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莓馅饼
小碗剃着寸头,遮住口鼻,笑起来眉眼憨憨的样子说:“姐,你当心点,我在前头,你跟着我。”
小碗踮起脚,左手抓住高粱,上边还有大半斤重的穗头。
她往后退着用右手砍,左手顺势在腰间挟着砍下来的高粱棵,很稳当,然后把高粱秸秆整齐地排放在地上。
“姐,你来捡就好。”她怕苏嫣不好意思,就说:“回头咱俩一起抱过去。”
苏嫣上前一步,被高粱根须拌脚,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赶紧撅着爬起来,拍拍屁股,没等小碗问苏嫣疼不疼,苏嫣左右张望着说:“没人看到吧?”
她一个大姑娘,坐个屁股蹲,怪不好意思的。
原来姐姐还是在乎自己形象的。
小碗偷笑着,看着脸红的苏嫣说:“大高粱地里,藏个人都没人看到。”
苏嫣往高粱杆子的缝隙里看了看,真的看不到任何人。只有远处三三两两的说话声。
想到高粱地里龌龊事不少,苏嫣伸手摸了摸扎手的短茬头发,跟小碗说:“干活吧。”
“好,姐你看着点,别又摔跟头。”
小碗先把小秫秫砍下来,扔在地上,苏嫣捡起来后,小碗再把五花头砍掉。
她会砍高粱,一镢头砍刨一棵,深度正是高粱茬子的“五花头”,也就是盘头、根须的地方。
明年村集体还打算种香瓜,高粱地里的根须要除干净。不然根须的地方会长出许多小蛾子,也就是高粱的新苗子。
像小碗这样砍刨,高粱茬子上带土很少,好砸好捆,而地里的部分已从五花头刨断了,不会生高粱杈子,明年开春耕地时也不会有整个的茬子头,好耕好耙。
她们一口气干掉长长的两拢地高粱,耳畔吹着凉爽的秋风,苏嫣回头看到还有无数棵高粱面目狰狞地看着她,她眼前都要发黑了。
后面也不光小碗砍,她也学着小碗先夹再砍最后刨,一整天下来,掌心到底磨出了水泡。
“待会高低去小卖部买手套。”苏嫣心疼自己的嫩手,也心疼小妹。
小碗的手上除了水泡就是厚茧子,看起来哪像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十五岁啊,苏嫣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还因为那边的爸妈工作忙不能跟她一起过生日而生气。
现在想想,那时自己也够任性的。
也许那时候的叛逆就是为了多让父母关注一下她吧。可父母除了问她零花钱够不够,和她的期末成绩,其他任何事情都是保姆阿姨在张罗。
要说亲人,她想念的就是那位退休的保姆阿姨,对亲生的父母倒真没别的想法。
“姐,我不要手套。你留着吧。要是有多的,我见别人把线手套拆了,能打个毛背心出来呢。”小碗想了想说:“咱们村里也发干活的手套,下次我攒着给你用。你臭美,你穿线背心。”
苏嫣歇过来了,谢了谢小碗,并捡起一个小秫秫要抽她:“假小子还挤兑我。”
小碗跑在前面哈哈笑。
“快到点啊,你们等我一起回家。”苏智跟男人们一起背高粱杆。今天固然凉爽,可他累的满头大汗,下巴颏都滴着汗珠。
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年,哪里能跟壮年汉子们干一样的活。
苏智却非要跟他们一样干,他觉得自己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爸去世了,他就该用他瘦弱的肩膀顶起来。
苏嫣掏出陈玉蓉做的新手帕,给苏智擦了擦汗,带着鼻腔小声说:“回去姐给你做好吃的。”
苏智露出大大的笑容:“欸!”
然后跟着一个比他高出头的汉子,背起两捆高粱杆,拖在地上鼓着一口气往前艰难地走着。
看着苏智亦步亦趋的背影,苏嫣眼眶红了。
小碗碰了碰苏嫣的手指,悄声说:“姐,你哭了?”
她摊开苏嫣的手,看着一手心的水泡说:“你心疼我哥,也心疼心疼自己。”
“嗯。”苏嫣撞了下小碗的肩膀,望着天际边发红的夕阳说:“咱们这样老天爷会眷顾咱们的。”
小碗遮着眼睛也看到夕阳,侧过头看到被日光笼罩的苏嫣。
苏嫣身上金色的阳光折射的耀眼又辉煌,一瞬间,小碗对苏嫣的话深信不疑。
老天爷一定会眷顾我们的。
她在心底祈祷。
第11章
干完活,苏嫣先去王干事那边登记工分,这个得按手印。
今天的活儿,男同志是七工分,女同志是五工分。没成年的少年是三工分。
苏嫣跟着弟妹,三个人挣了十一工分。
苏智分到两捆高粱杆,可以拿回家当柴火烧。他自己背一捆,苏嫣和小碗俩人拽一捆,沿路拖回去。
走到路上,苏智欲言又止。
他听说市集上张怀井和张月如找他姐的事。他琢磨着开口说:“姐,下回你再去市集,我跟你一起。”
苏嫣知道苏智是想保护她,半大的小子让她心里绵软软的。
小碗以为苏智是想去市集玩,也嚷嚷着说:“下回我也去。”
苏智白了她一眼说:“你去卖菜只有两工分,走来走去还远,够干什么的。”
小碗不服气说:“那我就一个人卖两个人的菜,总不会落在人后头。”
苏智正要说话,家里矮墙前面晃过一个人影。
他正是没地方撒气,看到张怀井的身影,把高粱杆往地上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张怀井那边冲。
张怀井远远地感觉一股煞气,回过头看到苏智捡起地上的板栗苞扔他的脑袋,完事又捡起脚边的棍子要抽他。
张怀井吓得不行,连连后退地说:“我来找你姐说话,我不是坏人。”
苏智二话不说,先给张怀井后背狠抽一下,骂道:“滚!跟你说话脏了我姐的嘴!”
张怀井是想问问苏嫣到底怎么想的,那天说的是不是气话。看到苏智气势汹汹的样子,慌不择路地逃窜。
别媳妇没娶到,先把他抽死了。
小碗跟在后面跑了出来,也不怕扎手,也抓着地上的果苞往张怀井头上扔。
张怀井后脑勺巨疼,差点崴到后面的柴灰坑里。
“别打他后脑勺。”苏嫣喊了一嗓子。
张怀井转过头正想感激地说两句,又听苏嫣喊道:“照屁股蛋打,打烂也死不了人!”
张怀井没看到前面的枯草根,仰面摔了个狗啃泥。
等到他手脚并用的跑走,苏嫣叉着腰学着佟大姨的样子,畅快地笑着说:“纠缠我,门都没有!”
小碗也说:“也不瞅瞅自己什么德行,连我哥都怕成这样,真没担当。”
苏智把木棍扔到地上,拍拍手,过来揪小碗的耳朵。
他变声期刚刚过,说话显得跟年纪不一样的成熟:“你哥怎么了?你哥很厉害!”
院子里,陈玉蓉喊道:“回来吧,回来吧。”说着,拿着烧火棍迈着小步子跑出来说:“我就知道你们差不多功夫能回来。”
苏嫣跟她交代过,他们仨不在家,让她别随随便便给别人开门。自己在家里缝衣服也好,扎扫帚也罢,都要防着点别人。
村子里人大多数都憨厚实在,免不了个别老鼠屎。不说别的,就是跟苏智后来混在一起的几个二流子,就是十里八乡的毒瘤。
苏嫣防着他们,也防着苏智跟他们来往。更不能让随随便便的人进家门。
“今天吃了什么?”陈玉蓉在家熬了点高粱米汤喝,这玩意性寒,赶着天气暖和的时候吃一点,到了冬天他们就得以地瓜为主食。
“早上俩个高粱米馍馍,晚上一个高粱米馍馍。”小碗把兜里揣的三个馍馍掏出来。陈玉蓉秋季容易哮喘,孩子们没让她去干活,“不劳动不得食”,也就没她的份。
苏嫣惦记着下面的庄稼,趴在窗户边看了看李海平家,李海平家的人还没回来,她抓紧时间提着水桶往下屋去。
她下去的同时,陈玉蓉跟小碗说:“咱们娘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高粱米煎饼?两个馍馍干一天的活,哪得了。我今天多摊点煎饼,明天你们揣在兜里带过去。饿的时候就吃点。反正咱家有水,不怕你们喝。”
“行,我喜欢吃煎饼。”小碗脆脆的答应下来。
苏智白天干完活,忙完就趁着还有天光的时候,用小秫秫扎扫帚。小秫秫上的米打掉后,用来做扫帚最好不过。再就是,他扎的扫帚跟成年人一样,三十把抵一个工分,比下地干活公平多了。
苏智喜欢干这个活,这也算是家里头另外的进项。
他刚扎上两把扫帚,就看到苏嫣快步走进来。她手里紧攥着什么东西,脸上的笑容藏不住。
苏嫣悄么悄地跟看过来的家人说:“结成了!”
小碗捂着嘴,看到苏嫣摊开手心,里面赫然出现金色的稻穗。
“怎么会这么快就结果了!”小碗忍不住抓着苏嫣的胳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控制不住当下的喜悦。
苏嫣再看向陈玉蓉和苏智,他俩齐刷刷的呆愣在原地。
许久,陈玉蓉摘下一粒稻谷,放到嘴里嚼了嚼,虽然有扎嘴的稻壳,但还是能尝出大米的清香气。比她记忆当中还要饱满还要香!
陈玉蓉喜极而泣,她低声说:“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来到这里十多年,她就没吃过一次大米饭!而她的一双儿女,更是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什么是大米饭。
“今天没大风,吃不成大米饭。”苏嫣跟他们解释说:“正好咱们可以下去把结穗的稻米收拾出来,要把稻壳碾下来,还得烧掉。”
苏智喉结咽了咽,他说:“不留做种子了吗?”
苏嫣甜美的一笑,说:“你下去就知道了。”
苏智说下去就下去。
等到他再上来时,整个人都恍惚了。
大地窖金灿灿的一片,要不是耳旁没有风声也没有蛙声,他真以为到了梦中丰收的稻地里。
“我今晚上要在地窖睡。”跟在后面上来的小碗喃喃地说:“我怕稻米长脚一夜之间全跑了。”
晚上他们一家吃的自然是高粱米馍馍和高粱米煎饼,哪怕配着的是酱豆子,还是让他们吃的喜笑颜开。
吃完饭,休息了半响,好不容易熬到半夜。
他们开始行动——收稻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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