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漠漠无雨
亲戚家是不能去的,到时候他们都会帮着赵美珍,她能去的,还是只有胡燕妮家。
钢铁厂住宿条件比棉纺厂好,胡父算是个小领导,所以家里分到了一套两室一厅有卫生间的房子,因为卧室面积很大,所以又专门隔开一间做成两个小卧室,让胡燕妮跟哥哥一人一间。
现在哥哥在乡下,他们家等于空了一间小卧室,夏青棠要是给些钱和粮票,应该是可以借住一段时间的。
她把自己夏天的衣物、鞋子、平时用的东西全都收拾好,把藏在墙角饼干盒子里的二十三块钱和仅剩的一些粮票藏在背包里面,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赵美珍见她真的要离家出走,便冷笑道:“有本事,你出去了就别再回来!”
夏青棠没有搭理她,夏大明却吓了一跳,他拽住夏青棠的背包:“哪有吵架就往外跑的?你也这么大了,要是出了事,我跟你妈可怎么办?”
“妈才不会担心我呢,我死在外面,她只会可惜不能把我卖个好价钱,不能给我哥换东西。”夏青棠很平静地说道。
“那也不能往外跑啊,就算是……就算是为了我,别让我担心,行不行?”夏大明几乎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所以怎么听都有点怪怪的,但话里的意思还是挺明确的,他确实担心女儿出事。
夏青棠叹口气,低声说:“爸,不是我想走,是妈非要逼我。我出去住几天,你也劝劝她,等她想通了再说。”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去哪儿住吧?去你姑姑家?还是大姨二姨家?”
“我去同学家,等我安顿好了,明天我会去仓库告诉你的。”说完,夏青棠就走了。
她在钢铁厂门口等到了下班的胡燕妮,跟她说了家里发生的事情后,果然被带回了胡家。
胡父胡母是那种比较仗义的性格,听说夏青棠跟家里吵架了,也欢迎她来住上一段时间。
晚上,躺在胡燕妮的双人床上,夏青棠有些辗转反侧睡不着。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真的一直住在宿舍直到结婚为止吗?”胡燕妮突然问道。
夏青棠说:“只能这样了,很多人也都是这么做的。要是我能太太平平一直住在宿舍,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年月哪个单位都是结婚才能分到房子,不结婚有个宿舍住已经很不错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妈还会跟你闹吗?”
“她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夏青棠沉声道:“那个姓孔的也是,不会就这样放过我的。”
“那要怎么办?”胡燕妮突然紧张起来了。
“总能想到办法的。”夏青棠翻个身,“我们都睡觉吧,你别为我担心了,会没事的。”
夏青棠在胡家住了几天,赵美珍没去车间找她,倒是夏大明过去偷偷塞给她几张粮票,让她注意身体。
眼看快到月底,很快就能发工资,夏青棠的心情刚刚好了一点,就接到了厂办的通知,说她被调去仓库做搬运工了,立即生效。
温晓丽等人惊讶极了,仓库都是重体力活,从来就没听说过让一个女同志去仓库做搬运工的。
第8章
“王干事,没弄错吗?怎么会让青棠去做搬运工啊?”
“是啊,王干事,搬运工不都是男同志吗?还得是力气大的男同志。”
“就是,小夏怎么能去干搬运工啊?厂里这不是胡来吗?这要是受伤了,谁负责啊?”
夏青棠都没开口说话,工友们倒是帮忙问起来了。
她心里还是觉得很熨帖的,虽然家里人对她不行,可这些朴实的工友都对她不错。
王干事是个三十几岁的女同志,她平时不常来车间,跟这些年轻女工也不怎么熟悉,但听大家这么问,她也老老实实说道:“这事儿我也觉得奇怪呢,但是文件是厂长那边亲自批的,就是要把小夏给调去仓库做搬运工了。还有,小夏那天不是去我那儿登记了申请宿舍吗?上头也说了,你申请宿舍,至少也要一年后才有床位。”
这话说得就很有意思了,“你”申请宿舍,至少也要一年后才有床位,说明如果是其他人申请,肯定不用等那么久。
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女工也听出来话里的意思了,她立刻拉住夏青棠道:“你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了?”
“我天天都在认认真真上班,我要是犯了错误,咱们车间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啊。”夏青棠朗声道:“我在咱们一车间向来爱岗敬业、勤勤恳恳,不说做到第一名,也绝对不是落后的那一个,更不会犯错误。”
夏青棠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孔良超找了齐厂长给她使绊子呗?孔家人就喜欢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幸好如今年代不一样,至少厂里不能开除她。
“确实,小夏的工作一直都是很好的。而且这事儿就不对啊,怎么能让一个年轻女工去做搬运工呢?要真是调换岗位,换去食堂、后勤都还算正常,把一个年轻女同志换去做搬运工,这不奇怪吗?”夏青棠的小组长也走了过来,然后说:“小夏,你先别慌,我们去找陈主任问问。”
一车间的陈主任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厂办的通知都下来了,夏青棠第二天肯定是要转去仓库的岗位了,陈主任也爱莫能助。
夏青棠笑了一下,说:“王干事,这事儿立即生效,是说我明天才去仓库报道吧?”
“按规定是这样的。”王干事点点头,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夏青棠。
她在厂办工作很多年了,虽然不清楚直接原因,但她猜得出来,夏青棠肯定是得罪人了。
夏青棠开始解围裙了:“那行,我现在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去仓库报道。”
说完,她就往外走,温晓丽跑过来拉住她,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青棠,是不是有人在整你?上次你们家大吵架那事儿,我爸妈都知道,我妈说你得罪了姓孔的干部,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这事儿没有证据,我可不敢说什么。不过,什么岗位都一样,你别为我担心,我先回去了。”夏青棠看上去还是笑眯眯的,好像一点儿也没放在心里。
等夏青棠走后,车间里面就炸了锅了,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这里很多人都知道她家里跟姓孔的那人的事情,还有一个邻居也在一车间,便绘声绘色转述了那天在夏家门前发生的一切。
“那个人都说了,总能等到小夏哭着过去求他的!依我看,就是他做的!”那邻居一锤定音。
小组长黑着脸说:“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人家有能耐,你能怎么着?听说他们家比咱们厂长家还厉害多了,厂长的几个孩子都去插队了,可那个姓孔的,跟他妹妹都留在城里了。就凭这个能耐,人家没开除小夏,都算不错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温晓丽说:“可是……这是错的啊……”
众人全都愣了一下,又过了一会儿,管她们的大组长姚蓉突然朗声道:“小温没说错,这样做是错的。小夏是我们的工友,要是真的因为这样就把她弄去仓库当搬运工,这事儿,我第一个不同意!小夏是我们一车间的人,我们一定要把她留下来!”
大家都受到了鼓舞,便都跟着姚蓉喊道:“没错,要把她留下来!”
喊过之后,温晓丽就瞪着大眼睛问道:“姚组长,那我们要怎么做啊?”
“先干活,待会儿下了早班的人跟我走,我们一起去找厂长和书记!”
“好!”
这个时候,夏青棠已经放好了棉纺女工标志性的白帽子和白围裙,背着自己的斜挎包开始往厂外走了。
大家都知道孔家有问题,可没人敢对他们做点什么,哪怕知道他们干了不符合规定的事,也依旧没人敢说话。
但除了两个孩子都留在城里之外,夏青棠还知道孔良超的一些私事儿,非常见不得人的那种私事儿……
而且,因为曾经做过孔良超的配偶,所以夏青棠知道那些私事儿的证据放在哪里,趁现在孔良超应该也没下班,她刚好可以过去确认。
孔良超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虽然是在这个年代,但也有很多人私生活过得非常潇洒,特别是像他们这样条件好的男青年,基本上每一个都谈过好些对象了,而且不用多问,肯定早就发生过关系了。
孔良超家里的二层小楼是他爷爷的房子,父母妹妹都住在里头,他谈对象肯定不能把异性往家里带,再说被大院儿的人看见了也影响形象,所以孔良超跟几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一起在外头弄了一套房子,是个隐蔽地段最末尾的一个小院子,一共三间卧室,其中一间固定属于孔良超,另外两间卧室其他人都能使用,只要空着,就能过来睡觉、打牌、喝酒,甚至是带女孩子过来玩。
上辈子,孔良超跟夏青棠结婚后,依旧保留了这个院子好几年,夏青棠也是在这里抓到他外遇现行的。
孔良超喝醉酒的时候还透露过一些他藏在这里的罪证,可惜刚结婚的夏青棠愚笨胆小,被孔家欺负成那样了,居然都没想过拿着孔良超的罪证跟他们家鱼死网破。
等过了几年,年代已经完全不同了,那些罪证也派不上什么用处了,孔良超也换了新房子,这里也就慢慢被淡忘了。
时间还早,大部分人都还在上班上学,加上天气很热,所以大街上行人稀少,夏青棠戴着一顶朴素的遮阳草帽低着头匆匆走过空旷的街头,一口气走了一个多小时,她才走到孔良超的那个房子旁。
先找了个树丛蹲下观察了一会儿,等确定那小院子里面空无一人,甚至连隔壁屋子也没人,夏青棠才小心翼翼推开没有上锁的院子门,溜了进去。
太阳很毒,院子里的花坛被晒成龟裂的土块儿,几个大花盆里面的植物也早就枯死了,只顶着一点儿残枝依旧站在里头。
夏青棠搬开每个花盆摸了摸,果然在其中一个花盆的下面找到了一把门钥匙,她先打开一楼的屋门,用小石块顶住门缝,把钥匙还回去才小心翼翼进了屋子。
这屋子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因为建筑很高大所以室内非常阴凉,里面甚至还打扫得干干净净,走进去还有花露水的气味,倒像是正常的住家一般。
夏青棠没空打量其他地方,她走到最大的那间卧室前,屏住呼吸轻轻一推屋门,发现门是锁上的,打不开。
不过这个门锁已经用了很多年了,夏青棠知道怎么弄开,也没废太大功夫,她就用头上的发夹弄开了屋门锁,然后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又赶紧关好门。
屋内的闹钟显示着时间是下午三点半,这会儿孔良超肯定还在单位上班,所以夏青棠赶紧在屋里翻找了起来。
孔良超当初并没有说过具体的藏东西位置,但好在卧室也就这么大的地方,夏青棠找了一会儿,就在衣柜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块可以活动的板子,挪开板子,发现了一个饼干盒。
这会儿的人放重要东西都在饼干盒里,孔良超也不例外。
夏青棠打开看了一下,捡出里面最有用的一些证据藏在自己身上,又把饼干盒物归原位,弄得一点儿破绽也没有。
她给表妹做了那么多年保姆,这一手物归原位早就炉火纯青,没有半点破绽的。
拿到了证据,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了铁门被打开的声音,两个男青年的声音也在屋外响起:“热死人了!”
“赶快进去凉快凉快!”
俩人打开屋门,一前一后进了客厅,就听见他们倒水、喝水和开电风扇的声音。
有人骂了一句脏话,道:“又没电!”
“算了,屋里没那么热了,躺一会儿咱们就出去吧,也不早了,还要接超哥下班呢。”
夏青棠紧张得快要窒息了,但孔良超的房间既然上了锁,也就表示这些小弟是不敢随便进来的,她待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果然,外头的俩人根本就没有进卧室的打算,他们喝了水就在外头闲聊,说哪个年轻姑娘好看,又说谁谁看上了谁家的妹子,一定要拿下的。
“对了,老五,超哥说的那事儿,是哪天动手啊?”
“三十一号,这个月最后一天,那女的上中班,下班就傍晚了,她从棉纺厂走到钢铁厂要五十几分钟,路上经过成功路的那片树林的时候动手。到时候我们俩负责按住那个女的,你可记住了,按归按,千万别偷看,那女的以后搞不好要做咱们嫂子的,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地方,小心超哥抠了你的眼睛!”
第9章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乱看的。不过,那女的到底有什么好啊,超哥非要娶她不可?”
“这我哪知道?超哥的事情,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
夏青棠在屋里屏住了呼吸——从棉纺厂走到钢铁厂,这很明显说的是她,他们摸清楚了她的行动路线,并且打算在路上对她下手。
这个年代,女同志要是遇到这种事,差不多一辈子就毁了,所以没人敢往外说,更没人会去报警的。
报警也基本没什么用,除非有确凿的人证、物证或者抓了现行,要不然,以这会儿的刑zhen手段,根本破不了这种案子。
报警的结果就是抓不到凶手,反而让女孩子一个人抗下一切,在异样的眼光中度过痛苦的一生。
怪不得孔良超那天说了那样的话,他笃定夏青棠会回去求他,因为他早就设下了这么恶毒的计划,他要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地方侵.犯夏青棠,然后要她跪着回去求他——求他娶她。
不然,一个这样的女人还能有其他出路吗?
夏青棠心跳如擂鼓一般,她对孔良超的恨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她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找到孔良超跟他同归于尽……
但幸好她忍住了,她的心跳声慢慢平复下来,接着更加冷静地听着外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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