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民国女学霸 第41章

作者:苏放英 标签: 穿越重生

  一般热爱京剧的人有个特点,就是一句唱词不可能念出来,必要唱出来方才有感觉,可夏鼎鑫并非真正的票友,唱得就有些荒腔走板,舒瑾城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夏鼎鑫不干了:“舒小姐是老北平人了,从小听戏,肯定唱得比我好,快来一个。”

  大家一起起哄:“来一个,来一个!”

  舒瑾城也不怯,站起来接过夏鼎鑫手里的折扇,一人分饰两角。先是李凤姐,将折扇当做手中的帕子,唱的高亢而脆亮:“月儿弯弯照天下,问声军爷,你哪里有家。”

  这板是西皮流水,舒瑾城唱得地道,表情又娇羞动人,然后她立刻换了个位置和老生的姿态,变成了微服私访的正德帝:“大姐不必盘问咱,为军的住在这天底下。” 扇子一指一点,颇有台上马老板的风流潇洒,赢了个满堂彩。

  夏鼎鑫服了,说:“瑾城,你今天就该去看,王景都督也在官厅里捧场。”见舒瑾城只是笑着用扇子敲了他一下,并没生气,他便讲起新鲜来:“那官厅都被王景都督包下了,同坐的还有沪上的邱爷,就是邱大州的儿子,据说现在跟着顾泠秋满世界乱转,就为了捧她。”

  “啊??” 众人都很惊讶,早知道邱爷是个闲人,没想到现在闲到这种程度了。只有舒瑾城早知道这个消息,面上一派淡定。

  就在这时两个卫兵簇拥着一个人进入了院落,舒瑾城一看,原来是陈副官,他走近前来,看着桌上散落的牌道:“在打牌呢?”

  研究员们虽然已经不怵王景了,但看到军人还是有些不自在,陈副官寒暄了几句,便转向舒瑾城:“舒小姐,司令有急事想找您,您可以过来一下吗?”

  舒瑾城跟着陈副官走到无人的角落。

  陈副官一副为难的样子:“舒小姐,邱爷跟着亭帅回到了府上,喝醉了,非要替亭帅叫姐儿,亭帅搬出您来他非不信,说你根本就不搭理他,为了司令,就难为您跑一趟都督府吧。”

  “什么?陈副官,你不要告诉我你们司令拿邱寒月没办法。别人怕沪上邱爷,你们司令会怕?” 舒瑾城在黑暗里一笑,陈副官就知道瞒不过舒瑾城。

  “您不知道,邱爷和我们亭帅有过命的交情,所以亭帅对他格外宽容。而且……” 陈副官咬咬牙,还是准备说实话,亭帅啊亭帅,我这都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啊:

  “而且这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如果今晚亭帅请不来您,又执意不要姐儿,过两天生日宴您再去也就不那么真了,这不等于是在邱爷面前坐实了那不实的传闻吗?”

  原来如此,说来说去,还是在一个面子上嘛。王景啊王景,枉你一世英名,竟然要栽在过于洁身自好上了?

  得,做戏要做全套,王景最近表现不错,就帮他这一回。

  舒瑾城露出一个酒窝,陈副官知道事情成了。

  在都督府前院下车,陈副官将她引进了后面的花厅,还未进门,就听见一个格外好听明艳的声音:“思凡没有拂尘是唱不了的,风吹荷叶煞没身段唱了也没意思。”

  “渊亭。” 邱寒月咕哝着用期待地眼神看王景。

  “这厅里不就有一把拂尘,拿过去给她。” 王景无奈地皱眉。他真是欠了邱寒月,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成这样,值当吗?

  正在这时,他看到了倚在门口的舒瑾城,紧蹙的眉头立刻舒展开了,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朝舒瑾城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坐下。

  舒瑾城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走进了这间布置华贵的中式厅堂。

  下人很快就将一把雕刻八仙过海的紫檀木马尾拂尘连带座子一起捧了过来,舒瑾城搭眼一看就知道是清代王公大臣家的老物件,问道:“这把拂尘有年头了,如果舞坏了你不心疼?”

  “不过一个玩意而已。”王景不甚在意的道,又看着身旁那个一心只盯着美人的邱寒月,揶揄道:“再说,坏了有人赔。”

  舒瑾城看向邱寒月,他们只在年幼时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邱寒月就长得格外出众,现在更是出落成了个俊朗如玉的人物,头戴圆礼帽,穿一身黑绸马褂,虽然醉了,却是若玉山之将倾。如果不说出去,谁能知道他是威震上海滩的邱爷呢?

  “看那么入神做什么?” 王景凉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我只是喜欢看美人而已。” 舒瑾城刺了回来,到底还是把目光从邱寒月移到了前方的顾泠秋身上。

  这个不过十九岁的名伶身材修长纤细,她刚刚下戏,穿得仍是小上坟里一身白衣,显得更俏丽非常,眉梢眼角却满含着讥诮。

  她毫不在意自己眼前的那柄拂尘价值几何,随意的拿起来,就像在拿戏班里最普通不过的道具一般。

风吹荷叶煞·思凡2

  风吹荷叶煞·思凡2

  顾泠秋拿着拂尘边舞边唱, 果然有一股火热劲儿, 把一个扯破袈裟一心下山找年少哥哥的小尼姑演得入木三分。

  她穿得仍是白衣白裙,却不妨碍在满场翩翩飞舞,云步、倒步、搓步,使得是行云流水, 偏偏神态也娇嗔动人,妩媚可爱。先是恨那“说谎的僧和俗”, 要冲破樊笼, 后来说到少年哥哥, 又捂嘴偷笑, 让大家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这场戏不过只有她一人, 也不过是在毫无布景的花厅,却让她演了个满台, 那翩跹的动作, 真让满殿的罗汉、陡峭的山坡都随之出现在面前。

  真不愧是北平近年来出头的名角儿,刚唱完,大家就发自内心的鼓掌叫好。

  顾泠秋素手一翻, 将拂尘随意交给旁边一人, 恢复了那不冷不热的神情, 连看也不看袁寒月,对着王景道:“戏我唱完了, 都督,这里就不奉陪了。”说完拔脚就走。

  “泠秋!” 邱寒月追出去,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舒瑾城道:“你就让我来看这个?”

  “很精彩的一出戏不是么?” 王景道。

  “他们两个怎么回事?” 舒瑾城可以看出来, 邱寒月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顾泠秋对他就没有兴趣。恐怕也是个依仗着权势强逼女人的主儿。

  “说来也简单,就是邱寒月又迷上了一个新的戏子,只不过这次这个戏子不像旁的那样对他投怀送抱,他反而迷得不能自已,成了人家的一个跟屁虫。” 王景道。

  “我看不止跟屁虫这么简单吧,顾泠秋对他可是避之唯恐不及。” 舒瑾城哼了一声:“这种人一贯是巧取豪夺,以为只要入了梨园的女子就生来下贱,定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我呸!”

  “对对,他都是坏人,但我可不是。” 王景见舒瑾城不悦,赶紧降火道,获得舒瑾城白眼一枚。

  “男人都一个样,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是这么说,但舒瑾城心里也知道,王景确实是不一样的。这样想想,心里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幸运。

  “来都来了,戏也散场了,就陪我到院子里闲逛一下吧。” 王景道。舒瑾城正犹豫,忽然有个小厮从外面快步走进来。

  “怎么回事?” 王景皱眉问。

  “报告司令,园子里邱爷送的昙花马上要开了,我来通知。” 小厮说完,这才发现现在花厅里根本就没有邱爷。

  王景闻言,侧头笑道:“月下昙花,能留住你一刻钟吧?”

  “嗯,勉强可以。” 舒瑾城故意思考了一下,才道。

  她站起身,随着王景走入园子。此时正是初夏,各种花朵与树木一片生机,可都没有那盆正在缓慢盛开的昙花那样惊心动魄。

  硕大的洁白的花朵在月下悄然舒展,即至全然绽放,可那全盛只得一瞬间,然后便是无可挽回的衰败。

  昙花之美,就美在刹那。

  舒瑾城看着那朵月下舒展的美人,道:“你不觉得这昙花很像一个人吗?”

  他们彼此对望一眼,同时说出了那个名字:“顾泠秋。”

  她方才穿得一身白,舞得盛大热烈,恍然就是一朵绽放的昙花。

  两人沉默下来,看着这逐渐舒展的花瓣,就在昙花开到鼎盛的那一瞬,都督府外忽然传来一声枪响,听声音离都督府还不远。

  舒瑾城惊愕的抬头,都督府内气氛顿时凝重。

  王景皱起了原本舒展的眉,心中戾气顿生,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在西川都督府外动枪,还偏挑他的瑾城在的时候。

  不必他吩咐,早有一队卫兵迅速到府外查看,一时间府内只有整齐的靴履踏地之声。

  当年王景就是从外面带军队杀入都督府,结果了他那个从小欺侮自己、又毒杀了父亲的弟弟,成为西川都督府的主人,所以府上自然对这类暴力事件更为防备。

  王景知道,在枪响的那一刹,西川都督府所在的整条街就开始戒严,无论开枪的是谁都跑不了。

  “我要出去看看。瑾城,今夜外面不安全,我让丫环带你去客房,你在都督府内休息一晚吧。” 王景神色凝重。

  舒瑾城虽然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也有些担心,但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便让王景去处理该处理的事情,自己则在丫环的引领下走入了都督府一栋三层洋楼里。

  这洋楼全是西洋装潢,客房在二楼,也是富丽堂皇的,正中一个挂着纱帐的西洋床,旁边是镶金雕银的家具,看上去都有些过时,应该是王景老爹还在的时候就购置的。

  舒瑾城让丫环离开,自己坐在椅子上,觉得有些荒诞。

  她本来只是被王景叫来演戏,怎么莫名其妙地倒在都督府住下了,这要她明天怎么向边疆研究所的那些人解释?明天还得趁着天没亮赶快溜回去,免得被他们发现自己一夜未归。

  舒瑾城坐不住,便又站在窗台边往外看,偌大的一个都督府全无动静,好像一个多余的人也没有。王景不会有什么事吧?她觉得心有些不宁,不知等了多久,下意识地就走出了房间,在漆黑的走廊上走了几个来回,仍旧是一片寂静。

  到底是多么不怕死的人才敢在都督府能听见的范围内动枪呢?这后面不会还有什么阴谋吧?舒瑾城不由思索着。

  忽然就听见外面喧哗起来,她赶紧走进自己的房间,从窗户往外看,只见几人抬着一个担架往内走,上面躺着的赫然便是顾泠秋,她那一身素白的戏裙散开,如昙花染血,右肩已经被鲜血模糊了。邱寒月紧紧地护在担架边,王景也跟在后面,从窗户里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舒瑾城再也待不住了,小跑着从洋楼里出来,来到了担架旁边。

  顾泠秋看到舒瑾城,眼睛一亮,咬牙抬起未受伤的左手:“我只要她来帮我包扎。”

  大家这才注意到舒瑾城,王景皱眉道:“我不是让你在房间里休息吗?”

  听了王景这不算好的语气,舒瑾城也有些生气,不是因为担心你我用得着跑出来?于是讥讽回去:“我想出来就出来,想在屋里待着就在屋里待着,都督还管不到我。”

  邱寒月却只听到了顾泠秋的话,他满脸恳切地说:“舒小姐,就麻烦你帮泠秋包扎一下吧,她伤的很重,可就是不准都督府里的医疗人员碰。”

  舒瑾城一看明白了,都督府里的医疗人员都是男性,所以顾泠秋不让他们接触自己。

  可这枪伤是很严重的伤,自己随便包扎也不行吧?

  “别听他的,我没事,只是流弹擦到了而已。” 顾泠秋虽然躺在担架上,但还是中气十足的样子,似乎确实受伤不重。

  想到顾泠秋的身世和她的倔强,舒瑾城觉得有些不忍,便道:“好,我帮你。”

  顾泠秋被抬进了一间暖和的小房间,她道:“只准这位舒小姐和医生留下,你们都出去。”

  邱寒月立刻道:“好好,我们都出去。”

  可王景不愿走,还是舒瑾城做了个你放心的手势,他才不情愿地退了出去,但将门留了一条缝隙。

  房间安静下来,顾泠秋道:“舒小姐,你可以上前来解开我的衣服了。”

  血腥味已经在小房间里散开,但舒瑾城心里并不是很慌乱,毕竟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给人包扎伤口了。

  她凑上前去,先轻柔地解开立领和下面的纽扣,才道:“顾小姐,我要把你的衣服拉开了,可能有些疼,你忍着点。”

  “动手罢,这点疼还不算什么。” 顾泠秋道。

  舒瑾城便将她的衣襟拉开,露出她受伤的雪白肩膀,看伤势虽然不是子弹贯穿伤,但也翻出了皮肉,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

  医生正要走上前来查看,顾泠秋立刻喝止:“你不准过来!告诉舒小姐要用什么药,然后转过身去不准看。”

  医生很无奈,他一直在军队中供职,还从未听过这样的要求,但是知道这位顾小姐是邱爷的心上人,自然也不敢造次,就背过身去,远程指导舒瑾城要如何用药,如何止血。

  舒瑾城一一照做,就在将她的伤口包扎完成的那一刹那,一把刀忽然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顾泠秋咬着牙坐了起来,一个声音略带沙哑在她耳边道:“别动,跟着我起来。”

  怪不得只要自己进来包扎,舒瑾城想。她该当知道一个名伶并不会那么排斥医生的接触,唯一的可能就是要威胁自己了。

  到了这个关头,舒瑾城的心里反而格外冷静,她听话地随着顾泠秋慢慢站起来。顾泠秋的伤口不是作假,但她哼都没有哼一声,将舒瑾城固定在她的臂弯里,灵巧地用脚踢开了门。

  “你先给我滚出去!” 顾泠秋竖眉对医生道,医生自然立刻滚了。

  门外等候的众人见房门骤开都吃了一惊,说时迟,那时快,王景的枪已然对准了门口。

  顾泠秋将舒瑾城死死把在胸前,冷笑道:“都督,你要杀了我,只好先杀了她。”

  邱寒月不可置信地道:“泠秋,你冷静些,你放开手!” 又转向持枪一脸冷峻和阴骘的王景:“渊亭,你也冷静些。”

  “冷静?邱爷你好大的面子。” 王景周身散发的冷气已经让袁寒月打了个寒颤,他看着顾泠秋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死人了。

  邱寒月知道泠秋实实在在触碰了王景不能触碰的底线,今天这事绝对不可能善了了。

  “你要什么?” 王景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