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菜花叶
整日赶路，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弄得她差点不知今夕是何日。
“嗯，所以现在还不是最冷时期。”龚淳颔首，“再过两天就能走出翼州，到时无山路可走，只能上官道。”
言下之意，只要下了山，不仅要面对丧尸，还要面对那些眼红物资的幸存者。
卫曦音听闻后沉默片刻，扭头问董之尧，“尧阿兄去年冬季流浪在外，你带着六堂妹和一个生病的孩子，是如何度过的？”
“找了处山间温泉，粮食吃完啃树皮。”董之尧抬眸抿嘴，显然不想细说经过。
“那时爆发才没多久，许多人处于惊慌之中，大家都只顾着逃命，连粮食问题都是事后才考虑到，所以人带来的危险极少。”
董之尧转移话题谈及当时外面情景，“后来带着粮食从并州回来，离入冬仅有一月，多地都在忙过冬准备，顾不上拦路打劫，而我们能避则避，不能避的送了一些粮食出去保平安。”
听他提及粮食，卫曦音轻哼一声，“粮食我是不可能送的。”
岂料这话说早了。
隔日，他们就在山上遇到了活人。
这是自出发以来，发现的第一批幸存者。
卫曦音率人走过当初借住的驿站，她顿住脚步往山下看了会，终是带着人继续赶路。
而后又在山上行走约两时辰，前方探路斥候突然与一群蓬头垢面的人迎面撞上。
大约百人。
为首的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旧袄，头上的帽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半张脸，脖子上披着一块布条，当作披帛保暖，遮住了下半张脸抵挡风雪，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身后的众人同样如此，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在山上寻找能吃的东西。
听见不远处传来车轱辘碾过积雪的声响，为首之人愣了一下，赶紧通知周围人撤退。
周围大部分人训练有素，赶紧跳下山坡准备跑路，结果没料到下方还有两名探路的斥候，被撞了个正着。
斥候：“………”
“啊！”
对面的人瞧见全副武装的斥候，以为是敌人，惊慌出声，一下没站稳摔倒在地，整个身子顺着路面积雪朝山下滑。
其中一名斥候下意识上前拉了人一把。
然而就在触碰到对方后，即便隔着厚厚的衣物，斥候仍感到其手腕纤细，骨骼娇小，才发现是一个女人。
或者说，这群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全部都是女人。
“我等只是路过，没有恶意。”斥候将人扶稳后，怕她们胡乱逃跑摔下山崖，忙道，“我们大当家就在后方，马上便到。”
另一名斥候见此有些无奈，补充道：“我们大当家是女子。”
话音刚落。
四散逃跑的娇小身影顿住，跑也不是，留也不是，将信将疑地盯住几名斥候。
她们也反应过来了，这几名男人似乎并无恶意。
果然。
片刻后，卫曦音牵着不白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漫天雪花飘落。
她牵马而来，一袭合身短衫，外面罩着大氅和防雪服，头上戴着防风帽，身形对比身后众护卫矮了半头，一看便知是女子。
卫曦音一向以女装示人，从不隐瞒自己身为女子的身份。
在她看来，女子身份才好使。
就像中山国的那群人，一开始因为她和元瑜婉身为女子而轻敌，从而放松警惕，才让她缓慢布局，找到突破口拿下中人县。
卫曦音缓慢抬眸，目测前方零零散散有上百人，或许是因为开始打算跑路，人员站立得很分开，有人已经走下山坡，站在下面小路上，从积雪中仅露出一个脑袋张望。
几名斥候站在一旁没有动作。
她指了指这些人，问：“这是在做什么？”
附近的幸存者没吭声，都没动，不知是敌是友，该不该撤退，她们下意识朝中间那道鹤立鸡群的身影看去。
阿磐长得高大，实则却是货真价实的女人。
她已经瞥见‘大当家’身后长长的车队，然后也没动。
斥候恭敬回道：“回大当家，应是附近幸存者，属下等人刚遇上。”
卫曦音闻言挑了挑眉。
此处位于翼州与幽州边境交攘处。
之前幽州渔阳郡的衙兵，曾带领幸存者走这条路赶到清河郡，这时山上有人，只怕是冬季才逃上山的。
明知寒冬降临，不做冬季准备，反而这时逃上山。
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斥候上前两步，在她耳边低语，“大当家，那些幸存者好像都是女人。”
第392章 赶路与局势（五）
卫曦音闻言身躯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向前方那高大的身影。
领头之人高约八尺，长得很壮，在人群里显得鹤立鸡群，将她身后的娘子们衬托得更加娇小可人。
竟然也是女子？
卫曦音向她发问：“你们可有落脚地？”
阿磐目光充满防备，并没有因为她女子的身份放松警惕。
其中一名罗姓百夫长眉头微微一动，此人正是当初的渔阳衙兵之一。
罗百夫长凑上前，禀道：“女郎，附近有一岩洞，位于山谷背面，是属下等人当初藏匿幸存者之地。”
听闻这些人竟然知晓她们的藏身之地，身后的娘子们全都慌了。
对方人多势众，装备精良，她们根本不是其对手。
此时的她们犹如待宰羔羊，是死是活，似乎都在眼前这位大当家的一念之间。
“你们为何逃上山？”
卫曦音尽量缓和语气，“放心，我没恶意，若你们愿意如实禀报外面发生了何事，我可以给你们粮食。”
身后的龚淳闻言瞥了她一眼。
打脸不？
谁昨晚说得不可能送粮食。
龚淳当然知道，她此举是为了探清外面虚实，免得他们走出翼州后两眼一抹黑，遭了别人的道。
但谁让卫女郎昨夜说得那么信誓旦旦。
诸位小娘子们神色挣扎，不知她说得是真是假，再次转头望向那名长得高大的女子。
阿磐眼神晦暗，打量着大当家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好多强壮有力的兵啊，还有堆得满满当当的粮车，根本望不到头。
而且竟然还有战马！
连大当家的马，穿得衣服都比她们好。
阿磐望着那些粮车，想到身后的娘子们，咬牙道：“我可以告诉大当家，但我们不要粮食，可以跟着大当家吗？”
话音刚落。
她身后的娘子们都愣住了。
似乎没有料到还有这个选项。
不少人已经反应过来，不由转忧为喜。
是啊，粮食迟早会吃完，不如为大家寻一个强大的靠山，或许日后就不必颠沛流离了。
眼前这支队伍实力不弱，领头的又是女子，或许愿意收留她们。
而阿磐其实是在赌。
世道不公，女人比男人生存更加艰难，她们已无路可走。
倘若能选择一位明主而栖，她愿意为其卖命，只求所有人都能够活下来。
卫曦音闻言轻笑，“你倒是个聪明的，难怪能带着这么多人活下来。”
阿磐：“那大当家答不答应？”
卫曦音不接话，“你先将你所知之事如实道来，我再看看要不要答应你的要求。”
倘若这是在清河郡内，她二话不说会将人带回去。
但京都路途遥远，危险重重，她不会带一群拖油瓶，拖护卫们的后腿，最多让她们顺着山路，自行前往清河郡。
山间风大雪厚。
站着不动，不过一会儿感觉身子渐渐没了知觉。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
卫曦音打量四周，言语间不容置疑地说道：“带路，前去你们落脚的山洞。”
阿磐面露失望，认命般的在前方领路。
反抗无用，他们知道藏身地，她就算会武能打，也不是大当家那些手下的对手。
众人随着阿磐她们从背面下山，来到一处小山谷。
附近全是岩石，夏季干旱，寸草不生，里面的岩洞很小，但这里背风，竟是比外面还要暖和一些。
龚淳早已习惯被冷落，自顾自地寻找合适地方，准备动手搭帐篷。
一旁的董之尧见此，干脆与他一道动手。
最多两日他们就能走出翼州，外面的情报很重要，看样子今日是走不了了。
而常鹰怕有诈，先让几名护卫随阿磐等人进入岩洞，再护着女郎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