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汀
“怕甚!如今在滨州和袁州,谁敢得罪咱们柳家,更何况明日?咱们是以柳氏之?名与罗校尉谈买卖,怎可去自贬身份。”
短须男子神色一变,立即朝侍卫们抬了抬下巴。
不过片刻,盛叶舟就立即发现?屏风后?多了道偷听的身影,默默听了一瞬后?黑影离开。
全?然不知的廖飞羽说到精彩处,高昂的声调传遍了整个二楼。
长须男子嗤笑一声,盛叶舟也?跟扬起唇角无声笑了笑。
男子似是极看不惯另一人的谨慎,侍卫一挥禀,只听他继续又道:“怕甚,只要咱们柳护军在这袁州,还有谁敢动我们。”
他这话?一出,另一人便不再出言相劝了。
“你们只要好?好?听我的,这次事情办完,我一定向老爷给你们要几个位置,日?后?有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吴将军年事已高,军营中早由那几个校尉说了算,加上罗校尉日?后?也?算跟咱们一条船上的……就差许茂那个老东西。”
男人提起这个名叫许茂的人,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能将人碎尸万段的样,唇齿间咬下那个名字都?加重了几分。
“老爷就没办法对?付那个许校尉了吗?”突然有人问。
许茂不认识,但那个许校尉一出来?,盛叶舟眼前就立时一亮,下意识瞟了眼庞波。
这人难道与方才庞波提到的许校尉是同一人?
盛叶舟再凝神听那边说话?。
“那等人物不是你我动得了的人,咱们只管按老爷吩咐办事,这回好?好?把?货押回去便是。”
提起许茂,长须男子有些忌讳,声音也?不由得压低稍许。
“是,三爷。”
“是,三爷。”
众人回,跟着停了话?头。
盛叶舟收回在注意力,伸手拽了拽差点站上桌子的廖飞羽:“小心些。”
“在下真是佩服几位,这一路走来?竟如此惊险。”庞波拱手,甚至有些羡慕。
“哪有你厉害,这三千里陆你都?走过来?了。”廖飞羽随口一回,说完才惊觉自己失言忙又找补道:“我是说咱们都?一样。”
盛叶舟:“……”
“咱们还是不同的。”庞波摇头轻笑:“若不是大难临头,庞某这一辈恐怕没机会?知晓自己这双手除了笔墨竟还能握锄头。”
“庞大哥你这算甚!”盛叶翰突然道。
盛叶舟还以为傻弟弟这一路成长不少?,会?说些甚安慰人的话?。
那知他很认真地望着庞波,又抓起盛叶舟的手:“我五哥会?种地,会?读书写字,还会?做饭,甚至还能舞剑。”
盛叶舟:“……”
看盛叶翰神色,盛叶舟觉得他是很认真地在跟庞波攀比。
庞波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
廖飞羽被逗得哈哈大笑,捂着肚子连眼泪都?笑飞了出去。
盛叶舟:“……”
第86章
饭毕, 盛叶舟一行人离开食肆,路过屏风之?时?特意看了那正在喝酒吃肉的长须男子。
男子容貌极又特色,下巴长须编了个小辫子, 眼尾有颗拇指大的黑痣。
收回目光,马车缓缓离开食肆, 向着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前进。
袁州之?贫瘠,从方方面面都?能体现出来, 就是官道两旁的杂草也泛着股子萧条之气。
“咱们村的村长是个好人, 所以?咱们这些流放的军户日子过得?还不错。”
一路上?, 庞波跟几人讲起袁州这座特殊郡城。
夏日天气还算凉爽,到了冬日,这皑皑白雪能到人小腿,他们这些从安义府来的人每年到冬日最?为难熬。
非战时?军民都?是农民, 但一旦有军情, 就连女子都?得?编入军队随时?打仗。
所以?城中居民比任何一个郡城百姓都?要热衷科考,一旦取得?个童生功名,那一家?子都?不用?再上?战场,也算是彻底改变了家?人命运。
“可惜陆大哥无法在科考, 否则他一定能中举。”庞波叹息。
一人犯罪,株连九族。
陆齐铭的命运就是因此被改变,以?后?只能走军中一条路,科考无望矣……
马车晃晃悠悠,在极其难走的官道上?颠簸了大半个时?辰, 庞波指着?不远处的山中终于说?到了。
村子很大, 半座山上?密密麻麻全是宅子。
而与之?匹配的是漫山遍野的田地, 微风一吹,麦浪翻涌, 远看去就像是大草原般绿意盎然。
“陆大哥家?就在村尾,我带你们去。”
只能勉强让牛车通过的泥路狭窄无比,马车行至此处后?就再无法往上?。
一行人下车步行。
在庞波介绍中,村尾的陆家?缓缓出现在几人面前。
一座泥瓦房为主的四合院。
院墙篱笆是荆棘条围拢,站在院外就能瞧见院子里情况。
院子里晒了些山里的干货,不时?有鸡路过,低头啄着?世上?的虫子。
“陆家?婶子。”
厨房门口坐着?的妇人缓缓抬头,布巾下的脸皱纹密布,嘴角有个口子,随着?她抬头竟裂了开来。
“庞家?小子,来寻齐铭吗?”
妇人露出笑容,却叫盛叶舟几人瞧得?眼眸发酸,不自觉便忘了走出去。
曾经致力于将所有金银珠宝往陆齐铭身上?堆的陆母竟变成了这幅模样……沧桑而又没甚希望的村妇。
“婶子,是陆大哥的好友从安义府来看望他了。”庞波兴奋地招手。
盛叶舟几人门前走到篱笆后?,遥遥冲陆母拱了拱手:“陆伯母。”
“盛家?小五,廖三少爷。”陆母大惊失色,随即像是想?起重要之?事,忙朝堂屋高声大喊:“齐铭,快出来。”
院门被嘎吱打开,陆母将几人迎进院子。
看见故人远道而来,还没开口讲话?,眼角先留下串泪珠子。
“哎哟,瞧我这老婆子,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陆母自嘲。
而许久没有动静的堂屋终于有了响动,陆齐铭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
“娘,你叫我干啥?”
青年个头很高,皮肤晒得?黝黑,但身子挺拔生气勃勃,一看便知并?不是寻常农家?汉子。
“陆齐铭!”廖飞羽眼眶涨红,对着?那人影重重喊出名字。
整理衣带的人一震,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声音来源,随后?眼睛也跟着?一红,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个风尘仆仆的青年,千里迢迢而来,只是为了来看他一眼。
如?此情义,怎能叫他不感动。
“廖飞羽,盛叶舟,盛小六。”一一喊出几人名字后?,他疾步而来张开双臂。
盛叶舟向前,一把搂住了这个几年没见还是比他要高的好友,淡淡膏药味飘来。
廖飞羽飞奔上?前,搂住两人,三人不顾形象地抱头痛哭了一场。
直至篱笆墙外来了好些人看,陆齐铭才?放开两个好友,引着?人往堂屋走。
“你与叶舟先好好聊聊,我带叶翰去取咱们路上?买的礼。”廖飞羽有些不好意思,胡乱擦干净脸上?泪珠后?,忙寻了借口先离开。
两人一走,陆母也忙不迭去厨房泡茶,堂屋里只剩下盛叶舟和陆齐铭。
“这些年……过得?可好。”
明知过得?不会好,盛叶舟却偏偏如?此问,问完才?觉得?自己失言,有些忐忑地瞟了陆齐铭两眼。
陆齐铭倒是坦荡,大马金刀地往板凳上?一坐,豪迈道:“比起以?往肯定不好,但比起许多流放之?人,过得?还算不错。”
“那就好。”
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感慨,盛叶舟抹了把有此刺疼的脸,淡淡笑了起来。
两人同时?转头,相视而笑,各自都?觉得?对方变化很大。
陆齐铭渐渐讲起这几年的生活,盛叶舟静静地听着?。
这个故土村的村民,大部分都?是流放而来,像是陆齐铭家?这般适应下来努力改变生活的有,也有大把破罐子破摔的人。
例如?陆家?大房便是如?此。
好在他们流放前就已分家?,如?今这家?由陆齐铭说?了算,那边也不敢来找麻烦,日子过得?也算可以?。
“我在军中跟随许校尉办事,如?今也算小有身份,不管是在军中还是村里,都?没人敢主动招惹我。”
提及此,陆齐铭神情有些落寞,半点喜悦之?情都?没有。
他不说?,盛叶舟也知原因。
科考入仕近在眼前被毁,他却只能依靠他人之?势保自己和家?人平安。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
“你说?得?可是许茂许校尉?”盛叶舟忽然问。
“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