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菜花叶
天色已晚，两人还在堂屋里坐着。
卫曦音思忖片刻，“照理说三叔伯在，不该由侄女出面去和赵氏族人交涉……”
“虚讲这些礼仪做甚？”卫明渊出声打断，慢条斯理地道，“赵氏里聪明人不少，明日定会有所动作，此番需让他们明白清楚形势，谁出面都是一样。”
侄女的行事他明白。
两方素有旧怨，若是直接表明身份提出索要军粮，定会引起赵氏心生抵触，不愿配合。
就算利用武力镇压，但等他们一旦离开莫县，赵氏族人事后越想越气，极有可能在他们注意力都在广平时，在后方添乱。
那不如从一开始逐步施加压力，利用中山军释放压迫，让他们心怀忐忑地自己猜测。
在逐渐变坏的环境中渐渐麻木和失去警觉。
一步步地逼迫，等他们自个儿明白过来，心甘情愿奉上粮食。
赵氏族人聪明人居多，想来不用几天就能反应过来。
而大军不会在莫县久留，筑建好边境防线，搭建好营地就要即刻举兵前往广平。
侄女只怕明日就会有所安排。
卫曦音笑道：“侄女听三叔伯的。”
给了他们一个晚上的时间，想必已有心理准备，她可没时间和他们玩你画我猜。
第353章 赵氏坞堡（十二）
翌日一大早。
一群赵氏的小娘子登门拜访。
她们皆收到家中长辈吩咐，前来拜访这位卫氏女郎，最好能套出话语，确定其身份和目的。
接待她们的是程秀。
秦善身为卫氏族地部曲，赵氏长辈中应该有人认识他，所有卫曦音让他暂时待在后方，跟着陈将军驻扎在外。
程秀目不斜视地行礼，“女郎有请，请诸位随我来。”
小娘子们极少面见外男，慌乱地回礼，“有劳。”
她们跟在程秀身后进入府邸。
明明是自家坞堡的宅院，却一个比一个表现得拘谨，路过守在廊下那些神色肃穆的士兵，腿隐隐打颤，有眼尖地连忙搀扶住身旁姐妹。
赵氏正从鼎盛时期走向衰落，但家族世代显贵，便是庶女亦是受家族熏陶，饱读诗书，遵从世家礼仪。
小娘子们挪动着小碎步，跟在程秀身后踏入院中。
院中的女郎一袭短衫，英姿飒爽，正举着一把细剑院中练剑。
身旁站着一位气势凌冽的将军，在旁指导。
“劈剑的动作不对，肘关节由屈至伸，剑由上至下……”
卫曦音使剑的方法是常鹰教的，学的是基本的剑法十三式，她整日忙碌，学习的时间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凭感觉出剑，动作并不规范。
正好这几日和三叔伯待在一起，卫曦音主动虚心求教，希望能得三叔伯指导。
卫明渊自然答应。
侄女要前往京都寻人，前方危机四伏，多一点自保能力是好事。
她领悟能力不错，基本许多动作被纠正之后，挥个几遍就能记住，习武其实极其考验反应力，应该怎样是卸力，或是反击和攻击，靠的是临时应变能力。
能在关键时刻下意识出招，才算真正领悟。
程秀领着人进入院中，见女郎神情认真，正在专心练习当中，他不敢打扰，便带着人静静地站在廊下等候。
赵氏的小娘子们用好奇的目光，盯着院子的女郎一遍又一遍劈剑，没人出声催促，就这样一直站着旁观。
又过了约两刻。
卫明渊微微点头，“今日便先到这吧，平时里多加练习，熟能生巧，等身体习惯后自然而然能将招式使出来。”
卫曦音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好，多谢三叔伯。”
叔侄女二人早就看见廊下杵着一群人，但她难得有时间习武，并不想因此停下，干脆全当没看见。
卫明渊还有事要安排，需出去寻陈将军。
卫曦音亲自将三叔伯送出门，转身刹那，立即换上笑脸走回来，“诸位便是赵家妹妹们吧，真是失礼，让赵家妹妹们久等了。”
赵氏小娘子们拘谨还礼，“女郎客气，是我们打扰了。”
奇怪，明明是在她们自己家里，竟然被女郎反客为主。
而姐妹们平日里落落大方，不知怎的，在卫女郎面前总觉得矮了一头，气势全无，对上她炯炯有神的目光，顿时觉得无所遁形，不敢与之直视。
“难得有娇客前来，都进来坐吧。”卫曦音动作潇洒地将落雪递给一旁护卫，率先踏进正屋。
最近气温是降了些，但依然很热，她练了一早上的剑浑身是汗，却神色从容，不见一丝狼狈。
一行人进入屋内，顿时觉得一阵凉爽袭来。
眼尖的小娘子注意到放在角落里的冰盆，双眼瞪大，心尖微颤地发问，“哪…哪来的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角落里放置的冰盆吸引。
赵氏坞堡冬季屯的冰，还未到八月已经全部化掉，炎炎夏日忽然瞧见冰块，任谁都会感到吃惊。
“这个啊……”
卫曦音嘴角微微上翘，“我制的，赵家妹妹们要是喜欢，等会抱些冰块回去用。”
她扭头对立在门口的程秀吩咐，“去问问有没有茶叶，我要招待贵客。”
“是。”
能去哪问，当然是问赵氏的人。
女郎要在赵氏的地盘，用赵氏的房子和赵氏的茶叶，招待赵氏的小娘子们。
小娘子们头一次见识到如此神奇之事，心底在琢磨她的话。
冰……原来可以自己制的吗？
有小娘子大着胆子上前摸，触感冰凉刺骨，的确是真的冰！
她居然真能制冰！
小娘子们神色恍惚，觉得实在太神奇了。
卫曦音坐于上首，和善地说道，“赵家妹妹们都坐吧。”
大家闻言按长幼顺序入座。
“对了，还不知诸位妹妹名讳。”
小娘子们回神，又重新站起身，依次挨个自我介绍。
“小女子赵氏欢娘，在族中排行十七。”
“赵氏露娘，族中排行二十二。”
“赵氏欣娘，族中排行三十一。”
“赵氏………”
期间程秀要到茶叶，护卫们烧水泡茶，进来挨个上茶。
卫曦音一边微笑地点头，一边在心底感叹，好家伙，赵氏果然能生，前后差不多隔了二十的辈分排序，竟然年纪都相差不大。
等她们都做完自我介绍，卫曦音又温和问道：“赵家妹妹们都是哪一房的？”
小娘子们不知何意，但见她态度极好，似乎很容易相处，并没有隐瞒。
“小女子是六房旁系……”
接着又是一堆介绍。
小娘子们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待重新入座后，拿起桌上的水杯润喉。
卫曦音反客为主极其自然，她循序发问，几乎就没让话落地。
“我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赵家妹妹们有空多来坐坐……”
说在这卫曦音突然顿了一下，面露迟疑地道，“现在快要入冬，坞堡应该十分忙碌，赵家妹妹要是常常过来，家中长辈或兄长会不会不允？”
下首几人连连摆手，“不会，兄长他不会拘着我们。”
“是啊是啊，我阿爹说女郎面善，让我多多和女郎相处……”
卫曦音含笑点头，“如此便好。”
二房是位庶兄，六房旁系是位赵氏叔伯，不过几句话，卫曦音已将派她们来的长辈了解个大概。
有几位较为机灵的小娘子，见此刚想开口将话题扯到卫女郎身上。
谁知卫曦音接着笑道：“昨日到时天色已晚，我见外面修建有一排排土屋，却没看见坞堡的那些百姓，赵家妹妹们可知晓外面情况？”
二房的几位庶妹闻言顿时心生警惕。
出门前庶兄一再交代，“卫女郎若是询问坞堡情况，尔等一律不答。”
卫曦音见她们态度，一脸了然，看来问不出什么了。
她干脆起身，“我这一身汗实在难受，得去沐浴更衣了，倒是失陪，改日再与诸位赵家妹妹叙叙家常。”
“程秀，拿点冰出来送给诸位赵家妹妹，当是我给的见面礼。”既然问不出，那还有什么好谈的，别耽误了她时间。
程秀低头应下，“是。”
一群赵氏的小娘子，抱着几块冰，一脸懵的离开宅邸。
交谈全程，完全被卫女郎牵着鼻子走，竟是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
第354章 赵氏坞堡（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