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神之恋 第24章

作者:漫空 标签: 奇幻魔幻 西方罗曼 历史衍生 穿越重生

  几乎要改变主意,让她永远留在自己的卧室里。

  向往大地的植物神灵,躺在坟墓般寂静的死亡怀里,哪里都去不了。

  然后他听到,她轻微如开花的脚步,一步一步带着迟疑接近他。接着她害怕的慢步,突然加快速度几步跨来,少女的影子在他身后探出来,又缩回去,交叠在他高得多黑影里。

  她站在他背后,被他遮掩住了。

  哈迪斯看了自己的影子一下,压抑住胸口澎湃的情感。

  他这次在自己心口里扎了一把憎恨短剑,每次失控,剑就会扎入心肉里,剧痛难忍。

  如果不压抑感情,黑雾会敞开自己的力量,任由生机不断繁衍下去,冥府就会成为她肆意掠夺他能力的乐土。

  泊瑟芬刚踏出门,就看到身后两扇门板自己轻关上,门缝隙里刚才还畏畏缩缩的鬼魂们,用渴求的可怖眼神在瞅着她。

  她立刻往前再迈一步,直到门将所有鬼手鬼头都关起来后,她才觉得四周冷飕飕的。

  门外是一条空阔无光的走廊,廊柱之间是连环画般的浮雕。

  浮雕上方是吊着的巨大青铜油灯,却没有点燃,如同鬼域般沉寂。

  这个地方实在太压抑,也太阴森了。

  泊瑟芬觉得自己刚从一个鬼窝里走出来,又来到一个密封罐头里,有种让人绝望的窒息感。

  她看到哈迪斯已经走入黑暗里,完全没有等她的意思。

  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内长袍,身上的黑雾如同矩形的布料搭在他肩头,又从后背绕回前面,垂到他脚下变成飘逸的外衣。

  除了手腕上的黄金护腕有点色泽,他整个人跟黑暗几乎融为一体,转眼就走到了长廊尽头。

  有着人类的完美外壳,却有比鬼还吓人的威慑感。

  泊瑟芬本来有些却步,却在最后一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上面让她难受的花朵都消失了。她咬了咬牙,立刻快步追上去。

  黑暗中,急促脚步声在空荡的廊柱间回荡起来。

  站在转角里一动不动的神明,听到脚步声才再次往前走,他僵硬的脸皮也不自然扯动了一下,似乎是心情好本能想勾起嘴角。

  但是下一刻,心口里的短剑嗤地扎得更深。

  疼痛立刻战胜了不清醒的爱意,从来不懂得什么是等人的哈迪斯,第一次因为等别人的脚步声而被刺穿了一次心。

  短剑有自己的灵性,见到自己一插到到底,又慢吞吞地抽回来。

  铁剑与血肉绞动摩擦的触感,让他的脚步更加冷酷快速起来。

  墙壁上的壁画们,面带着恐惧,偷偷探头看了几眼。他们看着泊瑟芬跌跌撞撞跑过去,没有住过生人的宫殿,这是第一次有陌生的来客,带着蓬勃美丽的生机莅临。

  泊瑟芬没有夜视的能力,在失去照明工具的环境勉强摸索前进,费力跟着那个疑似冷静下来的施暴者。

  虽然她不知道跟着他的后果,但是她非常确定自己所处的地方非常糟糕,自己瞎跑估计会像是恐怖片炮灰一样死得更快,只能寄托对方突然清醒真想放过她。

  泊瑟芬盯着前面偶尔会闪着光点的护腕,拼着一股不能回头的劲跑过去。

  黑暗中偶尔有绿色散碎的光涌来,照亮了复杂的柱廊。

  红色的粗头柱连成了迷宫般的曲折长道,黑黄色的墙壁上涂满了模糊不清的彩绘。

  前面那个冷峻的身影若隐若现,像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影子,在这个古老神秘的空间里闲庭信步,连多余的黑雾他都随手拢着,一点都没有分散开。

  他走得又快又稳,丝毫不顾及身后有人追赶,连头都没有回过。

  泊瑟芬从奔跑,到扶墙快走,最后累瘫地抖着脚恨不得坐到地上去,只能慢慢走起路。

  从走廊转角开始,就是长短宽窄不一的石阶,像是打乱的钢琴键,每一脚踩下去就来到一个新的地方。

  陌生黑暗的环境,让泊瑟芬差点崴脚两次,差点撞墙三次、还有一次踩空。

  要不是抓住墙壁上的牛角浮雕,她能直滚下长阶梯到哈迪斯脚边去。

  转角墙上的沿边,画满了三竖线花纹。

  她走过转角又看到小厅墙壁里整齐划一的灰蓝色圆花圈。

  复杂得跟没头没尾的迷宫一样。

  绿色的光暗下去,她再次变成睁眼瞎。

  四周安静得吓人,就在她以为会跟丢对方,要一辈子在这个迷宫里徘徊旋转的时候,绿色的光又出现。

  泊瑟芬看到暗绿色的光芒里,那个高大的身影,就跟墙壁上几乎看不清的花纹一样安静地伫立在原地。

  泊瑟芬以为他在等她,结果没等她迈开脚步,那个高大的身影再次不紧不慢往前走。

  然后她发现,对方的脚步明显放慢了。

  而且每一次她跟不上的时候,那个身影就会再次停下。他这是……在等她。

  迷宫总算有了尽头,一条石头铺成的巨大廊柱长道,出现在泊瑟芬面前。

  每条柱子中间,都放着比她高的三角石台,上面置着铜盆,里面的火舌舔舐黑暗,照亮了前面敞开的巨大铜门。

  哈迪斯站在门口,身侧是三脚架上盆里的火焰在燃烧。

  他的脸色在橘黄色的光色中白得吓人,手指扣在胸口处,板直的站姿也有些松懈,连往上仰的脖颈,也跟没水的菜苗一样蔫了下来。

  泊瑟芬走路走到没劲,肩头颓垂,两脚踩虚,比他还蔫。

  她还以为就自己走路快要走出内伤,看来哈迪斯也是,估计是走太久,胸口那碗口大的疤也裂了。

  不管对方是不死怪还是恶神,想到对方也有体力不支的时候,泊瑟芬心里顿时平衡了。

  结果自己幸灾乐祸的小心思立刻被抓到,她突然看到一身黑雾缭绕的男人,毫无预兆侧眼看过来。

  黑沉的眼睛里,平静死气被一股莫名的愤怒占据,那怒意像是盘踞在阴影里的巨兽,肃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泊瑟芬跟他对视两秒,一脸木头表情。没办法,穿越后的每一秒她都在震惊中渡过,震着震着竟然都有点麻木了。

  特别是猜测对方咋了的好奇感,都被男人反复横跳的「我要强你」跟「掏心」这两大阴影来回碾压虐待。

  别说哈迪斯瞪她,就是哈迪斯突然瞪得两颗眼珠子飞出来,她估计也做不出更大的表情来。

  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没有那么容易怯场了。

  哈迪斯见用眼睛瞪不死她,松开放在胸口出的手,接着转身就走入大门。

  泊瑟芬跟抹幽魂一样,看到他走就本能追随上去,走到大门前的时候,才发现两扇门高得吓人。

  她抬眼就看到铜门上繁复的蛇形纹。最上面是檐部雕刻,中间的浮雕王座上,坐着一个单手撑腮的无脸神明,他脚边躺着一只同色的三头犬。

  藏于黑暗中的无脸女神伸出手各抱着两个男神,其中一位手持长直剑,另一位站姿悠闲背张开双翼。

  几个手持金色权杖的神站在旁边,似乎恭敬低头在跟王座上的神明说什么。

  檐上雕带很长,带着肃穆的威严感,压在巨大的门檐上,给人一种沉重的压力。

  泊瑟芬缩了缩肩,小心迈过又厚又宽的门槛,她习惯性地去寻找哈迪斯的身影,抬眼就是显眼的篝火堆在大厅中间燃烧。

  而她找的人,就安静站在篝火边。黑色的影子在火光的映照下,像是金子般耀眼。

  泊瑟芬提起裙子,逐步跟上去。

  篝火后是一张大长桌,桌子上堆满了泥板。围绕在桌子边的,是几个头发蓬乱,胡子拉杂,身披外衣的老男人。

  他们手里拿着泥板正在低声讨论什么,看到有生人进来,立刻用严厉的眼神,面无表情看着她。

  那审视的眼神就跟刀子一样,恨不得将她的皮肉刮下来,翻翻她的骨头是否有罪。

  泊瑟芬脚步更慢了,凉鞋的带子勒得脚疼,被别人用眼神扎得头疼,她低下头顺着火光的影子走去。

  木头燃烧有一股果香味,熏腊肉刚好的干燥气息。

  篝火那边的影子被她踩到脚下,她没有多想,就这样踩过影子的头、宽阔的肩颈走过去,直到腿……她站住了。

  那影子一直没动过,泊瑟芬奇怪地抬头,就看到他高大的后背,黑雾如同丝绸般光滑披在他肩下,形成了皱褶的波纹。

  他像是不知道她来了,依旧安静站着。

  泊瑟芬有点难受地用脚趾挠了挠鞋,站久了腿麻。就在她偷偷换脚重心的时候,影子又动了。

  他直接往前走去,她立刻跟上去。

  一前一后就像是雏鸟跟着黑鹰。

  哈迪斯走到桌子边,看到几位判官依旧像是审视罪犯灵魂那样,虎视眈眈盯着他身后的少女。

  他冷肃的脸惨白得吓人,导致眼眸的颜色深得更吓人,他语气平直却充满压迫感。

  “契约泥板起草好了吗?”

  埃阿克斯立刻走出来,不敢再瞪那个造成冥府??的植物女神,将一块厚重的起誓板捧上到哈迪斯手里。

  其余两个审判官也连忙收起自己瞪人的视线,然后低头继续整理泥板跟莎草纸。

  冥府亡灵暴动,热闹得跟宙斯降下巨雷一样,他们几个负责审判灵魂任务的,都要来帮忙整理亡灵名单。

  哈迪斯掐着泥板,泥跟水都是来自守誓之河,只要是写上去的誓言,神再发誓就有了约束力。

  他看了一眼泥板,确定没有问题后,才伸出手指上的戒指印上去,印好离开的瞬间,他的心又被剑扎穿一次。

  身后的女孩又悄悄抬起右脚,然后又放下,换成抬起左脚,随着她不安分的乱动,黑脸的神明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身。

  泊瑟芬被他突兀的动作吓到后退几步,又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太示弱了,立刻站稳脚抬起头来,看向他。

  哈迪斯的心已经被剑穿透了几十次,以为剧烈的疼痛能让爱意沉寂,结果当他回身的时候,依旧被她美丽的眼睛夺去了理智。

  少女的眼眸干净得像是新生的泉水,柔软的身形如同泉水旁的鲜绿植物。

  憎恨的短剑再次噗嗤一声,扎穿他的心。

  哈迪斯闷哼一下,立刻转开眼,将手里的湿泥板塞入到她手里。

  四方形的泥板有点重,泊瑟芬差点没有接住,连忙捏着泥板边缘,一脸茫然看着泥板上各种奇形怪状的线条。

  “神起誓的契约,一旦违誓将失去神力,没有气息躺一年,还必须被放逐九年不得回归自己的职位。

  你将我胸口箭拔出来,我就放你回去。如果箭拔除后,我违背承诺也将背负被放逐的惩罚。”

  当她的眼神不再看他,而是盯着别处的时候,哈迪斯总算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受点,他本来想让她刻上名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话语到嘴边,竟然忍不住讲解起来。

  这是公平交换原则,她弱小得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他依旧遵守这个规矩。

  泊瑟芬一脸平静的迷惑,神违誓?

  但是她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抓住了重点,“箭在哪里,怎么拔?”

  他胸口跟心脏都没有箭,她真要拔也没有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