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放英
舒瑾城却只是关心地问:“虾尓土司的人马多吗?这场战事你们司令应该是有把握的吧?”
唐处元充满自信地道:“当然,舒小姐请放心。”
舒瑾城看着唐处元这么一副自豪的样子,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是啊,王景是什么人啊,木喀的种种战役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场面罢了,自己替他操得哪门子心。
天涯一望断人肠
天涯一望断人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舒瑾城仍旧忙于手头的破译工作, 但也会隔两三天问一句炉多战场的情况。
刚开始的时候,唐处元告诉她的都是一切顺利,舒小姐不必担心。但从某天开始,唐处元就回答地吞吞吐吐了。
在舒瑾城的追问下, 他才终于道:“司令那边已经十几天没有消息了,没有任何指示, 我们派人到虾尓镇上发过去的电报也没有回。”
“什么?” 舒瑾城心里一惊, 但很快又自己找到了理由:“如果战事吃紧, 接不到消息也是有的。”
“但以前狼眼洞的消息司令都是优先回复的, 怎么可能……” 唐处元眉头紧锁, 但很快就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了嘴。
舒瑾城顿时忐忑起来。可再问唐处元, 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过了两天, 依旧是毫无消息。
她一整个下午都无心破译石碑,另外两个组员见她心绪不宁,便让她先去拼面具换换心情, 可那些本来能够让舒瑾城全神贯注的陶片也失去了魔力, 她手里拿起一片, 却迟迟没有动作。
战争是残酷的,也充满意外, 即使是精兵强将,又有谁能保证百分之一百的赢面。
上辈子,她曾经看过许多关于伤兵的报道, 他们断胳膊短腿,躺在医院里凄惨地死去,有些仅仅是因为不幸运的踩到了一颗地雷,这一辈子就完全毁了。
还有那些枪炮与轰炸……
“瑾城!” 一起拼面具的一个女队员温如新出声提醒,舒瑾城这才发现,手上这片锋利的陶片已经将她的手指割破了。
万幸手指上的血并没有沾到陶片上。
温如新叹了口气:“你这一个小时都魂不守舍的,一片陶片都没有拼起来。你还是把手指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到外面走走、散散心吧。”
舒瑾城望着手指上的血,想到的却是断腿的伤口,点了点头。
她在狼眼洞旁的树林里散步,这里并没有脱离士兵的守护范围,十分安全。
可是,这平日里经常能给她带来灵感的树木只是让她更加烦闷,那些高大的树木遮掩着天空,枝丫像一只只无助地往上伸的手。
舒瑾城觉得胸口更憋闷了,于是从树林里出来,去另一侧俯瞰下方的草原。
长风吹野草,并没有牛和羊。就是在这片草原上,她和赤松在黑暗中遇到和解决了群狼,也是在这片草原上,他们走过了许多村庄,渐渐熟悉了彼此。
赤松,王景……
舒瑾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走回了营地。
她强打起精神,看了会书,和大家一起围坐在火塘边,只是大家说的话虽然进了她耳朵里,却没有进她的心里。
舒瑾城,你这是怎么了?你是知道王景上辈子的事情的,他往后还要带领西川军打小鬼子呢,怎么可能栽在木喀?
可是上一辈子是上一辈子,上一辈子她还嫁给了张泽园呢。谁知道这辈子就没有出个什么意外?如果因为自己重生,改变了一系列的因果,让王景在木喀出了意外,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自己的。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瑾城,你脸色很不好看,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夏鼎鑫细心,也从唐处元那里听到了一些消息,便开口劝舒瑾城。
舒瑾城朝大伙勉强地微笑了一下,道:“不好意思,我今天确实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睡觉了。”
大家都有一个多月的共事情谊,自然能够体谅,温如新问:“瑾城,要不要我回去陪你?”
“不用了,我没事。” 舒瑾城朝温如新笑笑,站起来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考古队一共有十五个人,十二位男士,三位女士,所以她们的帐篷格外宽敞。舒瑾城钻入自己的床褥,厚厚的被子沉甸甸地压在身上,才终于有了一点踏实的感觉。
月光透不进厚重的牛皮帐,触目都是一片漆黑,舒瑾城将自己融入这片黑暗之中,很快就睡着了。
然后她做起了噩梦。
梦里到处是一片血红,天上的轰炸机在轰鸣,地上尸山血海,到处都是断臂残肢。她踏着这些人类遗体往前走,心里很焦急,仿佛一直在寻找一个人,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你在哪里啊?你在哪里?舒瑾城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终于,她在黏腻的道路尽头看到了一个脑袋,眼睛紧闭,看不清楚样子,她却知道这一定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她拼尽全力朝那脑袋跑过去,将它抱在怀里,悔恨与悲痛的心情瞬间决堤,像一个小孩一样无助地哭嚎起来。就在这时,那已经和脖子分了家的脑袋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一双无机质般琥珀色的眼睛。
它就这样看着自己,无悲无喜,没有生气,那是死人才有的眼睛。
王景!
舒瑾城突然意识到这个脑袋是谁的了,巨大的惊吓让她一下睁开了眼睛。心还在砰砰砰乱跳,四周依然漆黑寂静一片,舒瑾城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却再也睡不着了。
王景,他还好吗?
第二天,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的舒瑾城一起床,第一个找得就是唐处元。
“王景有消息吗?”
唐处元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舒瑾城咬了咬唇,道:“如果现代通讯用不了,那传统的通讯方式呢?比如说,用鸽子?”
“鸽子是要驯养的,再说,我们这里也没有鸽子啊。” 唐处元道。
舒瑾城知道自己情急下给了个傻建议,又问:“他不派人来,我们总可以派士兵过去打听消息吧?这么多匹马,到炉多城也不用多久的时间。”
“舒小姐,我们都是有军令在身的,没有司令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离开狼眼洞。” 唐处元说完,看舒瑾城难看的脸色,道:“舒小姐,司令是见惯风浪的,几个小小的土司和营长跳不出他的掌心,你放宽心吧。”
“嗯,谢谢你。” 舒瑾城勉强笑笑,走开了。
要有耐心,等待消息,狼眼洞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你做,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舒瑾城这样告诫自己,强迫自己沉下心来继续工作,可是随着日子过去,她的焦虑也与日俱增。
一天过去,没有消息。
两天,没有消息。
五天,还是没有消息。
等到了第七天的时候,舒瑾城再也坐不住了。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担忧和挂念一个人是如此令人心焦。
她和顾泠秋一样,都不擅长欺骗自己,如果说前世感情的失败经历让她给自己的心上了一层厚厚的保护壳,那么焦虑和对王景的担忧就像硫酸一样腐蚀掉了这层壳,让她再也无法忽视自己那颗仍旧跳动、仍旧柔软的心。
一天不知道王景的消息,她就一天不能安寝,更加不能专心工作。
她已经决定了,她必须往炉多方向去看看。哪怕不进入战区呢?只要是在最靠近战场的大镇子里打听打听,司令到底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意外就都清楚了。
说干就干,舒瑾城不是那等犹疑不决的人。
她趁大家都在狼眼洞发掘时在帐篷内收拾好了干粮和行李,慎重的将王景送她的那把柯尔特手枪藏进衣服里,然后才避开唐处元的视线,在狼眼洞里找到了夏鼎鑫。
两个人从那狭窄的甬道走出来,站到了狼眼洞的洞口。
舒瑾城下定决心:“鼎鑫,我有话要跟你讲。”
天光从山洞外薄薄的透进来一点,照得夏鼎鑫的眼睛一片清明。他道:“说吧,你要请几天的假?”
“你怎么知道?” 舒瑾城惊讶了。
“这几天你的状态我还看不出来吗?去打探打探消息也好,不然你也不可能安心工作。狼眼石碑的破译还需要你,我们考古队也需要一个全心全意的舒瑾城。”
舒瑾城面有愧色,咬牙道:“十天,最多十天,我一定回来。”
夏鼎鑫点头:“好,不过你要找一个士兵陪同,必须安全得去,安全得回。”
“好。” 舒瑾城点头。
她骗了夏鼎鑫。
士兵们都有军令在身,不能擅自离开狼眼洞营地,而唐处元也不可能让她自己去找王景,所以她只能偷偷溜走。她不会进入战区,只会在外围打探消息,只要知道了消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才能有应对的方法。
舒瑾城拿上包袱,从帐篷的后面绕到了小树林,将包袱放到那里,然后又走到了统一拴马的地方,对看管马匹的士兵说:“我心情不好,骑马在附近转转。”
士兵没有多说什么,舒瑾城顺利地取到了马,然后到小树林里取了包袱,沿着一条她知道的小路开始往前奔驰。
这条小路七拐八绕,走了两三个小时才终于见到了与之连接的大路。舒瑾城松了口气,驾马踏着落叶走出来,却早有一个人在大路上等着了。
不是唐处元还能是谁?
“舒小姐,你就这样一走了之,如果被司令知道了,我们所有人都难逃干系。” 唐处元骑在马上无奈地道。
舒瑾城心一紧。是啊,她太焦虑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她道:“唐队长,对不起。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进入危险的战区。如果王景真有一天要追究,我也一定会和他解释清楚,不牵连到你们的。”
“算我请求你,让我去找他吧。”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多少天来积累的情绪终于有了小小的宣泄口,她竟然哽咽了。
舒瑾城立刻闭嘴,尝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让自己尴尬,也不想让唐处元尴尬。
可唐处元却说:“舒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来逼你回去的,我是来护送你的。”
唯愿此生不负完
唯愿此生不负(完)
“护送我?” 舒瑾城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正如唐处元所说的, 他作为队长擅离职守, 是会遭军法处置的。
“其他士兵的任务是守卫好狼眼洞,而我的任务是保护好您。” 唐处元道。他比第一次入木喀的时候健谈了些,但对舒瑾城的态度也更加恭敬了。
舒瑾城默然片刻,道:“那就麻烦你了, 唐队长。我们尽量加快速度,早去早回。”
两人不再多话, 赶起路来。
一路上也经过了一些村落和小镇, 可是那些羟民都对炉多城的战事一问三不知, 没法子只能继续往前走。
这样过了三天, 终于到了最靠近战区的洛果镇。
洛果镇是一个汉羟融合的大镇, 街市上青瓦土屋与白石垒砌的羟式寨楼鳞次栉比,平日里街上到处是梳着长辫、穿羊皮裘的羟民, 穿长袍马褂的汉商, 和背茶包的苦力。
可当他们走进洛果镇时,路边的市场悄无声息,只堆放着许多毛皮未剥的牛头, 街边那些挂满了珊瑚、玛瑙和绿松石的小店也全部关了门。
就像是一座死城。
两人沿着大道往前走, 手各自警惕地按在自己的武器上。
上一篇:穿进古代末世,靠着家底搞基建
下一篇:我被忽悠考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