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就很速度。
葱岭一年当中,是有七八个月的时间都是大雪封山的,但到了夏季六七八月份,这里就会有一条河流穿行,河流不大,只够滋养两岸的土地,生长着稀稀拉拉的牧草,以供牦牛、长毛山羊等觅食,但这也足够了。
秦峦相信,只要他带人将这条河谷经营起来,用夯土和砖石建立关塞和邬堡,里面存储够足量的煤炭,一边炼焦一边供热,即便是在大雪封山的季节,也是可以紧急通行的。
秦峦特地在此通道的出入口两端建城池,做为秦兵卒和商道的驻扎地,建要塞,建邬堡,设关卡,就是为了守护这条新发现的古道,往来通讯方便。
所以,公孙无双让人送信给在西域的秦峦,其实是送信给在阿富汗的秦峦,时间上来说,只差一个白天,以当时的通讯效率来算,并没有差多少。
秦峦收到公孙无双的密信,打开看了一下,冷笑一声,去跟阿瑞斯辞行:“阿瑞斯,我得回老家一趟,这边你自己先顶着吧。”
塞琉古王国这边,隔壁的安息叛乱已经步入白热化阶段,
安条克二世刚接过王位没几年,对巴克特里亚这边的掌控力进一步削弱,而且,多年征战,国王只无尽头的让巴克特里亚行省进贡马匹和士兵,好供他征战,却并没有赐下多少粮食和金币奖赏他们,他们还要自己损伤自身,抵御来自北方的豺狼,狄奥多图斯总督早就对此不满很久了,大家都是从亚历山大大帝那个时代走过来的悍将,你塞琉古家族能做王,为什么我狄奥多图斯家族就不能做王呢?
而且,希腊本就是邦国制度,如果想要独立,只要宣誓主权就行了,你不同意我独立,那你有本事你就来打啊,跟亚历山大大帝一样,征服我,我巴克特里亚就还是塞琉古的一个行省。
所以,最近巴克特里亚的局势微妙又紧张,狄奥多图斯家族正全都拧成一股绳的谋划搞独立呢,阿瑞斯最有利的支持者,战力最强的大秦将军峦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别说阿瑞斯心下忐忑,就是阿瑞斯的父亲,狄奥多图斯总督心里都忍不住的犯嘀咕。
这个从遥远的东方来的王子——狄奥多图斯总督搞不明白秦国的宗室制度,就干脆的称秦峦为王子——神秘又强大,巴克特里亚要想在独立和抵御外族中占据上风,还真缺不了他。
但秦峦坚持要走,他也不多说原因,狄奥多图斯总督并不能强留他,他也留不住。
不过,为了能不让自己辛苦经营下来的大好局势随着他的离开给打了水漂,秦峦只带了二十个亲随离开,他率领的五千精兵,则是留了下来,暂时由他的心腹代替他统领。
既然秦骑兵不离开,那么秦峦本人离不离开的,似乎就不大重要了。
不过,阿瑞斯还是去跟秦峦好好联络了下感情,要他办完老家的事之后赶快回来。跟他要好的是秦峦,而不是那个心腹,在秦国生活了这么多年,对秦人有时候的死板和一根筋,阿瑞斯还是身有体会的。
这个心腹只会执行秦峦现在下的命令,如果战事有变,需要这支奇军出兵援助,这个心腹给他最大可能的回复是:“将军给的命令是防守,至于是否出兵,等将军归来,既可知晓。”
所以,阿瑞斯再三的叮嘱秦峦,巴克特里亚离不开他,他现在已经是巴克特里亚最有能力战力最强的将军,巴克特里亚最后能不能称王,还要靠他的支持。
阿瑞斯说这话,绝对是在给秦峦脸上贴金,秦峦自己也知道,但那又如何呢?他来这个被自己弟弟叫做中亚西亚的地方,也不是来给别人做嫁衣裳的?
巴克特里亚能独立才好呢,一捆筷子不好折,一根筷子还是挺容易折断的。
所以秦峦也再三表示,等他忙完家里的事,就一定会回来的,毕竟,他的全部事业都在这里,他自然是要回来的。
秦峦就这样通过这条狭长便捷的葱岭古道迅速回到西域,然后带着换乘的汗血宝马一路奔驰穿越河西走廊,只用了十多天的功夫,就沿着大河,来到了宁夏平原。
秦峦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爱马,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麦芽糖喂给它。汗血宝马不愧是马中之王,在干旱的戈壁滩上不吃不喝一天至少能奔驰四百里地,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回到秦国,多亏了它。
秦峦与他带来的一千兵卒暂时安扎在一个不大但也不小的邬堡里,他们暂时在此扎营,就是在等时机,等一个北地郡郡守王稽与匈奴走私的时机,然后捉贼捉赃,将他里通匈奴卖国的罪名给做实了。
哼,只是走私一些盐和碱算什么罪名?商会已经在邬堡里囤积好了大量的马蹄铁和马镫马鞍,还有粮草和砍马刀,这些才是他们给王稽准备好的罪证。
朝里的那些养尊处优的大臣们,或许会对碱不以为然,但若是马镫和马刀呢?
只要是个脑子清楚的,就会知道,给匈奴走私马镫和马刀,那就真的是亲手给匈奴递刀,来屠杀我秦国的百姓啊。
叛国,这是妥妥的叛国!
最好再来一场冲突战,有了此等如山的铁证,秦峦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按照先斩后奏,将罪魁祸首,北地郡的郡守斩杀了。
剩下的,范雎若是想来查,那你就来查呗。
王稽来北地郡时间可不短了,他跟匈奴私下里做交易的事,根本就瞒不住,北地郡的大小官员定有所觉,至于走私的具体货物,那更是海了去了,盐、茶、布匹、粮食、顽器、瓷器、金子铜币等等等等。
那要查,那大家就一起查查呗,看看你范相举荐的人才,是个多么贪婪无度的小人,就这些,这个王稽,也逃不脱一个死字,众目睽睽之下给巴拉出来,羞都要羞死了好吧。
这个离戈壁滩不远的小邬堡,是栎阳商会在此歇脚整理货物的临时驻扎地,他带来的这一千兵卒,正是戍守西域的正规秦军卒。
这样的守军,除非有秦王专门派下来的虎符,否则,谁来了都调动不了他们。当然西域郡的郡守除外,因为地处边远,秦王特地给了西域郡的郡守节制西域的军权,可以视情况调用这里的五万大军。
秦峦手里的这块是秦鱼不放心自家仲兄,特地从秦王那里给他要来的军符,不是虎符,所以不能调动大军,只可以应急调动一千军卒为己用。
秦峦虽然人在中西亚,但他一直在想方设法的与国内保持通信,所以,秦鱼在国内的遭遇,他是知道的。
秦鱼被流放洞庭和他写给秦峦的信是同时送到秦峦的手中的,秦鱼要他不要担心,要他保重好自己,他跟大母、母亲兄姊小侄女小侄子他们都很想念他云云......
秦峦尽管心焦如焚,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果,秦峦觉着如果,自家弟弟真的有不好了,他还可以在收到消息之后带着自己的军队回去救他,但如果他现在不听话,耐不住性子私自回去了,会不会是自投罗网,反倒坏了自家阿弟的谋算?
所以秦峦虽然心焦,但他还是按兵不动。不过,他跟栎阳商会那边的联系加强了,商会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他从商会那里可以尽可能快的得到家里和弟弟的消息,可以稍稍安慰他焦躁的心情。
也之所以,在秦峦收到公孙双说要请他“就近”帮忙捉拿叛国贼,以及看到叛国贼的名字的时候,秦峦迫不及待就出发回国的原因了。
公孙双是谁?
那可是他嬴姓秦峦的宗室亲戚啊,亲戚要他帮忙捉拿家贼,就是离得再远,他这个嬴姓宗室也是义不容辞啊,不是吗?
这道理,放在是谁那里也都说得过去啊。
至于说公孙双是怎么知道北地郡郡守做的事的,那更好说了,公孙双可是秦国最大也是唯一商会的会长,秦国的所有对外对内商道贸易都要经他的手,他不知道才会让人觉着奇怪吧?
什么?
公孙双为什么不去求助离的更近的陇西郡、河西郡(河西走廊,秦设为河西郡)或者干脆求助西域郡郡守出兵捉拿贼首,反倒去要秦峦这个
游散兵卒帮忙,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其实,只要一听说贼首的名字是谁,大家心里就都有了一杆秤,就是公孙双和秦峦力证他们真的只是为了秦国好,大公无私的捉拿叛国贼,而不是趁机公报私仇,大家也不信呢?
既然大家都不信,那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所以,公孙双让他手刃仇敌稍解心中愤恨的情分,他秦峦领受了。
......
秦峦收到可靠消息守株待兔捉拿叛国贼的行动很顺利,不仅歼灭了一股数量不小的犯境匈奴人,还缴获了大批量的北地郡私通匈奴的贵重货物,在交战中,北地郡郡守见祸事败露,逃跑的时候被杀,头颅放入冰冻的木箱子中,作为证据之一,给送去了咸阳。
秦王的脸色很难看,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相国,这样时运不济,一连举荐了两个人,两个人都这么不堪,一个投降了秦国的死敌赵国,另一个干脆将北地郡卖给了匈奴,啊这......
让他这个大王很难做啊。
谁都知道这背后一定会有秦国的宗室在捣鬼,秦王自己也知道,但是,王稽的事,铁证如山也是真的,毕竟,你王稽要真的是冤枉的,大半夜的你不在自家床榻上搂着美人睡觉,你跑去长城边上去见匈奴做什么?
秦王看着趴伏在地上请罪的范雎,心里为难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秦王自己是有心赦免范雎的连坐之罪的,在秦国,你举荐的人才犯了大罪,那是要受连坐,同罪论处的,郑安平之事,他已经赦免过范雎一次了,这次王稽又出了事,如果再赦免的话,未免有些让人说不过去。
不过,寡人乃是秦国的王,要做何事,要下什么样的命令,谁也不能置喙,范雎是他用的顺手的相国,而且,这么多年来,助他驱逐四贵,掌握权柄,攻打三晋,结交齐国和楚国,让秦国更加强大,他这样的功劳,不是一个郑安平和王稽就可以连坐的。
而且,他更担心,如果他将范雎贬做庶人,那帮子已经红了眼的宗室们,会趁机将范雎给撕了,就像当年宗室将商君给分食了一般。
所以,为了范雎自身安全着想,他不仅不能怪罪范雎,还得给他更多的荣宠,这样宗室才会投鼠忌器,不敢将范雎怎么样。
秦王再次下令,国中上下,有胆敢议论王稽之事者,斩!
宗室们纷纷露出吃shi了的表情,朝臣们也互相对视打眼色,对范相的权势又有了新的认知高度。
公孙双乍着手不住在地上焦躁的走来走去,地上有粉碎的瓷器和大片的潮湿,湿地上有散开的飘着清香的青色茶叶,很明显是公孙双刚才砸了一个正泡着香茶的茶杯。
公孙双气的眼睛通红:“妄议!妄议!胆敢妄议者,斩!!”
“先生,就这样,就这样都没能撼动那老匹夫分毫,这可如何是好?!”
相比于暴躁如雷的公孙双,就蔡泽要淡定多了。
他饮了一口安平君让人从洞庭送来的香茶,劝慰道:“这算什么,范相与国有功,大王是个长情之人,区区小人,怎能伤的到他呢?咱们越攻讦他,大王越护着他。”
公孙双怒道:“长情?他哪里长情了?我没看出来!”
蔡泽叹道:“我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话,你们这样为了安平君大动干戈,安平君未必会喜欢。”
公孙双倏地站住,眼神不善的盯着蔡泽:“先生什么意思?”
蔡泽笑道:“安平君乃是真正的君子,如果是他,他肯定不会同意你们这样对待王稽和范相的。”
蔡泽真的给这帮子宗室的胆大包天给吓了一跳,栽赃啊,还是栽赃卖国罪这样夷三族的大罪,王稽跑了也就罢了,他跑到其他国家,秦王就算发布通杀令,杀不了他也是枉然,现在王稽不仅被拿个正着,还当场就斩杀了,这样,他的三族,可就跑不了了。
这是为了一个范雎,连王稽的三族都给搭进去了,这这,也太狠了些。
公孙双仍旧盯着蔡泽不说话,那凶狠的表情,看的蔡泽心里直突突。
不过,他还是道:“我已经有法子劝范相了,不过,要他主动从秦王身边离开,我得先从宗室这边给他要个保证,否则,他失去权势的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大王明白,范相自己也明白,如果不能给他活命的机会,任咱们用尽方法,恐怕也不会动其心智分毫。”
公孙双皱眉:“先生是想要宗室放过范雎?”
范泽:“是。”
公孙双转了转眼珠,道:
“可以。”
蔡泽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如果范雎最后被宗室给撕了,公孙双完全可以说,他只是代表了自己不去动范雎,可没本事让其他宗室不去找范雎泄愤。
蔡泽将小鱼印信拿出来,笑道:“我将会以此印信作为交换,请范相退一步,我相,范相拿着这个印信,应该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吧?”
公孙双脸黑了,咬牙道:“先生请自重,这可是安平君亲自交给您的,有了它,先生在秦国,可畅通无阻矣。”
蔡泽抚摸着小鱼吊坠,吁叹道:“在下行走天下,所见到的都是白眼与冷漠,第一次在安平君那里得到了礼遇,这印信,即便没有此等威力,在下也会爱若至宝的。但如果,此等宝物能保人性命,能让安平君不心生愧疚,我认为,将他送给范相,那也是值得的。”
公孙双:......
公孙双无奈叹息,他了解安平君,别看安平君远走洞庭,但实际上,他并不怨恨范雎,意难平的只有他们宗室自己罢了。
如果范雎真的让他们明里暗里的给搞死了,说不定,安平君真的会心生愧疚。
不值得。
因为范雎一个人,让安平君与他们宗室心生嫌隙,一点都不值得。
公孙双叹道:“既如此,我也会知会大家伙,要他们收敛些。”
蔡泽起身拜倒:“多谢体谅。”
公孙双转身不去看他,只道:“如果你为相,将会如何呢?”
蔡泽知道公孙双什么意思,笑道:“我在朝,君在野,自当互通有无。”
这个君,他们都知道指代的是谁。
公孙双转过身来,满意颔首道:“那在下就先预祝,先生能得偿所愿了。”
......
蔡泽选了一个晴空普照的日子去拜访范雎,范雎听闻是太子的门客来访,即便心下郁结,不想见客,也仍旧打叠起精神来,接见了蔡泽。
见到范雎第一眼,蔡泽就面色大变,担忧道:“范相可是病了?如何形容如此枯槁萎靡?”
范雎神色是真的看着很不好,他本就年纪大了,以前精神矍铄看着并不显老,如今形容萎靡,看着就有了下世人的光景。
人老一旦出现
了此等光景,可不是个好兆头。
范雎问道:“先生来寒舍,可是有何要事吗?”范雎以为蔡泽是来替太子办事的,只是不知道,太子有什么事要来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