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空
她们站在辉煌的金色残骸里,一个站着低头俯视,一个跪着仰头,露出献祭者的脖颈。鲜花麦穗与四周围观的信徒们,都呈现一种奇异梦幻的色彩。
而在这种美得不像话的氛围里,主神与从神互换身份的厮杀在沉默进行。
泊瑟芬不太了解那堆规则,可是她漫长岁月凝聚而起的神格,却因为受到攻击,而让它的主人感受到强烈的不安,并且做出最正确的反抗。
她身后一个黑色的长影也终于立起来,虚幻枯瘦的手持着一把死亡的长剑,沉默而冰冷地俯视着一点点从地上站起来的农神,打算将她砍成碎片。
在供奉同一个主神的情况下,能顺理成章互相厮杀就是这一刻。吞噬主神的叛徒,不配跪在她面前。
“等一等。”泊瑟芬突然开口说。
高举着剑的黑影一顿。
德墨忒尔也抬起眼。
泊瑟芬看了农神一会,犹豫了会才问:“你知道怎么走出这个城市吗?”
没法子,这个城市的人看起来都像是代码敲出来的假人,好不容易遇到个活神,再没有希望也要问一问。
虽然这个神看起来精神诡异,这不更代表她是真实的吗?
德墨忒尔笑了,她非常欣喜地为她解答疑虑,没有一丝勉强,“唯一的路在我的肚子里,你当我的孩子,我抱着你出去。”
这话每听一次都要刷新一次三观,泊瑟芬倒也没有当听不见,解开谜题的过程总是需要抽丝剥茧。
这个鬼地方估计就是专门针对她的大坑,但是谁会费那么大的劲来妨碍她?
翻来覆去地思索,明晃晃一个名字就浮现上来。
大地遭受雷击,将她抛出去,又遇到阿波罗跟阿佛洛狄忒,现在冲出个德墨忒尔,都是泥板上现在最掌权,放置在石柜最前,最显眼的神明。
能让这些神出来发疯,还能打雷,再顺带弄个城市迷宫来给她使绊子——宙斯?
她都睡成傻狗了,怎么也不能在睡觉的时候得罪这个当权者吧。
翻翻宙斯履历,好多情史,哦不,好多战绩。
虽然不想承认,哈迪斯的实力估计会被宙斯虐。这也没法子,这个世界信仰是唯一的力量来源,就哈迪斯那约等于无的信仰者,遇到她之前,没有直接睡在椅子上凝固成化石就算强悍的,还想跟宙斯打?
会被打死的。
看来宙斯因为想要冥府来搞她这个可能性不大,真要将她当肉票威胁变成恋爱脑的哈迪斯,直接把她一捆吊在坟地前就成,也不用搞这么大的阵仗。
泊瑟芬在自己的脑子被绕城蜘蛛丝王国前,总算是捋出个可能性,不要死亡,要生机?
“你跟宙斯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为什么非要将我留住,让我当你的孩子?”
因为是真心实意想要知道,并且带着愤怒,话语一出来,直接就是命令。
德墨忒尔在漫长的岁月里,已经习惯了从来不发命令的主神。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她没有任何预料,回答自然而然就出来。
“你的生机决定了人类的信仰所向,你的选择与情绪变化,都将影响到信仰力量归于哪位神明。”
这个答案让泊瑟芬一惊,她什么时候那么厉害了?
说得她像是能主宰天下的上帝差不多。
又想到自己在冥府的日子,她立刻冷静了。没有被死神提着剑砍的上帝,更没有被冥王押着刷习题的上帝。
“你与大地、天空、爱欲之神的存在一样,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运转规则之一。没有神能轻易掌控清醒的你们,身为后代神的我们,要小心翼翼维持这个世界不崩溃,只能用尽方法让你们古老的意识消散,成为能被彻底掌控的神灵。”
或者成为无意识的沉睡者,如大地深渊黑暗般。
又或者像是爱欲之神,因为人类兴旺的需求而苏醒,无法再轻易沉睡,就被害怕原始神力量的新生神明所吞噬,取代他的主位,将掌控人类的权力死死握在手里,得到不衰不死的报酬。
泊瑟芬表情都麻了,不是上帝,而是最好的工具神,还是之一。
德墨忒尔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眼神里没有一丝不忍的怜悯,也没有任何窃取他人能力的愧疚。
“我一开始觉得你沉睡会比较好,后来却想要看看你醒过来的模样,才向宙斯讨来了部分的血肉,放入我的身体里滋养出你的身体。比起人类的信仰所向,与你在一起才是我的最重要的事情。”
泊瑟芬的苏醒会影响众神此刻的地位。
所以她给泊瑟芬争取身体的前提是,能让她从主神的位置走下来。
德墨忒尔说到泊瑟芬的时候,表情瞬间化为了水,柔润的脸孔满是温柔的光辉。
她想要吃掉泊瑟芬不是为了权力,更重要的是能永远保证泊瑟芬逃离不了她的身边。
泊瑟芬不止脸麻了,眼神也呆滞了,刷三观的速度完全赶不上神经病的奇葩想法。
果然是她太文明,无法融入这个诡异的吃人吃神的原始世界。
打败奇葩的方法是什么,就是别被她的话绕进去,例如问她为什么非要跟自己在一起。
泊瑟芬忍着一脚踹开这个黏糊糊的神的冲动,继续问:“你用什么滋养这个身体。”
是这个身体,不是「我」的身体,要将自己塞入德墨忒尔的身体里,还不如直接魂飞魄散算了。
德墨忒尔去沉默起来,她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回答。
泊瑟芬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保持按住她的姿势,忍着身体碎裂的疼痛,她眼神也逐渐冷冽起来,“你身上都是黑暗的诅咒气息。”
鲜花再多,香气再遮盖鼻子,鲜果再碎,味道再清新,也无法让泊瑟芬忽略这个女人身上浓重的腐朽味。
这个味道她不陌生,偶尔会在死神身上闻到过,或者摸到过一些死亡泥板也给她同样的触感。
泊瑟芬不细看还好,跟对方贴得太近,迫不得已将她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就无法避免地看到她皮肤下,那些缠绕的阴冷气息,如蛆虫蠕动,让她头皮发麻。
要不是脑子死死拉着一个念头,不能让她站起来,泊瑟芬早就往后蹦开好几米远离她。
德墨忒尔抱住她的腰轻声说:“我被哈迪斯诅咒了,他与我同为你的信徒,想要竭尽全力将你拉入冥府,将属于大地的信仰都握在自己手里,摆脱即将沉睡的命运。
只要你选择了他,你的生机也会带上死亡的气息,只有我才能让你的力量永远纯洁芬芳。你选择我,就能摆脱他。”
这么直白粗暴的挑拨离间,泊瑟芬一时都不知道要怎么评价。但凡宫斗剧多看两部,也不至于用出这么粗劣的计谋。还纯洁芬芳,这家伙当自己是洗洁精在世吗?
而她身后的黑影听到这话,却快速看向泊瑟芬,她对于神的规则不太熟悉,德墨忒尔的话藏着毒针,只要泊瑟芬回答,那么选择就会成为现实。
她会选择德墨忒尔留在喜爱的大地上,还是……选择谁,都无法阻止他跟随她的步伐。
黑色的影子变得更瘦了,他望着泊瑟芬浅黄的的头发一会,才掂量一下手里的剑,破碎的灵魂力量不够稳定,厚颜无耻的农神又死死抱着泊瑟芬当挡箭牌,力气不能错一分,不然会伤到泊瑟芬。
泊瑟芬有些什么不解地凝起眉头,似乎感受到某种让人痛苦的压力,从农神充满占有欲的怀抱里传来。
这种压力让她精神高度紧张,有什么声音终于通过层层屏障进入到耳朵里,如碰到暗礁的海浪,轰的砸出庞大的水花。
泊瑟芬被这些声音撞到脑壳疼,缓了好一会,才压着嗓子慢慢问:“你肚子里的东西是什么,我听到它们在哭。”
不等对方回答,泊瑟芬又一字一字强调,“不是冥府,不是哈迪斯,这些黑色的气息是从你的骨头里。特别是你的肚子里源源不断冒出来的。”
终于掂量好力气的影子,找准一个角度后,就维持不动,等待泊瑟芬审问完。
德墨忒尔的嘴唇剧烈抖动了好几次,终于压抑下被主神审问就必须回答的冲动。
泊瑟芬掐着她肩膀的手指却开始抖动起来,她弯身更接近农神。那种痛苦的声音,像是从这个满身污秽的神明的骨头内敲出来,最终都汇集在她的子宫里互相蚕食。
终于听清楚了几句的泊瑟芬忍着极度的怒意,呼吸都停顿了几秒,胸口闷痛得要爆炸。
好不容易她终于将这口闷气长叹出来,以为会带出冒着火星的嘶哑,却发现更多的是憋气过度的虚弱。
“你用活人祭祀来滋养你的肚子里的肉,又用纯洁的灵魂来塑造肚子那团玩意的骨头。”
泊瑟芬说到这些恶心的行径的时候,终于从庞大细碎的记忆里,翻出来那些癫狂的歌舞画面。
在祭祀舞者的脚下,是无数惨死在祭坛前的尸体残肢。
要剁碎了,才更容易在祭坛里燃烧。
德墨忒尔理解她的怒气,“血肉残肢确实脏乱不堪,也污染了你神像前的台阶。但是我亲自主持祭礼,确保祭司们没有将一丝血气溅到你神像上。”
泊瑟芬的力量是纯洁柔软的,非常不喜欢血腥味。
知道自己的祭坛有很多人类的血肯定会生气,这也是她刚才避而不答的原因。
泊瑟芬:“……”
她无语的表情甚至呈现出一种「这个世界怎么了」的绝望。
德墨忒尔以为她的解释太粗略了,才没有得到她的原谅,说得更急切,“血肉与灵魂凝结的身体虽然还在我肚子里争吵,但是只要你的灵魂进入,他们都会屈服你的力量而安静下去,彻底融为你的一部分。”
泊瑟芬一下就被丢入冰冷的雪水里,四肢百骸都被阻断了血液流通,又在下一瞬间被投入岩浆,到处都迸溅开沸腾的血花。
“它们……他们还是活着的?”
德墨忒尔:“活着的血肉与灵魂才能保持新鲜,也能维持宙斯那块力量强大的血肉的活力。”
泊瑟芬很想让她不要说了,她的每一句都化为利刃,能将她的脖子一寸寸割开,再撒盐搅拌搅拌。
虽然不是她干的,可是德墨忒尔一脸「我是为了你」的表情,让她都恨不得掐死自己。怎么不早点清醒,把这个辣鸡给剁了。
德墨忒尔似乎在泊瑟芬的眼里看到什么,睁大的眼瞳里,又倒影出一抹纯粹的黑色,不是她身后的哈迪斯影子。
而是……泊瑟芬的发色。
颜色的改变,代表泊瑟芬选择来自冥府的信徒,也代表她要抛弃她。
德墨忒尔眼瞳的颜色立刻爆发出灿烂的金色,强烈的不安让她彻底疯狂,用尽了所有力量站起来,挣脱开了泊瑟芬的手指。
可是下一秒,清晰的割裂声响起来。
是刀刃穿过皮肤血肉,又转了一圈抽回的声音。刀尖抽到一半,狠绝地再次捅回去。
残忍,不容挣脱,要命的攻击。是死神惯用的手法。
刚以为自己挣脱开泊瑟芬的束缚,有了吞噬泊瑟芬资格的农神一脸茫然。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下,那个伤口在持续扩大,剧痛也随即而来。
然后她看到泊瑟芬望着她的眼神,无比的陌生寒冷。
对德墨忒尔来说,永远乖巧地团在她怀里沉睡的主神,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温柔与光明。
泊瑟芬的举动却告诉她,她被扔开了,被厌弃了。所有活下去的信念都在塌陷,日夜忍受痛苦诅咒的女神崩溃地嚎叫起来。
这种痛苦的叫喊,让四周都惊醒过来,充满幸福表情的信徒也开始扭曲地抱着脸吼叫着。
泊瑟芬在这堆神经病中,显得非常冷漠。
她手里的短剑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而锋利,刀刃往下,毫不犹豫刚要划开德墨忒尔的身体,放出那些在痛哭的灵魂,一道黑色的影子先一步切开了肚皮。
无数的人类灵魂飞出来,还有一堆白色的灵魂,那是黄金时代死亡后幸福游荡在大地上,守护人类的快乐精灵。
因为要尽量与光明的力量贴合,被吞噬的都是美好心灵的人类,与无害善良的亡魂。
泊瑟芬在白色的光芒中,看到流水般的黑暗在空中划过,刚才浅黄色的头发全部被染成纯粹的黑色。
泊瑟芬满头黑发,眼瞳也黑得几乎不透光,她手持短剑,站在抱着肚子重新跪下的农神身边,毫无怜悯也没有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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