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铃千叶
水琅不是不知道灵活变动,不是什么都得梗着脖子,有资源不用,非得靠自己的人。
也许上辈子的性格可能会如此,但是经历过从周家那边,领悟到金钱鼓励与精神抚慰可以两全其美后,如今的她,思路逐渐被打开了。
有些路,比如像是房管局这个单位,比如这个最靠关系的年代,能两全其美,她才不会傻着不用,硬推出去。
“面筋包肉是我们食堂的招牌,酱鸭也蛮好。”
突然,一个女干事凑到水琅旁边,“你明早上班,不要忘记带饭盒。”
水琅看着她,皮肤饱满,五官清秀,左眉头长了一颗黑痣,但是一点都不突兀,属于美人痣,俗话又说,是聪明痣,“谢谢。”
“不客气,那你继续点。”女干事看着严肃的周局长,往后退了退,冲水琅一笑,“我也是住房交换员,我叫秦好。”
“哎,我叫柳德华,我们是一个部门。”
水琅以为自己听错了,朝着来人看去,一个男人穿着蓝毛线背心,里面搭配的确良白衬衫,裤管熨得笔直,牛皮皮鞋擦得蹭亮 ,就是常人嘴里说的,穿着体面的那类人。
“你叫什么?”
“柳德华。”
一半五官还真有点像,如果不是搭配一口龅牙的话,就更像前世的大明星了。
不过这个时候大明星也快在香港出道了吧。
“哎哎,我也是跟你一个部门的,我……”
“让不让人吃饭了?”周局长拿着三个小碗递给周光赫,“你们不饿,别人都不饿?”
眼看水琅好说话,蜂拥而上前来示好的人,又被局长一句话,给吓得缩回去了。
“你们不点,我都点好了。”
周局长拿着筷子走到圆桌坐下,“面筋塞肉两只,四分之一酱鸭,一盘莴笋,两只荷包蛋,三份白米饭,不够再买。”
“够了。”水琅叫住想去再买的周光赫,“两荤一素,很好了。”
“明明是三荤一素。”周局长夹起一个荷包蛋,盖在水琅的白米饭上,“小姑娘不要嫌弃老头子,筷子刚刚拿起来,没碰过。”
说着,又把另一个荷包蛋盖在周光赫碗里。
周光赫要夹回去,“大伯伯,你吃。”
“好了,就这个样子,不要再动了。”
周局长夹菜的行为,顿时让大家看水琅的眼神又变了变,全都明白了,局长今天是什么意思。
这哪是来打秋风的亲戚。
亲儿子儿媳妇也不会这个样子吧。
水琅在这边跟周局长吃着好吃的酱鸭,邬善平那边刚到医院处理好伤口,被碘伏烧的呲牙咧嘴痛苦。
“阿哥,怎么样了?”
邬善平一推开病房门,申琇云就扑过来扶住他,“你身上的伤口怎么样?”
“涂了碘伏,抹了药,开了去痛片。”邬善平不吃痛,在办公室的时候,失去理智,精神全部集中在登记上,虽然疼,但大脑一时会忘记。
刚才涂碘伏的时候,把伤口的疼痛全都唤醒了,这会一看到病床,连忙趴了上去,哼了起来。
申琇云看了看躺在右边病床上,洗干净脸,鬓角没擦干还湿润着,不能直接躺,只能趴着喊疼,蓝衬衫全被墨水染成了黑色,除此之外,血迹斑斑的丈夫。
再看了看躺在左边病床上,被医生吊了针,用了药昏睡过去,眉毛依然皱得死紧,像是梦里都不踏实,领口同样有着血迹,头发凌乱,狼狈不堪的女儿。
顿时忍不住痛哭出声:“这都什么事啊!昨天晚上还高高兴兴的,今天早上去了局里一趟,我们家两个人全都躺到了医院里!”
“还不都是因为那个水琅!”邬元烨坐在病床上,心疼看着姐姐,“都怪她突然冒出来,才把爸跟姐吓得屁滚尿流!”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申琇云气得眼泪都顾不上擦了,“让你少跟下面的人玩,书不好好念,成天都学了些什么,连好赖话都不会说!”
邬元烨不服气,眼睛里全是凶光,“本来就是,让她给我等着,我迟早让她完蛋!”
邬善平从病床上转头:“你给我闭嘴!”
“闭嘴就闭嘴。”邬元烨还是怕父亲,“但是爸,你一进门就趴着,妈问你怎么样,你也不说,房子登记好了没有?都是我们家的了吗?”
申琇云哭声戛然而止,急忙看向丈夫,“你看,我一见你疼,什么都忘了,登记怎么样了?”
前面的话让邬善平非常受用,觉得身上的疼痛都被减轻了不少,“我临时急中生智,说出按照流程,水琅应该先办入职,开了单位证明以后,才能登记,暂时拦住了。”
邬元烨疑惑问:“拦住了?爸,为什么要拦住?你为什么不直接去登记拿回我们家的东西?”
申琇云也疑惑,“阿哥,你为啥不直接登记? ”
儿子问了,邬善平没什么反应,听到申琇云也这么问,本来因为疼痛皱起的眉头,顿时皱地更紧,两道眉毛几乎夹到了一块去,看着申琇云。
“看我做啥?”
申琇云泪珠子还挂在脸上,显得整张脸更容易让人卸下心防,与丈夫对视着,突然,瞳孔一缩,整个人僵住。
看她这个样子,邬善平眉头松开了,趴会床上,“邹凯去哪了?”
“邹二哥回家了。”邬元烨看到母亲不动,推了推她,“妈,你怎么了?”
申琇云猛地一跳,从床上坐起来,站得笔直,发现儿子也被吓到了,慌忙道:“没,没事。”
邬善平伸出手,申琇云连忙去握住,将人从床上扶起来坐着。
“趁着就我们自己家里人在,我们俩先商讨个对策。”邬善平挪到床头,侧靠着,“你小子,今后见了水琅,给我老实点,乖乖叫大姐,否则老子把你的皮给剥了!”
“凭什么?那个窝囊废,她配当我大姐吗?”
邬元烨说完,下意识看向母亲,既是求表扬,也是求帮助。
可没想到,这次她妈不但没有表扬,也没有帮助,反而板起脸训斥道:“你爸说的没错,以后见了你大姐,客气点!”
“有毛病!”邬元烨“嚯”地起身,气得离开病房。
“这都是些什么孩子。”邬善平眼睛一扫,又看到床上闭着眼睛躺着的女儿,摇头,“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你不是说跟北大荒再三确定了,绝不可能出任何差错,为什么水琅会突然跑回来了?”
“我等下就打电话找那边算账!每个月从水琅工资里抽了一半,我还另外补贴给他,我开始打了三次电话,他都说亲眼看着水琅把遗嘱给烧了,后来再打,不是说水琅进雪山了,就是说她进村了,总之,人肯定是在那边的。”
申琇云满脸怒气,被丈夫这么一提醒,总算找到了怒火真正的发泄处,“我现在就去打!”
“人都来了,还重要吗?”邬善平从病房的窗户看出去,看到了淮海中路上大楼的尖角,想到了自己即将鱼跃龙门了,结果临门一脚却摔了四仰朝天的,顿时就控制不住呼吸了,“我们必须得再做一个详细的计划,就算是让水琅留下来,也不能就这样放手!”
“可是,那丫头嫁人了。”申琇云想到水琅嫁的人,心里就发怵,冷汗直流,“那人可不是池中之物,有他在,只怕事情多有变故,我们很难再像以前一样掌控水琅。”
“谁说的。”邬善平得意一笑,“今天早上这场仗看似是这丫头暂时赢了,可是最终,她还是落到我的手掌心,能不能登记成功还得我说了算,别忘了,我可是她领导。”
申琇云顿时眼睛一亮,“瞧我!都忘了这回事了,刚才你说让她先办入职,再开单位证明,我都没想起来这里面的关窍,今天真是被气糊涂了,脑子完全不够用,阿哥,还是你厉害,水琅一办入职,她可就真的走到咱们掌控之下了,想跑都跑不了!”
“不管她是想开单位证明,还是想迁户口,都得经过我签字同意才行。”
邬善平得意更甚,“复南路2号只是个开始罢了,之后淮海中路的三层商铺,木材一厂,上面返还的财产,其他几家工厂的股权,想要去登记办理这些,都少不了单位证明,这丫头,到底是单纯。”
“是,要是没有办入职,凭借那个代队长,很有可能去到其他单位,但进了房产局,她可真就是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只怕插翅也难逃了。”
恍惚间,洋房,汽车,钻戒,钞票,又全回来了,在眼前转着圈,任她挑选,申琇云笑得满面红光,“阿哥,还是你厉害,你最厉害!”
邬善平本就觉得自己的急中生智妙极了,此时充分得到了认同,嘴角快飞到天上去,等两人都笑够了,把早上憋着的气全都笑出去了,心情重新得以舒畅,才道:“不过,这事还有一个隐患,必须让邹家去解决。”
“你是说,许副局长。”
申琇云说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他那人既好办,又难办,只要钞票东西让他满意,就好办,至于难办的,这人太……”
“许副局长,我爸和我姐在里面。”
“怎么了?你爸和你姐身体都不舒服了?”
“邹伯伯,您也来了。”
邬善平与申琇云竖起耳朵听完,对视一眼,都从里面看到了惊喜,一种瞌睡来了枕头就自己递过来了的惊喜。
以及,两人心里都生出了老天爷果然是站在他这边的狂喜!
“邹书记!许副局长!”
两人一起追了出去,什么伤痛全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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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半,房管所午休结束。
许副局长午休结束,匆匆赶回单位。
后面还跟着挺直腰板走路的邬善平,不去上班上学,一起跟来的申琇云,邬元烨。
一家三口神采飞扬,就连步伐都充满了自信,就像是去打一场早就断定是胜利的仗。
一楼走廊,一头通着房管局大门,一头通着单位食堂。
邬善平带着老婆儿子从大门走进走廊,对面尽头,出现了水琅的身影。
看到了彼此,脚步皆是一顿。
邬善平双手插兜,神情自如。
申琇云嘴角扬起耐人寻味的弧度。
邬元烨直接高傲昂着下巴尖,蔑视看着尽头。
一家三口表情不一样,但眼底的神光一模一样,那是断定对面的猎物,自己会乖乖走过来,求着钻进他们布置好的笼子里。
许副局长看到了人,直接迎了上去。
邬善平等人脸色不但不变,反倒更加自信,因为许副局长过去,就是他们放出去的第一枚信号弹,直接告诉水琅,她唯一的退路被堵死了,人已经在这条走廊上,再无其他出口可逃,再怎么挣扎,都是无用之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果然,水琅表情顿住了。
邬元烨嗤笑:“瞧她那窝囊样,还想我管她叫大姐?呸!”
申琇云忍不住得意,笑出声,“阿哥,这次你真是立大功了!”
邬善平裤腿再次抖动起来,这次不是像早上紧张所致,而是得意,是经过早上紧张出丑后进化的得意。
突然,走廊尽头走出来两个人。
第一个身材高挑,白帽公安装,气场十足。
三人面色一顿,随即又回到刚才的状态。
邹家说了,这次全程帮到底,一个治安队的队长,再厉害,也不算什么了。
再看另一个人,一身干部装,远远地,镜片反着光。
邬善平不受影响,邱副局长,这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