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菜花叶
常鹰不善思考，只能安慰女郎放宽心。
卫曦音心不在焉地点头，她当然知道，去往京都中间还隔着一个司州，无论是去扶风郡还是直接赶去京都，眼下明显不是上路时机。
“最近部曲和娘子军的训练都别落下。”卫曦音忽而问起，“对了，城内的那群民兵训练情况如何了？”
等开春后他们一走，灵丘县的防守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卫曦音观察好几日，发现那位半吊子的大山，已经是城内本事最强的。
六叔伯他们全是文人文士出身，哪里懂得练兵，此事还得她出手才行。
所以从初二祭祖完后，卫曦音便命人送信去城东府邸，让那些民兵每日到城门口报到，由各位百夫长指导他们训练。
卫明章等人默默点头同意，还让几位郎君出去，跟随大家一起训练。
大冬天的，大家都戴着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有时候常鹰过来查看进度，几位郎君将头埋得很低，躲在最后面。
常鹰也假装不认识，耐心纠正他们动作。
“时日尚短，尚且看不出成效。”
常鹰道，“不过按照女郎吩咐，分了些枪头给他们，枪杆命他们自行找材料制作。”
枪头是他们除小黑球外，带的最多的备用武器。
但只有枪头，没有枪杆。
他们携带的备用枪杆，必须保证意外情况时，部曲们有兵器及时更换，没法配给更多的人了。
卫曦音点点头，“确实急不来，到时我们再留点小黑球，六叔伯他们身揣‘巨款’，却无相应实力应付，就怕被人察觉到出了意外。”
她已经不去想他们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了。
若真是长沙王藏的那批粮食也无所谓，只要灵丘县粮食足够，到时她没粮，还可以退守灵丘，直接开口要啊。
多方便。
况且……司州粮仓还在，那么多粮食就算被敌人占据，一时半刻也搬不完，而两方军队、以及三大世家，必会找机会反击。
她的机会不就来了嘛。
想到龚淳送出去的信，和待在隔壁的河东翁主。
卫曦音轻敲着手指。
她不吝啬用最坏的一面揣度人性，不管是河东国，还是龚六郎，都有自己的立场。
河东国不仅缺粮，此次还被人算计，伤亡惨重。
而祁川龚氏守卫粮仓，两方明显是对立方。
晚来有晚来的好处。
起码司州的事她有更多的选择，甚至可以选择冷眼旁观，坐山看虎斗。
大不了绕一段路去往扶风郡，多耽误一两个月，不用参与司州的那些破事。
但就怕有人不乐意，想要邀请她入局。
比如河东国，或者这几日闭门不出的龚淳。
既然如此。
大家都是聪明人，为何不来一场双向奔赴的阳谋。
她不仅要寻亲，还想要粮、要人！
妄求清理天下丧尸，那就不能仅靠翼州那点力量。
常鹰不知自家女郎思绪已飘远，欲言又止地说道：“女郎，司州形势严峻，京都全境沦陷，我们……留下多少炸药合适？”
卫曦音却道：“不用太多，有那么几十颗小黑球震慑敌人，便足够。”
这个朝代的人哪里见过这样威力的武器，丢两颗就能吓跑一堆人了。
她只是想让六叔伯他们有自保能力，又不是要让整个灵丘县被夷为平地。
“等程秀他们回来，我们走时再给。”
“是！”
另一头。
程秀等人在华阴待了两日，摸清了各大家族情况。
河东王似乎不愿让人发现他们的存在，一开始并不允许他们四处走动。
城内情况几乎是那位郭先生告知他们的。
郭修对卫氏这些斥候们简直知无不言，连自家军队的伤亡都没隐藏。
“河东军在弘农县牺牲三千士兵，各势力当中伤亡最过惨重。”
程秀表面沉稳，连连道谢，内心却心生警惕，不知河东军在打什么主意。
郭修淡笑不语，最后还是弄来两套河东军的军服给他们，“诸位不信郭某的话，那便自己去逛逛吧，不过可不能让人发现了。”
郭修意有所指地向他们透露出，在怪物涌入弘农县时，窦氏和龚氏失踪六名子弟。
龚淳在灵丘县一事，郑百夫长已经禀报给元景。
他明言道：“华阴这边当家的三位龚氏子弟失踪，其余人等不值得托付，诸位可是要去卢氏探查消息？”
“卢氏目前消息全无，郭某可禀报殿下，命河东军护送尔等过去。”郭修想了想，又补充道。
此举已经非常明显。
龚氏六郎身为嫡系一脉，岂会看见自己家族四分五裂，族人下落不明，卢氏消息全无，龚淳回来执掌家族，正是好时机。
只要卢氏县反水，三大世家联盟瓦解，他们甚至可以在背后推波助澜一番。
“多谢郭先生告知！”程秀再次郑重道谢，心底却感到心惊不已。
这些谋士心眼子未免也太多了。
城外的怪物都没清理干净，幕后主使之人还未抓到，已经开始布局后面的斗法了。
这样光明正大的告知他，不就是在试探清河卫氏的态度？
还是得速速回去禀报女郎才行。
第421章 入局（四）
程秀等人兵分两路，派人回去给女郎报信。
卫曦音收到消息，已是上元节之后。
距离开春没几日，外面依旧大雪纷飞。
回来的不仅有斥候，还有一队河东军，说是来保护河东翁主安危。
卫曦音坐在堂厅，火道口与土炕的孔道相连，隔壁耳房灶台上烧着水，屋子里温暖如初。
程秀将探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禀报，说到河东军时，他将郭修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位郭先生不简单，不让属下等人在华阴县现身，又利用卢氏县和华阴县之间断了联系，护送属下去卢氏县，将龚六郎君的信给递了进去。”
程秀迅速抬头看了眼女郎，接着道：“此事并没有惊动华阴县的其他人。”
沿途怪物极多，没有河东军一道，程秀都不敢打包票他们能不能够全身而退，只怕最后迫不得已，只能动用小黑球脱身。
因为女郎说过，一切以自身性命为先。
但这样一来，极有可能惊动其他人。
卫曦音静静地听着，心底却在琢磨河东国的用意。
不难看出，华阴县各方势力云集，因遭受怪物和暗处敌人袭击，被迫团结在一起。
一旦等外患解决，只怕到时候说翻脸就翻脸。
河东军因死亡三千士兵，仅剩一万兵力，携带的重型弩车等全部遗失在弘农县，已经处于绝对劣势。
那位郭先生是想帮助龚淳执掌龚家，趁机策反龚氏，再顺便将她拉下水？
果然。
接下来。
程秀面色古怪地接着说道：“收到信的龚家人态度不一，有人欣喜万分，有人表情阴沉，一声不吭……”
从前为争夺家族资源，内部勾心斗角很正常。
但照理说，如今得知自家郎君还活着，并且千里迢迢赶了回来，祁川龚氏应该高兴才对。
再怎么说龚淳也是龚氏嫡系一脉。
在这个世道，外人不可信，自家人难道还信不过？
“不过他们还是写了两封回信，请属下带给六郎君。”瞧着那些人反应不一，程秀察觉到不对劲，在城内待了一日，查清楚卢氏情况后，赶紧返回灵丘县禀报。
至于龚氏失踪了三位族人，卢氏县竟然未曾得到消息，以为人还在华阴县待着，询问了几句华阴县情况后便不在意。
而郭先生嘱咐他先不用说，意有所指地暗示他将此事透露给龚淳。
护送他们的那支河东军，便跟着他们一道回来了。
卫曦音听闻后，摸着下巴叹道：“那位郭先生不愧是老河东王心腹，可惜，双方得到的讯息并不对等，他以为咱们只是单纯的寻人。”
所以才没有避讳程秀，甚至借她的属下行事。
哎，如此看来，她身为女子，到底是被人看轻了啊。
别人并没有把她当做同等的对手，也并没有因为她救下河东翁主而只记恩情。
卫曦音大概能猜到那位谋士的想法。
郭修一心为主谋划，目的是在揪住敌人后顺利拿到粮食，尽可能减少河东军伤亡……
那龚淳和她，会是非常好用的棋子。
前者是祁川龚氏的嫡系郎君，既然回来了，执掌家族名正言顺，只需在背后达成协议，推波助澜一番，龚氏一旦反水，三大世家同盟瓦解。
河东国甚至可以开出条件，平分粮食，或邀请龚氏搬去封地附近居住，省了后续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