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未绿
“你爹的话,我倒是有二分信,他是个言不虚发的人。”李氏笑道。
谭氏也凑趣道:“儿媳看您就擎等着发赏钱吧,下人们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呢。”
郑夫人指着谭氏道:“你这小嘴儿就跟抹了蜜似的。”
婆媳几人说了几句话,正好丽姝的花样子拿来,让郑夫人选一个,郑夫人选了半天,指了一张,神情有些困倦。
如此丽姝才服侍婆婆休息,她和谭氏离开。
二日回门之后,她就真的算是郑家的媳妇儿了,谭氏也提出要去丽姝屋里坐坐,打的是看花样子的借口,丽姝也就同意了。
因为之前这里没有女主人,谭氏进来也不敢乱看,现下看着就短短几日,这里就变了个样。以前这里门口放的是吉祥缸,听说京中气候干燥,放吉祥缸是怕失火了,取不了水救火。
现下这旁边放着一个二格的博古架,博古架上分别放着一盆海棠,一盆山楂和一盆松柏,松柏摆在最下面,遒劲有力,山楂和海棠寓意又很好,山楂代表红红火火,海棠代表玉堂富贵。显然生气盎然,又蓬勃朝气。
庭院洒扫的很干净,进内正房,以前那个黑黢黢的屏风不见了,转而是放了多宝阁在这里,两旁还挂了两幅图,一幅山水图一幅花鸟图。
门口先前的猩猩红
毡子换成了半卷着的竹帘,竹帘后却是搬了书桌过来,桌上放着文房四宝,西侧放着大书架,书架上放着层层的书籍,错落有致的放好。
谭氏早就听说刘家是世代显宦之家,大嫂刘氏的祖父如今虽然是闲职,但也是一品官,伯父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父亲是都察院二品官,她外祖家还是次辅,可谓是满门显宦,也难怪书籍这么多的。
书架后是用两扇屏风隔开,挂着鹅黄色绡纱帷帐,用银钩拢向两边,进门便是她们起居之处。
最靠东边正中放着紫檀的架子床,地上已经把之前的波斯毯换成了柔软厚实的花鸟地毯,床两边放了黑螺钿的顶柜。
床上则用的雪白色绡纱帷帐,垂下的流苏却是嫩黄色,走近了看才发现,看似雪白的帐子上却有梅花的金线绣的暗纹。
淡淡的晨光从碧罗纸的窗户透过来,白玉花觚里的细柳枝点缀着一簇簇的粉白相间木芙蓉,西侧放了一张美人榻,离美人榻二尺之外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上放着景泰蓝二足象鼻香炉。香炉里余烟袅袅,很是一股淡淡的清香。
美人榻旁则放着面盆架和大的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两个梳妆匣,上面还有不少玉石、象牙、珊瑚、玛瑙样的香粉胭脂盒散落期间,又有梳篦、首饰层层叠叠。
丽姝拉着谭氏过来桌上坐下,谭氏见这桌子上照着云丝刺绣如意团花的流苏罩子,玫瑰椅也是同样罩着这些。
靠近床边放着一盆红珊瑚盆景和玉石盆景,还有一架织机和绣绷。
下人从旁边端了茶过来,谭氏呷了一口:“这茶倒是好喝。”
杯盏是用的越窑,茶圣陆羽认为越瓷第一,因为越瓷类玉,类冰,色青宜茶。
“这是六安瓜茶,我是见它色泽翠绿,香气清高正合你的身份,你若喜欢,我包些你。”丽姝笑道。
谭氏也不矫情,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
丽姝看到她的神情,也是明白了几分,不知不觉她似乎也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这也是很唏嘘了。
既然是谭氏要过来,她挑话题夸这几张花样子好看,丽姝就笑道:“我听说弟妹你的花样子做的很好,到时候我可要见识一番,只是你那里二弟在养病,我不便打搅。”
谭氏摆手:
“平日二爷也是在小书房,我一个人在家,嫂子若去和我作伴那就太好了。”
“那可就太好了,我们是妯娌,日后要在一个屋檐下过活,只我刚来不了解大家的脾性,生怕哪里做的不对,倒是犯了谁的忌讳。说真的,论年纪,弟妹比我大,论在郑家的资历,你比我深,我还有好些要请教你的呢。”丽姝说的很诚恳。
谭氏听丽姝这么一说,见她如此谦逊有礼,心里倒是得用几分,只道:“我虽然先进府,但也未必知晓太多。就拿这几日投宿的六房而言,真是倒了大霉了,那个六老太太也不知道找我说些什么,唬的我赶紧跑了。”
这番剖心之论,丽姝听了大惊:“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若是说了些什么你不爱听的,不必和她计较。况且,她们是客居,盘桓些时日恐怕就外任去了,弟妹不必在意,若是真的太过分了,你只管告诉太太就是。”
谭氏感叹一声:“那些话说的不堪入耳,我怎么好告诉太太。”
丽姝正欲说话时,就听腊梅进来道::“大奶奶,姑奶奶回来了。”
原来是卢夫人来了,丽姝其实婚前和卢夫人接触几次,但那也不过是寻常见个面,并没有深交,故而就和谭氏问道:“姑奶奶是为何而来?”
现在还没到放榜的日子,成亲那日卢夫人来过了一次的。
谭氏提起卢夫人,也想卖个好:“大嫂,我若说了,你可别说我多嘴。”
“自然,弟妹说就是了。”丽姝看着谭氏。
谭氏不太喜欢这个小姑子,有些看不起她,故而,丽姝提起她就道:“我听说姑爷去了丽春楼,姑奶奶拿了老爷的帖子把人家丽春楼都封了。”
丽姝张大了嘴,丽春楼是京中第一青楼,丽姝等人平日在内宅,小傅氏从不让她们听到秦楼楚馆这种字眼儿,连官妓家里也没有。
但这个名头连她也知晓,可见这位小姑子还是挺厉害的。
“多谢弟妹,这次我承你的情。”丽姝还是感谢谭氏肯说这些,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妯娌好总比不好强。
却说丽姝赶到的时候,卢夫人郑令月正在郑夫人这里说话,她想婆母刚刚歇下,现在郑令月又过来。但小姑子回娘家理所应当,就像她回娘家一样,那里曾经是她的家。
“你们来了,正好你妹妹过来,你们也开解一二。”郑夫人微微叹气。
男子二房四妾也是寻常,姑爷出自范阳卢氏,这个女婿非常体面,很会做人。郑夫人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女儿毕竟是她的女儿,总要劝慰一二,这样不管不顾的跑回娘家,到时候婆家人怪罪怎么办?
郑令月怎么会和嫂子们说这些,岂不是很丢脸,但她又很生气,故而沉着脸,并不做声。
丽姝见状,就觉得这是婆婆和小姑子闹不和,不是真的不和,是理念上不和,所以婆婆没法子劝说,故而赌气这般。她和谭氏当然是知道也装不知道,这天底下的女子就没几个喜欢丈夫有外人的,自己去劝小姑子接受妾侍吗?接受她夫君逛秦楼楚馆??
若是关系很熟,还能劝上几句,分明也不是很熟,丽姝又不好说什么。
偏这个时候,六房的郑令姿过来了,她是和她母亲郑泽之母柳氏一起到的。丽姝知晓这对母女倒是不同于六老太太,她们很小心谨慎。
众人又一番厮见,郑令月见状也不好再沉着脸,众人寒暄起来。
丽姝作为长媳,当然当仁不让要切入话题,她就笑道:“姿姑娘真是好鲜亮的活计,是了,你们来京里,可有去哪里玩儿过?再过些时节,金明池就热闹了。”
郑令姿摇头,又道:“我小时候也去过金明池玩儿,那时候那里还有打马球的女子,现在却舟车劳顿数日,也不便出去。”
“是这般,我原先在娘家时倒是和我姐妹们出去过几回,只后来也是随我父亲任上,倒是在济宁出去的多。”丽姝随意说话,都不熟,只好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外面又说六老太太过来了,丽姝看到郑令姿表情有些慌乱。
果然六老太太一进来,就对郑令月道:“大姑娘,我听你祖母说了,你同姑爷不是很好的么?做什么又为了几个玩意儿跑回娘家来。她们总归是不能进门的,你回来娘家撒气也没用。你若还想过日子,就回去自己好好地掰扯,若是不想过日子,还不如大归最好。”
丽姝心想这位六老太太胆子真大,还真是个通透人。
在郑家这样说话都不能表露出真实意图的地方,居然敢直接说这些,比自己还猛。
郑令月是越听越羞恼,还是郑夫人帮女儿说了一句话:“她是怕我身子不舒服,才过来看我的,六婶娘可别误会,她和女婿好着呢。”
六老太太拼命摆手:“大太太你就别说了,你是个明事理的好人,你若是不明事理也教不出来灏哥儿那样的孩子出来。你这个人就在于你太讲道理了,你自个儿身子骨不好,做儿女的不还多心疼,反而回来二番五次的哭诉,这叫什么道理?”
一番话把郑令月说跑了,郑夫人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虽说六老太太说的也是事实,但是这么一下什么都摊开来说,也是让人觉得很没面子。
还是丽姝道:“太太,过几日放榜了,我们再请妹妹妹夫过来说和,若是真的有问题,咱们各自都劝劝,若是她们和好如初,那就再好不过了。”
郑夫人很满意丽姝这番话,六老太太嘴里不知晓还在嘀咕什么,但被柳氏和郑令姿拉走了。
傍晚,丽姝陪郑夫人用完饭后,说是郑灏回来了,郑夫人对丽姝笑道:“快回去吧,我们就不过去了。”
是夜,丽姝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郑灏用饭,她就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郑灏虽然考了一天,但神色还好,他以为丽姝要问他科考的问题,没想到丽姝就道:“六老太太这般大喇喇,为何祖母还和她很好?”
原来是问这个,郑灏放下筷子,指了指自己。
“是因为你。”丽姝觉得很费解。
郑灏点头,道出原委:“当年我还年少,刚刚出孝,见族中有产妇生子,她难产。产妇家中都要保小不保大,我却觉得为了一条未生的性命,就要了一个活生生的女子的命,实在是惨无人道。所以,我建议大夫保大,毕竟孩子还可以再有。即便没有孩子过继也可,也没什么打紧的,总不能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让我族兄的妻子就这么死去吧,她才二十岁啊。”
“可是这个决定让我在族中备受争议,你可能不知晓我从小是养在祖母那里的,所以是六老太太帮我说了几句公道话。祖母就和六叔祖母关系很是不错了,后来泽四哥科考选官,甚至六房的田产都是我们老太太使人保下来的。”
丽姝这下算是听懂了,哪里是人家六老太太仗义执言,四处敲打,分明她是祖母手中的
一杆枪,指哪里打哪里。而之所以这位六老太太对自己一言不发,并非真的是畏惧她,而是因为郑灏,郑灏是他祖母膝下最受宠的孩子。
“真真是天道之间都自有人情之变化,这世上忠奸就很难说了。”
郑灏笑道:“大忠似奸,大奸似忠,谁又说的清呢。”
丽姝递了一盏茶给他:“妹妹今日回来,几句话就被六老太太劝回去了,我想等过些日子再请妹妹来,这样脸上都好看。”
她是始终坚持一条,疏不间亲,郑令月再如何,都是郑灏的亲妹妹。况且,郑令月兴许平日也并非这般,只是男女之事难说,多少人都难过情关。
“这样也可以。”郑灏不置可否。
最后二人上到床上,丽姝最后问他:“我要你告诉我,你考的如何呀?”
郑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当然是很好。”
这样丽姝心里就有底了,到了东华唱名那一日,郑夫人受到宫中邀请,还把丽姝和谭氏都带上了。
谭氏很是兴奋的和丽姝道:“嫂嫂,你听说了么?只有朝中重臣才能去的。”
“是,我知晓。”就像娘亲好像就没有收到帖子,因为刘家现在还没有部堂级的官员。
她们到新台的时候,丽姝还见着白行中的夫人以及傅夫人坐在一处,她和谭氏随着郑夫人也安座。
如此场合,很难看到交头接耳的,大部分官夫人都端庄自持,有的偶尔呷一口茶,都在等皇后娘娘的到来。
傅夫人也看到丽姝了,她心里很是复杂,自家丈夫是次辅,也是本次阅卷官,当然早就已经知晓谁是状元了。
真是没想到那小庶女的女儿居然还真的嫁了一位状元。
傅家发迹完全是因为傅老爷出仕,没有人会比她明白所谓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何等的让人震撼。
更何况状元出仕,一开始就是从六品官翰林院修撰做起。
不过呢,听说郑灏之父因为任兵部尚书以来,前线失利,他本人已经准备引咎辞官的折子了。谁都知晓,这场战事输,其实和郑大司马无关,毕竟,他任兵部尚书时,仗都快打完了。
但皇上要一个背锅的,因为总要有人背锅,正好郑灏出仕,郑父退隐。
只是这下给了傅家一个难堪,傅家本是想拉郑尚书到他们这边,因此不惜和傅秋君那个小娼妇重修于好,哪里知晓郑尚书要退出去,人家滑不溜丢的。
这个傅秋君,真是处处跟她添堵。
若非是她,自己的春华也不至于受苦到如今,在那庵堂里天天粗茶淡饭,还得自己劳作,大好年华,就青灯古佛一生。
头一次来到了这样的场合,丽姝正襟危坐,她不知晓郑灏是在什么情况被选为驸马的,但这辈子她们已经成婚了,应该就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了吧。
若是郑灏还未成婚,尚且可以遮掩一二,但若郑灏成婚了,那就不可能了。
正想着,只听一声内侍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丽姝拉了正走神的谭氏一下,二人随郑夫人跪下。
迟皇后显然如传闻所言,非常平易近人,据说是这样的场合她才戴上礼冠,平日都是轻易不肯戴的。
甚至坐下之后,还和大家拉家常,大家也都是陪笑。
当问到郑夫人时,郑夫人一贯很持重,只道:“臣妇们都很好,这也是承蒙天子和皇后娘娘保佑,如今大齐风调雨顺,全赖天子及娘娘福泽深厚。”
迟皇后笑道:“郑夫人坐着的可是你的儿媳妇?”
郑夫人连忙道:“正是,刘氏是长子之妻,谭氏是次子之妻。”
迟皇后点头,还赞了丽姝一句:“果真好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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