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不敢?”朱老夫人笑儿子实在是太过偏爱:“你以为这是小事,你如今很好,仕途走的很通畅。现下你是同知,迟早要做正印官,如今咱们和郑家结了亲,郑家人说不定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就是想看看你这个人办事如何
。你若为了个妾侍,不分是非,你想郑家会如何想你?我和郑大奶奶有些亲戚关系,当时我打着荆湖刘家的旗号,她都生怕是有人假冒,可见她们这样的人家最怕的是败坏家风。”朱老夫人其实不太喜欢丽姝,这个人显得太高高在上,全然没有女子的柔和,非常犀利,似乎能看穿所有人。
朱同知听了这话一凛:“儿子听闻青羊观很好,不如送董姨娘去青羊观好好反省吧。”
朱老夫人点头:“你知道这样做就好了。”
正心心念念等着退婚的董姨娘没想到她等的结果是自己被送去了青羊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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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气晴好,郑邈和朱令宣婚期定下。小夫妻俩还见了一面,郑夫人也见了朱令宣一次,倒是很满意。
“那位朱夫人看起来相貌平平,为人脾气也不是很好,但她的确有一片慈母之心。这自古喜欢把女儿高嫁,只是高嫁也未必都好,邈哥儿容貌好,性情好,才学更好,要不是他爹妈都不在了,这桩亲事也未必轮得到她。”
丽姝点头:“儿媳也是这样说呢。是了,那位说放印子钱的姨娘被朱家送到青羊观了,可见所言不虚。”
郑夫人道:“近来,我派人观察过那杨氏,她似乎没有放印子钱的事情。”
丽姝也非常清楚具二太太很能忍,这也是她没办法抓到把柄的缘故,看来郑夫人也查不到。但她故作不知郑夫人不准备上京,故而道:“既然没有,那说明具二太太已经收手了,那这样就太好了。明年等我们上京,也能放心了,大爷知晓这事儿交给您,也说让我放一百个心。”
郑夫人顿时觉得身上担子更重了。
而丽姝却是抛开了心思,日后只要因为具二太太的事情影响到了郑灏,那就是郑夫人的问题了。
很快就到了年底,郑邈和朱令宣成婚,婚事虽然并没有办的很隆重,可也办得很盛大,尤其是郑邈的伯母也回来主持婚礼。丽姝也送了一对鸳鸯漆盒送过去,又古朴又有喜庆之意,她虽然无法观礼,但众人都知晓郑邈的婚事都是她操办的。
具二太太在一旁观礼,她是作为媒人前来,五房的太太握着她的手道:“还多亏你为邈哥儿的亲事操心,媒人钱我早已封好。”
“五太太何必这
般客气,令宣也是我侄女儿呢,若非是男才女貌,我也不会主动说亲呢。”具二太太虽然笑着,却也忍耐着,不能放印子钱,全家就得吃老本,今年收成又不好,儿子做生意又折本。
可即便如此,她也得忍,一定要忍到刘丽姝去京城。
论及忍耐,谁都没她强,那个傻妹妹还提醒自己要留心,说她被人发现了,具二太太只是庆幸她收手的早,否则,她今日被抓住,可能被驱逐出族里。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让人抓不住把柄。
刘丽姝若是能够在荥阳一辈子,她也认栽了,偏偏不日刘氏就要离开了,荥阳终究是她的天下,至于谭氏不足为惧。
很快到了年后,初春时节,冰雪将融,郑家人也准备上京了。
这个时候郑老爷和郑夫人却告诉她们说不上京了,丽姝表现的很是“惊讶”,表示非常震惊。郑老爷则道:“我年岁大了,你母亲也是小病不断,如何再能经受舟车劳顿。你们夫妻自此要相互扶持。”
丽姝同郑灏一起磕头答应,几人又说了许多临别之言。
在走之前,私产带去京中,郑夫人也把京中两间当铺交给丽姝,而丽姝就把族务分给三人打理,族学和义田交给郑清夫妻,祭祀依旧是郑夫人来办理,不必交给旁人,至于其余青羊观和祭田则是由丽姝留下的听雪和丝雨夫妻亲自打理,并不再交给族人。
谭氏没有想过丽姝居然直接留给下仆管,也不交给她,脸上就带出来一些,但丽姝早就知晓谭氏为人,不算是坏人,但经不住诱惑。
因为此事,谭氏和郑夫人等送别时,也闷闷不乐,倒是郑夫人却是依依不舍,儿媳在时,固然偶尔性子有些不和,但她也常陪伴自己左右,更兼还有儿子孙子。
还是郑灏阻止郑夫人再送:“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娘,您回去吧。我们有空一定会抽空回来看您的。”
郑夫人拉着祈哥儿和树哥儿很是舍不得,又哭了几场,又敲打丽姝几句,希望她不要太过锋芒毕露。
好容易回去,便听称心来报:“太太,具二太太那里包了一大包银子出去,似乎是去放印子钱了。”
郑夫人今日已经是筋疲力尽,哪里知晓具二太太实在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突然,她又想念起儿媳妇来,若是丽姝还在,具二太太跟老鼠见着猫似的。!
第 128 章
回来的时候行色匆匆,来不及欣赏过路的景色,如今回程,丽姝就不那么赶了,她有时候出来在岸板上看晚霞,晚霞很是美。
夕阳很好看,可是无限近黄昏。有一种快乐至忧伤的氛围,丽姝重生数年了,她很少会回想起前世的事情,尤其是随着前世一切的阻碍除去之后,她现在是和郑灏新的开始了,要遇到新的挑战。
这个挑战就是郑灏的寿数,刚重生的时候,她觉得四十多岁还有许多年呢。甚至她第一次见到郑灏的时候,郑灏只有十九岁,很是冷漠,虽然得体,可是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可转眼已经过了十几年了,今年郑灏都二十五岁了,虽然看起来依旧风姿迢迢,他们心意相通,自由自在,夫妻之间只有彼此,如果他只有九年好活,那她不知道日后还怎么活,毕竟她这么坚强的人,绝对不会殉情,可是她不想在余生就自己一个人过。
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甚至都止不住了。
她背对着众人,众人并不知晓她在哭,也不敢上前来。郑灏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他们夫妻近来可以同房,怎么都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亲密事。
只是未曾想到,见丽姝白皙的脸上都挂着泪痕,这让他一时顿住。他眼里的她,素来无所畏惧,从不哭泣,再艰险的事情她也能够应付,是何事让她如此呢?
“姝儿。”郑灏不知道发生何事,但率先搂着她安慰。
丽姝起初有点抗拒,但随即扑进他怀里,哭的很大声。
守在外面的腊梅听到嚎啕大哭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有些错愕,“珠兰,咱们姑娘为何会哭呢?”
在她们下人眼中,大奶奶无疑算得上是世上最好命的姑娘了,她容貌家世才情都是顶尖,无数的公子哥儿和男人,只要见过她一面都会非常喜欢她。成亲的对象是全京城家世顶尖的世家子,还是状元郎,对她很是专情,甚至成婚后,婆媳矛盾都没有,生子也是顺利,连两个儿子也是生的聪明伶俐。
这样的人怎么会哭的这么伤心呢?
珠兰摇头:“有时候外面看着金尊玉贵,什么都好,也未必样样遂心。”
腊梅点头:“你说的是,就像渝大奶奶是官夫人,住着那么大
的宅子,仆从无数,可谁想过她执念那么深呢。”
两个丫头如此感慨,郑灏更是不解,可他想到丽姝应该是遇到了非常为难的事情,否则不会如此的。
丽姝哭的累了,见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自己,又带着哭腔笑道:“我又不是树哥儿那样的小娃娃,你这么哄我做什么?”
“你可不就是个小娃娃吗?在外面你是威风凛凛的女王,在家里你有什么难为的,只有我心疼了。”郑灏不知道她为何这般,又很是心疼。
好容易止住眼泪,郑灏吩咐人打水来替她净面匀粉,丽姝收拾妥当,就没有再提自己哭泣的事情。
这件事情丽姝自己以为过去了,郑灏却很担心她,一直暗中在观察她。
好容易船靠岸,郑灏让丽姝准备一番,要带妻儿下船去玩一趟,散散心。
丽姝兴致很好,她换了一套花纹不那么多的衣裳,打扮得也很是素雅,头上带了几朵轻便的绢花,出现在郑灏面前时,她还转了一个圈。
“如何?我是不是很像掌柜的样子?”
“不像,像花仙子,出水芙蓉一样。”
不管何时,郑灏说的话总是让丽姝很开心,仿佛她在他眼中永远都是最美的。
这里并不是什么大地方,只是一个小镇,因为水陆便宜,这里南来北往行商之人极其多,店铺林立。
从荥州那个宅子过来,仿佛重见天日,尤其是树哥儿回来时还小,现在五岁了,见着这番热闹,早就乐的找不着北了。
小哥俩两人都是穿着墨绿色的交领衣袍,中间系着正红色的腰带,显得格外的精神。
但丽姝对他俩道:“别被拍花子的拍去了,一定要跟着爹爹和娘亲啊。”
“娘,拍花子的人真的会挖眼睛,还会打我们不给饭我们吃吗?”祈哥儿觉得不可思议,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丽姝说的更狠一点:“那是自然,你是不知道啊,还有更狠的,你不是爱跑吗?他们就会把你们的腿打折。所以外人给的东西能不吃就不吃,还有不要自己乱跑,听到没有?”
两个哥儿小鸡啄米似的答应。
但是看到捏泥人的,卖面具的,甚至一个小小的货郎,他的铺子上还有风筝、花
灯,精致的鸟笼,火镰斧子什么都有。
树哥儿看到葫芦想买,丽姝让人买了个红色雪点儿的葫芦,系在他身上,树哥儿仰头望着丽姝道:“娘亲,我能不能在里面装酒啊?儿媳看别人都是用葫芦装酒的。”
丽姝哭笑不得:“傻孩子,酒是大人喝的,小孩子不能喝。等回去之后,我给你在里面装上水,这样你也可以用葫芦喝水啊,也是一桩妙事。”
树哥儿恨不得立马就回去装水,逗的大家哈哈大笑,祈哥儿也对这个活宝弟弟无语。
只是一行人在外不敢随便买零嘴吃了,大抵是怕水土不服,吃东西若是拉肚子了,在船上上吐下泻可是折磨人的病,大人还好,尤其是小孩子脾胃弱,就更不能如此了。
原本郑灏以为丽姝爱吃这些小食的,却见她如此谨慎,不免道:“你这是怎么了?以往在京中不是很喜欢小食的吗?我听说本地的面条更是一绝。”
丽姝则道:“这人无论到了哪一个地方,不是说当地的东西不好吃,可是很容易水土不服。在京中,水土是一样的,况且有大夫可以医治,但是船上不成。”
“也好。”郑灏赞同。
丽姝又看向他:“其实我也是担心你,那件事情虽然过去也有这么久了,可谁知道那个川乌的毒还有没有留下呢。”
原来是担心自己,郑灏心中很是甜蜜。
一行四人回程时,却碰到了熟人岑时晏和林桃儿夫妻,原来他们回京述职,没想到在路上途经这个镇上。林桃儿憋的受不了,带着儿子出去吃东西,如今上吐下泻,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的船行至中途又漏水了。
岑时晏为官清廉,他们分家时,分了间小铺子和一座郊外的宅子就赶出来了。岑夫人有了儿子岑时放打胜仗回来撑腰,即便是岑时晏是个进士,她也并不怕。
宗法礼法上她是长辈,岑时晏做官更要敬嫡母才对。
在外做官,他也不收贿赂,因此并不富裕。还好有个林桃儿会操持家业,但也只是尚能周转,上下打点都不够,她也不谙官场之事,如今船漏水了,还得去租船,就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丽姝一行人。
林桃儿仿佛见到救星一样:“相公,那是郑大人和郑大奶奶,我上去问问,郑大奶奶为人
是极好的。”
岑时晏倒是立马上前给郑灏请安:“学生见过恩师。”
“起来吧,不必多礼。”郑灏见到岑时晏并不是很奇怪,甚至岑时晏的船也是漏到恰到好处,真是无巧不成书。
男人们先进了船,丽姝这个时候才知晓郑灏原来是岑时晏的小座师,前世为何大理寺那么快就查出案子,恐怕就是郑灏帮忙的,他真的是这个世上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对她很好很好的人啊。
回过神来,丽姝道:“请大夫来开了药,若是有效咱们再走,你不必担心。”
林桃儿喜道:“好,真不知道如何感激您。”
“这有什么的,出门在外搭把手也是应该的。我让人把船舱收拾几间出来,你们就安心住下,若是有什么缺的,只管找我的丫鬟珠兰就是。”丽姝又把珠兰指给她认得。
林桃儿见珠兰不过只是个丫头,但举止落落大方,说出去倒是像哪家的当家奶奶,且这位珠兰姑娘越发出挑了,还打扮得极好。谁都知晓家中主母忌讳美婢,林桃儿在岑家的时候见过不少龌龊事,她的那位五妹妹就是那般的。
还好这种苦林桃儿没受过,她见丽姝这般,日子也肯定过的舒心。
二人毕竟交浅言深,丽姝也不好多问什么,总之岑时放从外地回来,他是太子的人,而太子自从迟皇后丧期过了,另娶大员之女,地位很是牢固。岑时放早就是太子的人,自然扶摇直上,丽贞因为近来连着生儿育女,伯父和父亲都是当朝大员,她也算是熬出来了。
丽姝和丽贞的恩怨,她早已报复回去,现下她过的好,丽姝也并不会心存怨恨。
倒是林桃儿等她儿子服下药后,等丽姝来探望时,才道:“我往年年纪小,总觉得我和那些宅子里的人都不同,她们都似一个模子出来的,说话表二分意,还有那些数不完的礼节,觉得甚是无趣。可如今,我渐渐的也和她们一样了,可我又做的不够好。养个儿子也养不好,如今租的船也都破了。”
丽姝没想到她这样灵性的姑娘,也会被柴米油盐变得忧愁起来,她见不得如此,所以就道:“这些只不过是小事罢了,其实我有时候也会嫌弃礼节繁琐,但是天下谁人不受束缚呢,可是这些东西能束缚住我们的身体,不能束缚住我们的心。”
林桃儿被家务整的灰头土脸时,觉得自己也学官夫人们应酬,被迫还要去和不喜欢的人说话,要想办法赚钱给下人幕僚,有时候衣裳穿差点还被人笑,丈夫清贫不同流合污,他们夫妻被人排挤,其中心酸,如今想起来,那时她觉得在广阳侯府过的无趣的生活,反而是最自在的。
可听到丽姝这话,她知道自己没有被同化,她的心没有真正那般视生命如草芥高高在上麻木僵化,她还是那个向往自由自在的林桃儿。!
第 129 章
整座船上除了丽姝一家四口之外,还有刚成婚没多久的郑邈夫妻,郑昌和郑通几位本家子弟,如今岑时晏住进来来后,郑灏让这几位多向岑时晏讨教学问。
朱令宣和郑邈新婚燕尔,知晓郑邈早起,很是舍不得,昨夜一人缱绻缠绵,总想多耳鬓厮磨一会儿。实际上她年纪要比郑邈大几岁,郑邈虽然有世家公子的做派,但又很听她的话,所以郑邈一走,她独自睡着也没意思,梳洗好了,就来丽姝这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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