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神之恋 第124章

作者:漫空 标签: 奇幻魔幻 西方罗曼 历史衍生 穿越重生

  可能是来太久了,除了穿越前那份最重要的记忆保存起来后,其余记忆都遗失了。

  那她是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

  在她开始思考的时候,时间的流逝也在加快。植物声消失了,风声雨声被流逝的时间远远甩开,巨人消失不见,铜与火交缠的歌声也听不到。

  所有一切重归黑暗里,万物被埋葬,只剩下睁着眼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泊瑟芬。

  她在这片无声的暗之洪流里漂浮许久,无聊的时候就会去看那片擦过哈迪斯伤口的地方。

  仿佛上面还沾着早已经消失的血液。

  她每看一次,心疼与愧疚的荆棘就会紧捆上来,让人越想越难受。

  哪怕跳出去前分点力量给他也行啊,当年那么小,又伤得那么重的哈迪斯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怎么就落荒而逃了。

  泊瑟芬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又醒悟过来,她跟哈迪斯也不认识,在那么难受的情况下直接逃走也是正常的事情,谁被掐成肉饼谁不跑。

  话说哈迪斯不是刚出生吗,怎么力气那么大?

  泊瑟芬边心疼得直抽气,边各种来回翻滚哀叹当年就这么错过了。

  随着记忆涌入,她也开始记起来很多事情,例如她就是哈迪斯那个「白月光球」。

  只要想到当初死命按头哈迪斯是很喜欢白月光球,才忘不了她的破事,她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记忆里。

  难怪哈迪斯那个时候看她的眼神很诡异。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泊瑟芬继续滚滚滚,只要滚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来,滚了好久好久,依旧是一片见不到边界的黑暗。

  她像是漂浮在无风也无星的宇宙里,虚无成为了这里唯一的主体,没有声音,没有生命,也没有哪怕一粒沙子。

  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是这份记忆太漫长而显得异常沉重,她不知道在这个空旷到让人绝望的地方滚了多久,坐了多久,等了多久。

  脑子里关于哈迪斯的记忆,也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如流水般消失,她成为了脑子空白的孤魂野鬼。

  除了穿越前的记忆,她一无所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这个寂静到恶毒的空间里响起来。

  “你,是谁?”

  最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被拉慢了很久才落地,仿佛对方并不懂如何说话,语调生涩得像失去油的轮轴,没有一丝年轻人的顺滑悦耳。

  泊瑟芬终于揪到个愿意跟她说话的,她兴奋地蹦起来说:“我是……”

  奇怪,怎么名字出去就跟消音一样。

  对方沉默很久,泊瑟芬着急了,生怕唯一的说话对象闹失踪,立刻跳来跳去地寻找他的影子,“你还在吗?”

  “在。”

  泊瑟芬连忙蹦回来,“那你在哪里?”

  “我无处不在。”

  泊瑟芬不太理解这个回答,难道她眼睛已经不行了,看哪都是黑乎乎的,哪有人?

  没人有声也成,她又跟对方唠嗑了好一段时间,越聊越觉得这个无处不在的「人」有点傻不溜秋的。

  “什么是车?”

  “天空?”

  “食物,吃?”

  “船?”

  泊瑟芬再迟钝,也觉得这家伙不正常,至少跟她不太像一个品种的生物。

  但是她寂寞太久了,面对着眼前这个空洞到让人发疯的世界。

  哪怕只是一个声音的陪伴也是莫大的恩赐。

  至于这个声音是刚出生的妖怪,来此一游的外星人,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都无所谓。

  当然臆想这个猜测很快就被她否决了,她再离谱也不可能想象出这么没有常识的伙伴。

  “生命是什么?”

  他在跟她聊天的时候,又捕捉到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词汇。

  泊瑟芬没有想到自己也有当老师,能教导他人的一天。不过她自己的水平也是低得堪忧,一下要解释生命这么熟悉的词,还得想一会。

  “生命是动物跟植物,还有各种各样细菌等生物的统称,会繁衍,也会成长,会吃东西还会唠嗑。

  当然不是什么生命都会说话,不过有些生命能在水里呼吸,有些生命寿命特别长,大家都各凭本事在大自然里讨饭吃,说话也不是必须的。”

  泊瑟芬磕巴解释了半天,觉得自己说的也太干了,只好指了指自己直截了当说:“我就是一个生命,会说话的那种。”

  “那我也是吗?”

  泊瑟芬有点不确定地回答:“大概是吧,你是什么模样的生命?”

  对方又沉默了老一会,似乎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样子的生命,最后他只是慢吞吞地说:“你能继续跟我说话,说你所知道的那些东西吗?”

  他说话越来越流畅,没有之前那么青涩卡壳。

  泊瑟芬也缺人说话,她都要无聊疯了,有段时间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哑巴。

  所以经常变换表情锻炼脸部肌肉,然后练习吐葡萄皮绕口令。

  泊瑟芬开始变成唠叨小达人,从巴巴自己小时候玩的游戏开始,什么冰淇淋奶茶流行歌小说自家人都说个遍。

  期间他们的对话模式经常是这样的。

  泊瑟芬:“你会唱歌吗,不会啊,我哼两句给你听吧。”

  泊瑟芬:“你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啊,从来没有吃过东西,那你的人生已经乏味了一大半,我给你描绘一下食物的味道跟模样吧……我也好久没吃了。”

  泊瑟芬:“玩游戏吗,我们来玩五子棋吧,没棋子石头也成,我再画个格子……连石头都没有?”

  对方似乎被她打击到自闭,终于迟疑说:“我试着做一做。”

  泊瑟芬还在想用什么代替棋子,没有实体,口头上一二一二也成,就是要考验记忆力,没有意识到对方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随口就说:“好啊。”

  这句话如开启这个黑暗无望的世界的钥匙,咔嚓一转,广阔的空间发出雷鸣的轰隆声,震得泊瑟芬连忙跳起来。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地绞动,翻滚,摇晃。

  黑暗里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哺育颤动,不停地膨胀鼓起,让泊瑟芬完全立不住立不稳,只能到处滚。

  她想问怎么了,可是四周都是震耳欲聋的碰撞声,所有出口的话都被掩盖下去。

  那膨胀的地方破开,一条脊椎似的巨大长影耸立而起,不断有东西从上面落下来,砸到黑暗中发出闷咚音。

  那是什么?

  泊瑟芬突然发现朦胧的黑雾开始散开,那长脊般的巨物显露出自己巍峨的一面,那是黑色的山脉,从山脉掉下来的是无数的石头。

  石头太多了,如暴雨灌入这个空无之地,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漫长的「暴雨」总算是变小一点,石雨汇聚成厚实的大地。

  泊瑟芬看着石块避开她,落到别的地方,有些落得多了就是山峰高坡,落得少的就是低洼之地。而她站立的地方没有落到任何石头,依旧是一片黑暗虚无。

  她走到石头上,踩到了实在的地方,回头一看,就看到那片待习惯的黑暗在大地的衬托下,变成了无底的深渊。

  泊瑟芬以为自己经过这么久的岁月,能对任何奇异现象都保持一颗平常心。

  可是她错了,活得长不代表见得多。

  至少眼前这种宛如创世的壮观景象,她上辈子,这辈子,大概下辈子也不会再见到了。

  那个声音再次穿过渐渐停息的石雨,在她身侧出现,“石头有了。”

  泊瑟芬再次忍不住四周张望,可是不管是刚诞生不久的大地,还是身后的深渊,她都没有看到这个声音的主人。

  最后她坐在石头上,看着那条巨大的山脉在还不稳定的地面上,断裂成大小不一的突起。

  虽然四周的背景还是以浓黑为主,可是泊瑟芬知道这个空间已经跟最开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她碰到了大地的实在感,不再是飘荡无依的虚无。

  如果这是一个梦,也是一个瑰丽奇幻的梦境。

  泊瑟芬拿起一块小石头,寻找到半块平坦的地方开始画棋格子。

  她很多情绪都要忘记了,很多记忆也开始模糊。哪怕她时不时就拿出来擦亮擦新,也扛不住时间的侵蚀。

  她轻声讲解五子棋简单有趣的玩法,又拿出一堆收集来的小石头,一块一块放在格子的交叉点上。

  这是她小时候经常跟她爸玩的游戏。哪怕过了这么久,这么久的岁月,她碰到这个熟悉的游戏还是会觉得亲切。

  那个声音带着一丝好奇响起,“这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泊瑟芬疑惑抬头,却发现自己在流泪,她没想到自己实体都没有,竟然还有眼泪这玩意。

  “我在哭吧。”她如以往面对他的任何问题一样,耐心诚实地解释。

  “哭……为什么要哭?”

  泊瑟芬攥紧手里的石头,沉默良久才说:“想家了。”

  他可能是看出她与平时不同,所以没有继续当十万个为什么宝宝,问她家是什么。

  他们下了很长时间的五子棋,大地也从一开始如海浪般波动不稳定,逐渐变得凝实厚重。

  一无所有的地面更显得荒凉可怕,如一具看不到头尾的可怖尸体横亘在她脚下。

  没有土地的呼吸感,动植物出现的心跳声,河溪血管的流动,一切都是死的。

  五子棋下腻味后,泊瑟芬又与那个声音一起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这地大概种不出东西。”泊瑟芬看着这么空,这么大的地,总觉得不种点,建点什么就是亏的。

  “是想要看到「生命」吗?”他跟她聊天许久,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也能自如地搭上话,她想要种的是一种叫植物的生命。

  泊瑟芬瘫平在石子地上,看着昏沉无光的头顶,漫长的失神后她才轻声回答,“我家在的地方,有七十多亿个与我相同的生命在一起生活。我每一天出门都能跟无数个人擦肩而过,天气预报会告诉我今天是出太阳还是下大雨。

  路边是绿化树,树下是长石凳子,或者凳子边还随意放着几辆单车。路边有奶茶店,转几条街是卖冰淇淋的超市……以前从不觉得遇到的这些是幸运,只是习以为常地过着平凡的每一天。”

  真的很平凡,她的人生平凡得过于幸福美满,等意识到可能永远失去了,才只能攥着那些美好的回忆,眼睁睁看着它们如沙漏里的沙一样,一颗一颗地流走。

  也许哪一天,她真的连这点支撑自己的回忆都会失去,彻底变成无意识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