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铃千叶
“我没有!”
邬琳琳发现周光赫脸色明显不耐烦了,慌忙回道:“我们之前都没乱搞过对象。”
周光赫目光转看向邬琳琳,“你是不是有一个姐姐?”
邬琳琳面色顿时白成一片,“那不算!只是两家人口头上的娃娃亲,没有正式见面,也没有吃正式订亲饭,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正式的!”
邹凯一听他提起前未婚妻,心里也跟着直打鼓,不知道周光赫这是什么意思,立马强调:“我们是光明正大,我以前也不存在娃娃亲,除了邬琳琳,我没有跟任何人订过亲。”
“对对对!”邬琳琳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脸色更白,忙着补充:“我是说我的娃娃亲,不是邹凯的,我们是头婚!”
邹凯暗瞪邬琳琳一眼,以前为了那些东西,觉得邬琳琳听话好把控,娶了当老婆也没差到哪里去。
经过邬善平和申琇云背着他去找他爸妈,邬琳琳却没有及时通风报信,再看她现在真的到事头上慌张的样子,顿时觉得就算为了那些东西,也不能真的娶这样的人当老婆,否则迟早有一天,他会被她害死。
两人的强调与补充,将此地无银三百两表现地淋漓尽致。
周光赫看着邹凯,耳边不断回放着水琅的声音。
“同志姓周?”
“同志姓邹?”
周和邹,来回跳跃,周光赫很希望这句话里的字是指周,但也很清楚,那是邹。
水琅原来想结婚的人,百分之九十九是邹凯!
“治安副队长,公共场合非但不以身作则,反倒大言不惭说这没什么,丝毫不尊重女同志名声。”周光赫无视邹凯难看的脸色,看向邬琳琳:“你不但不反对,还帮着他说话,你们俩思想存在严重腐化问题,回所里把毛选思想抄写一千遍。”
邬琳琳眼睛瞪大,毛选一千遍!
这会把手都抄断了吧!
邹凯口吻不客气:“周队,你这就过分了吧?”
周光赫冷哼一声:“那就让街道居委,给你们做思想改造。”
“不要!”
邬琳琳慌忙大叫出声,去街道居委,她的名声才是彻底坏了,“我抄!”
邹凯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盯着周光赫,咬牙道:“我抄!”
“晚了。”
周光赫对着旁边偷听的人招了招手,“这两人冥顽不灵,分别送到户口所在街道,讲清楚情况,除了接受居委思想改造,手抄一千遍毛选也不能少。”
“是!周队!”李华敬礼,“走吧,邹副队长。”
“我不要——”
邬琳琳绝望痛哭大喊,“我不要去,我就在派出所抄一千遍毛选!我不要去啊!”
“闭嘴!”
邹凯的眼神,恨不得把这个未婚妻给凌迟了。
刚才还在想娶了她,迟早会被她害死,万万没想到来的居然这么快,还没娶,就已经被连累名声了
“周光赫!”
邹凯看着周光赫的背影,像是要把这三个字咬碎,“你等着,有你被我抓住小辫子的一天!”
周光赫走到大厅,遇上刚被放出来的陈卫。
“带去审讯室,我亲自审问。”
陈卫被关了两天,才刚见到外面的太阳,就又被关起来。
-
下午,一台缝纫机送到了周家,是水琅用别人硬送的票子,到国营商店买来的。
主要是把布票送到外婆家,才发现外婆没有缝纫机,都是用手缝制衣服,当机立断去搬了一台回来。
傍晚夕阳洒满周家天井,客厅饭桌上摆着收音机,里面放着沪剧《盘夫索夫》,腔调婉转悠扬。
宋阿婆带着老花眼镜,坐在缝纫机后面,双脚来回踩着踏板,台面上的针上上下下收动,一条黑色的袖子从针脚下抽出来,收边收的很完美。
水琅坐在门口,脚边又是一圈木花,正在用前些天剩下来的边角木料做一些小东西,首先做了三个小板凳,手上正在坐的是花架,总共三层,可以放九个盆栽。
大丫和二丫已经在小板凳下面写了数字。
大丫是“1”,二丫是“2”,三丫是“3”,现在已经坐在上面了。
两个大的帮妈妈一起理着荠菜,三丫拿着奶油饼干,递到小舅妈嘴边,让她先咬一口。
周光赫走进家门,看到的就是这幅岁月静好充满烟火气的画面。
如果是往常,一定已经不受控制扬起笑容,不待思考犹豫地直接进到画面里。
但今天,他却推着自行车,站在门口看了很久,一动不动。
“小舅舅回来了!”
“站那跟画一样。”水琅抬头看着男人,“你不进来,等着我们出去请你吗?”
周光赫搬着自行车踏进门,“买缝纫机了?”
“我的票,你的钱。”水琅视线从他身上,看到自行车上,“你没去食堂去菜场了?”
“从食堂大师傅那里换的排骨。”周光赫拎着一斤排骨走到水琅身边,“外婆,太阳落山了,看得清楚吗?我帮你把缝纫机搬到灯光下面去吧。”
“看得见,你忙你的。”宋阿婆做衣服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是要七十岁的人,眼疾手快,拿起剪刀剪掉线头,一件黑色翻领对襟外套就做好了,“水琅,试试看。”
“我去洗个手。”
水琅将做得差不多了的花架拎到一边,走到水池边用肥皂洗了手,将新做好的外套穿在身上,“很合身,好看吗?”
“好看!”
“小舅妈穿什么都好看!”
“黑色都能穿的这么好看!”
周光赫很承认外婆说的这句话,黑色外套穿在小姑娘身上,衬得皮肤比平常白了几个度,人白了之后,五官更显娇楚,收紧的腰盈盈一握,明明是老干部风,死气沉沉的外套,硬是让她穿出活力来。
就像是录音机里正放着的《盘夫索夫》里的兰贞。
这个故事与他们的婚姻有点相似。
只不过身份对换了,按照剧情,水琅该是里面忍辱负重的男主角曾荣,他该是女主角兰贞,但实际性格上,水琅才更像是兰贞。
周光赫想到了懵懂的初中,班长将家里的无线电偷偷带到学校里来听,当时放出来的就是《盘夫索夫》。
他还记得男同学们说,泼辣娇蛮的兰贞实在太可爱了,知道丈夫的血海深仇,包容理解丈夫,因为丈夫能够跟父兄翻脸,去大闹赵家厅堂,方方面面,简直就是梦中情人,完美老婆。
周光赫不止一次觉得娶到水琅这样的老婆很幸运,但从未去深思过。
现在,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有可能很快就失去,水琅的每一样好,都比之前更清晰地一一浮现在眼前。
大姐的笑脸,逐渐有气色的皮肤,干净合适的新衣服,精心设计独一无二的轮椅,最主要的是状态,状态与之前天差地别。
三个丫头也是一样,碎花衬衫,白袜子,攀扣小皮鞋,扎得整齐地双马尾辫,浑身散发着雪花膏的玉兰香气。
最主要的是神态自信,没有一丝怯懦,不像过去一样成天自卑埋着头,躲闪旁人的视线,害怕跟人对视。
就连外婆,眉宇间也不再是愁苦,而是知足,由心向外散发出的欣慰,甚至可以说是幸福,与他刚从北疆回来看到的人,同样是天翻地覆。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他发现压根不记得。
为什么不记得?
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水琅的付出而改变。
水琅从来没有提及过,哪怕是自己所做过的任何一件事,她都没有提及过。
而他。
这些本来难以一朝一夕解决的负担,他除了给了一些钱票,发现并没有再付出过什么,一门心思全都扑在新岗位上了。
而即便是新岗位,水琅也为他考虑并解决了难题隐患。
而她自己,更凭本事让三家好单位争抢。
周光赫此时此刻,很想对曾经的那群男同学说。
我找到了比你们梦中情人还要完美的老婆。
“你干嘛呢?”
水琅看着电灯下周光赫的眼睛,“你是在哭吗?”
“什么?”周光赫将袋子里的排骨倒进搪瓷盆里,“莫名其妙。”
“你才莫名其妙。”水琅踢了踢地上的搪瓷盆,“你昏头了吧,把荤菜倒在洗脸盆里。”
周光赫:“……”
看着水琅一脸嫌弃的样子,周光赫端起盆,“我等下用开水焯两遍,保证洗得干干净净。”
水琅点头,“你不累啊?怎么突然想起来买菜回来烧了,还有,你今天回来够早的,本来外婆说烧荠菜年糕给我们吃呢。”
周光赫抬头看着她,“想烧糖醋小排给你吃。”
水琅眉头一挑,笑了,“那就辛苦你了,糖醋小排搭配荠菜年糕刚刚好。”
“水琅,你是不是后天去房产局上班?”
外婆突然出声,“这块蓝布也留给你做衣裳,我衣裳多呢,用不着做。”
“还不确定,许副局长还没来消息。”水琅走到外婆身边,“说好给谁做的,就给谁做,外婆,你怎么又变了。”
“那给光赫做吧。”
宋阿婆笑看着小外孙,“光赫,给你做好伐?”
周光赫回神,“不用,外婆你穿,小姑娘说给你做,你就做吧,不要再反对了,新缝纫机好用吗?”
“好用,做起来快得不得了。”宋阿婆珍惜拿着手上的蓝布,“小姑娘好,人大方,脑筋灵光,缝纫机刚买来还不会用,看我做了一件,人家就把过程学会了,大丫身上这件就是小姑娘做的。”
大丫连忙站起来,理着身上的碎花衬衫,“还有呢绒外套,也是小舅妈做的,做得特别好看。”
周光赫笑看水琅,“手艺这么好,哪天给我做一件吧?”
“以后有了布票再说。”水琅挥了挥手,又去说服外婆,让她把蓝布做自己的衣服去了。
没看见周光赫被以后两个字,一瞬间刺痛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