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菜花叶
“是钰的不是,让女郎久等。”褚钰微微点头,又道,“是钰想到女郎明日便要离开,所以准备了些东西,这才回来晚了。”
卫曦音一时好奇,“什么东西?”
褚钰顿了下,还没来得及回答,屋外响起周氏声音。
“大郎,饭菜已准备妥当,那要现在开席?”
卫曦音微微挑眉。
那小心翼翼的问询声,属实不像是母子。
褚钰神色淡淡,朝着屋外回了声好。
他扭头看向卫曦音,“冬季天凉,食物冷得快,女郎先用膳吧。”
卫曦音欣然同意。
两人起身移步到膳厅。
膳厅内案桌上的食物冒着热气,却不见其余人。
卫曦音思索片刻,琢磨着开口:“不叫老夫人一同用膳?”
“不用。”
褚钰毫不掩饰,兀自坐下,“女郎可要喝酒?”
卫曦音在对面入座,微微点头,“喝点吧。”
两名护卫极有眼色地退下。
很快,仆人温好酒进来。
对于周氏为何不上桌,一个没再问,另一个没提。
屋子只有两人,没有过多客套。
作为主人的褚钰甚至连话都不说,卫曦音干脆拿起筷子开动。
这桌晚膳可谓十分丰盛,有荤有素,周氏将半只鸡拿来炖汤,另半只做成烤鸡,素炒冬笋,另有一盘味道极好的赛螃蟹。
卫曦音在小酌了两杯后,不由感叹道:“先生这日子过得真不赖啊。”
在如今这世道,能在雪天喝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还有酒有菜,外面的那些人恐怕想都不敢想。
褚钰睨了他一眼,“坞堡的鸡实在卖得太贵,还是托女郎的福,钰才有幸一饱口福。”
言下之意,他也是第一次吃。
卫曦音才不纠结这个,“对了,刚才先生说有东西要给我,是什么?”
从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这屋内又无其他人,光埋头吃饭太冷清。
褚钰拿出一封信封递给她,简而意骇,“藏宝图。”
“藏宝图?”
卫曦音伸手接过,当着人面打开信封,里面确实是一份地图。
只听褚钰说道:“世道不平,各地藩王心思浮动,长沙王野心勃勃,在各地屯兵屯粮,司州附近就有一处地,里面不仅有粮食,还有不少兵器。”
卫曦音一惊,她想起丧尸爆发前,五大粮仓数十万粮草不翼而飞……
“女郎想到哪去了,长沙王的手还不至于能伸那么长。”褚钰淡淡道,“钰可以肯定,五大粮仓案,与长沙王无关。”
暗暗寒冬夜,整个世界被风雪笼罩。
卫曦音收起地图,垂下视线,“先生说得对,长沙王真有这个能力,也不会死了。”
屋内响起‘哐当’一声。
是褚钰的筷子没拿稳,碰到碗发出的声响,他难得失态,只是一时没控制住。
“女郎如何得知?”
“我猜的。”
卫曦音没瞒着他,非常干脆地说道:“从先生拿出地图这一刻。”
这份地图明显是褚钰手画而成,能记得如此清楚,只能说明他曾亲眼见过,甚至参与过。
而从一开始,褚钰就没隐瞒他曾是长沙王幕僚一事。
“先生专程设饯行宴,却只邀请我一人,连曲先生都没叫上,不就是打算将荆州一事告知?”
荆州是灾难的源头。
她一直忍住不问,就是为了等褚钰坦白的这一日。
第384章 病毒起源(一)
褚钰很快便明白过来,女郎这是在诈他。
他渐渐收敛神色,“钰从未隐瞒过女郎,当初所言皆是实话。”
只不过那时他未曾想到,眼前的女郎能做到如此地步。
初次相遇,褚钰只把她当做稍微聪慧一些的寻常小娘子。
当抵达翼州,发现翼州沦陷,他立即想到卫氏坞堡,正凑巧又在山上遇到女郎姐弟,便想利用她为自己安排条后路,才放心暴露身份。
只不过出现了两个意外。
一是卫公竟在灾难前回了坞堡。
第二……卫女郎一步步地打破了他的认知。
褚钰缓缓道:“荆州确实是事发地,征兆出现在前年二月……”
卫曦音面色平静,拿起面前的酒壶为自己斟满,静等下文。
她记得前年二月荆州确实爆发过瘟疫,但京都收到消息已是四月。
地方上发生疫情没有能力应对,必须上报朝廷,由朝廷下令集全国之力防治。
大抵是怕担责,当地刺史报上来的只是普通瘟疫,朝廷采取的自然是普通措施,派出医官前往荆州,动用国库资源征收药材。
但那时各地都不太平,天灾频发,四处流民渐起,朝廷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荆州。
祖父估计也没想到荆州的瘟疫另有隐情,注意力同样在各地的灾情上,他老人家再三进宫觐见,上奏请求陛下拔粮救灾。
朝廷上官僚派系复杂,有人同意,自然就有人跳出来反对。
争论了许久,陛下才下令各地粮仓调粮,然后就牵扯出了五大粮仓案。
之后便是祖父借此发难,佯装愤怒辞官,他老人家装得极像,都没通知家里人,把奏折一交,带上吴伯和几名护卫随从就走了。
卫曦音得知消息已是第二日,听闻陛下收到奏折极为愧疚,当即下旨晋升了几名卫氏族人。
而父亲官职在身无法离京,放心不下独自回乡的老父亲,便通知她带上常鹰去追,回乡侍奉在祖父身侧。
后来嘛,便是卫琅偷偷跟来……
“荆州本就受灾严重,前年雪灾死亡无数,境内四处都有流民身影,长沙王认为是当今不仁,才引得上天动怒。”
褚钰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接着缓缓说道:“长沙王一直在封地待着,无诏不得踏出封地,但对于当地疫情另有隐情一事,早有所察觉。”
“只不过,他非但不揭穿荆州刺史谎报一事,反而任其发展,认为这次瘟疫是机会。”
至于什么机会,当然是造反的机会。
长沙王谋划许久,疫情闹得越大,无法控制,身为藩王的他才好名正言顺的出兵控制整个荆州。
褚钰垂下视线,“此事钰是知情者。”
卫曦音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但不能怪褚钰,他身为谋士,自然要听从主公之令。
她出声问道:“那瘟疫最初发生在何地?”
褚钰答:“荆州鄳(méng)县。”
“所以,后面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荆州刺史才不得不下令,派使者再次向朝廷报信。”便是她在驿站遇到的那名使者了。
而在此之前不久,一些消息灵通之人已察觉到异常。
比如祖父老人家,察觉到不对后,立即向荆州附近的族人去了信。
那时,也是长沙王出兵的时机。
褚钰淡笑一声,“的确,可惜我那前主低估了疫病的恐怖,出师未捷身先死,丧尸病毒很快在军队里蔓延开,长沙王也未能幸免。”
说到长沙王的死,他神色平常,似乎那是一位无关紧要之人。
至于他为何会没事,又是怎么从荆州赶回翼州的,褚钰并未细说。
卫曦音的心思也不在此,长沙王死不死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同样不关心。
她唯一在意的是……
“依先生所言,从时间上来看的话,二月到九月全面爆发,不过短短七个月。”
“病毒是如何蔓延出来的,一直我是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卫曦音下意识的轻敲手指,“照理说就算再给个两三年时间,也不可能在差不多的时间里蔓延全国,让全境瞬间沦陷。”
病毒爆发有一个固定过程,只能以病源体的形式向外延伸,不可能同一时间多地一前一后的爆发。
这毕竟是古代,交通和信息滞后,就算各地有流民流动,但要在七个月的时间里,带着病毒走遍大江南北。
极难办到!
更何况,究竟该如何携带病毒到处跑,又不被感染。
是抗体?或是如她最初猜测那样,初期的病毒传染性很弱,是一步步变强?
卫曦音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想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依先生才能,想必有所发现才对。”
她想知道答案。
褚钰淡声道:“女郎不必再试探,主从关系交心才能长久,既然将女郎叫来,钰自会将所知晓之事言明。”
“鄳县情况钰确实并不清楚,当初探子探查回来,只说鄳县疫情严重,荆州刺史打算隐瞒疫情,下令屠城,但后面已经无法控制,眼见朝廷的医官和药材快到,瞒无可瞒,才十万火急派出使者前往京都报信,请求支援。”
“女郎不妨换位思考,听到疫情二字,你能想到是如此情况?”
确实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