡妹,得知母兄噩耗后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
等卫曦音迈着小碎步,走到中人县附近,远远便瞧见一大群军队前来迎接。
为首的两位将领灰头土脸,却将欢喜都表现在脸上。
待走近。
对面乌泱泱一大片人下跪,十分有排面。
“见过翁主!”
中山翁主面色和善,轻言细语地道:“诸位有礼了,都起来吧。”
士兵闻言爬起来,自觉地分散开,显露出中间平整的道路,为翁主保驾护航。
虽然在家门口没啥好保的,但起码仪式要隆重。
两位将军凑上前,再次行礼。
卫曦音等人充当背景板,瞧着那位陈将军对着翁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衷肠。
翁主在一旁耐心地安慰。
一个四十多岁、身穿铠甲的壮硕男人,哭得鼻子通红,还需要才十几岁的翁主低声哄着。
画面怎么看怎么有点诡异。
老实的邢实原本还插得上几句话,等陈将军开始嚎起来,他也渐渐沦为边缘人物,只好跟在众人身后,一道往县城的方向走去。
外面实在炎热,翁主等人长途跋涉,应该尽早进城休整。
此时城门大开。
胡先生已在城门下等候。
瞧见翁主被一群人簇拥着过来,他面色不显地打量着两名前锋营的将领,恭敬行礼,“恭迎翁主,殿下收到消息十分惊喜,已经迫不及待与翁主团聚,命属下前来迎接。”
他说得言辞诚恳,表现得无懈可击。
中山翁主捏紧了袖子中的双手,半晌,声音平稳的回道:“有劳胡先生了,我确实思念母妃和兄长了。”
身后的项奇等人,眸中的恨意几乎快要遮掩不住。
卫曦音在背后轻轻踢了他们一脚,项奇才反应过来,拉着身旁四人垂下头来。
翁主为贵女,按照规矩礼仪,胡先生不敢直视容颜,一直低着头回话,所以并未发现异常。
他道:“不敢,属下这就带翁主进宫。”
身后的陈将军和邢实,闻言脸色微变。
翁主好像还不知晓王妃和使君身死的消息。
胡先生为何不解释?
反而一口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