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赵姬始终不发一言。
秦王政哭完了,也哭明白了:“你根本不爱我!”
赵姬干巴巴的反驳:“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爱你。”
秦王政:“你根本就没为我着想过。”
赵姬:“政儿,吕不韦是不一样的,他与我有恩,与你父有恩,与你也有恩。”
秦王政:“可他抛弃了你和我,他将我们抛弃在邯郸城,受人欺负。”
赵姬无言以对,只能强调:“......我们没受欺负,你知道的。”
秦王政厌恶道:“是你没受欺负,不是我!而且,若是没有叔祖照拂,你我在邯郸城连活都活不下去,这都是吕不韦造成的!而现在,你居然为了帮他瞒着我,你明知道我在全城通缉他,你还帮他逃走,你欺骗了我!你根本不爱我!!”
赵姬强硬道:“政儿,你已经富有整个秦国了,吕不韦与你来说无足轻重,他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他只是犯了一点小错误,你就不能当做不知道,放过他吗?”
秦王政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他害死了六万秦军,你居然说他只是犯了一点小错误?阿母,这不是小错误,他是故意的,他是罪魁祸首!他该死!”
赵姬争辩道:“这都是安平侯告诉你的,政儿,你被蒙蔽了,带领这些秦军的都是安平侯的人,他们根本就不听你君父和吕不韦调度,吕不韦是为了帮你君父收拢军权,不听君王调度的军队就是叛军,政儿你知不知道?”
秦王政楞了好一会,才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不,是吕不韦这样告诉你的,你信吕不韦,不信我跟叔祖?”
赵姬:“我信你君父。”
秦王政点头,缓缓后退,然后回到王座上坐好,冷声道:“来人!”
有甲士和宫侍鱼贯进入大殿,瞬间纵横全场。
赵姬被吓了一跳:“政儿,
你要做什么?”
她看着变的陌生的儿子,着实有些被吓到了。
秦王政昂着头,发令道:“听寡人号令,请太后去寿泰宫安歇,没有寡人号令,任何人不许靠近、探视。”
重甲士和宫侍们齐声应喝:“唯!”
有两个宫侍上前,态度温和但手段强硬的一左一右夹着赵姬往外走。
赵姬剧烈挣扎,大喊大叫道:“政儿,你敢这样对我,你不孝!”
秦王政大声道:“母后,您是一国太后,请注意您的仪态和言辞!”
“说的好,如果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做一国太后,那么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赵姬的挣扎和叫喊声戛然而止,一脸惧怕的看着来人。
秦王政从王座上跑下来,跑到来人跟前,拉着来人的袖子又开始掉眼泪,委屈喊道:“叔祖。”
秦鱼擦着秦王政脸上的泪水,叹道:“都做了大王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秦王政干脆扯着秦鱼的袖子捂在脸上放声哭,哭声透过厚重的袖子传出来,变成了隐隐约约的呜咽,让秦鱼好笑的同时又心疼不已。
一殿的甲士和宫侍们低头静立,都当自己不存在,看不到自家大王发小孩子脾气。
秦鱼轻咳一声,问道:“赵姬,你觉着自己冤枉吗?”
赵姬在自己儿子面前还能理直气壮,但在秦鱼面前,她只剩害怕和瑟缩。
赵姬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很明显的,她也知道自己理亏。
秦鱼挥挥手,道:“照大王说的,好好照看太后。”
这回,赵姬安静的跟着宫侍们离开了。
秦鱼任秦王政好好发泄了一通自己的情绪,才帮他收拾好衣裳,重新洗了脸,没问赵姬,而是问春平侯:“大王打算如何处置春平侯?”
至于吕不韦,他死定了。秦鱼不会认为秦王政还能留他性命。
秦王政还抽抽噎噎的,看着秦鱼询问道:“叔祖、觉、觉着呢?”没办法,他哭了好大一场,没那快恢复过来。
秦鱼就当小孩的抽噎不存在,沉吟道:“邯郸城中将有巨变,春平侯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回赵国,不能放归,也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养着,不如给他
派个活计让他干着?”
秦王政发狠道:“让他去骊山修陵,叔祖的陵、君父的陵还有寡人的陵都在修,让他去修陵,不修完不让他回来!”
秦鱼失笑,心道你是个热衷修建陵寝的,我可不是。
不过,骊山修陵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那里是秦国重地,干活的都是受到严格管控的罪犯、游侠、战俘等戴罪之身,让春平侯去修陵,虽然他是监督别人干活的人,但他本人,也会受到严厉的监视,没有王令,绝对踏不出那里半步。
春平侯被打发去修陵去了,秦王政欲将吕不韦五马分尸,但秦鱼曾答应过子楚要给吕不韦一个全尸,是以吕不韦被赐毒酒。
毒酒是秦鱼亲自送去的,他们在那座阴暗的大牢里说了一些话,然后吕不韦饮酒身死。
没过多久赵王暴毙,新王即位的消息传遍天下,听到消息的春平侯又逃了一次,被守卫抓回。
五月,秦王子楚在雍城王宫病重,不治身亡。
至此,秦国双王并立的时期结束。
秦国又要办丧事了,不过这次丧事,秦国仍旧从容不破,赵国却是鸡飞狗跳。
因为,秦鱼“如约”将赵国的质子春平侯放归赵国了。!
第214章 吴燂
五月乃是毒月,炎热潮湿的环境不仅让草木越发繁盛,毒虫鼠蚁也快乐繁衍,出入地表,横行无忌。
雍城王宫自然也是如此。是以,每做宫室中不仅要在月初开始修剪花木,扫除污秽,开窗通风,还要在房舍四周边角处抛洒药粉,熬煮药汤,沐浴祛邪。
正常人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和措施降温解暑,子楚是病人,他又日日郁郁寡欢,更不喜欢宫人在跟前伺候,是以,在进入五月之后,他的身体就一日比一日差,自觉时日无多,便叫人给咸阳那边送信,要秦王政来见最后一面。
秦王政心下慌乱不已,秦鱼年初的时候就做好了要在夏至的时候去大青山举行祭祀,引领秦军孤魂返乡。
因为时人特别相信鬼神之说,虽然现在还没有叶落归根的说法,但人死了之后,魂灵是一定要回归家乡与先祖团聚的这种认知,却是已经根深蒂固了。
屈原有一首辞,名曰《招魂》,就是屈原为楚怀王所作,目的就是在举行祭祀的时候将死在秦国的楚怀王的魂魄召回楚王室芈姓宗庙中,魂归故里。
然后这个宗庙,后来被白起攻破楚王都之后一把火烧尽,屈原自己也投身汨罗江,追随祖先而去。
是以早在四月末的时候,奉常就将他们卜算好的祭祀吉时给送上来,为了能时间充裕一些,秦鱼将国事都交给秦王政,他自己则是带着人马朝北面边疆而去。
如今秦国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秦鱼的任何决定和脚步,是以秦鱼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公差,完全不顾只有十三岁的秦王政能不能支撑起国家,会不会被臣子们给拆吧拆吧教做人。
秦鱼走后,秦王政着实失眠了几个晚上,好不容易能睡的着觉了,雍城那边就送来紧急消息:太上王不好了,急召大王去大郑宫!
秦王政第一个反应就是想下令赶快将叔祖叫回来,但他思绪转的很快,算算时间,叔祖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秦国的边疆大青山一带了,去叫叔祖回来显然是不可能的。
秦王政心里虽然慌乱,但他面上很沉得住气,下令道:“召大宗正。”
宗正胜来的很快,非常快,因为他一直安排了人手在雍城看着王宫那边的动静呢,是以子楚要秦王
政去雍城王宫的消息一出王宫,他的人也快马加鞭的将消息送来了咸阳他府中。
秦王政见到宗正胜,说道:“君父病重,大宗正与寡人一起去看望他吧!”
宗正胜欣然应道:“诺!”
雍城与咸阳之间路程本就不长,加之这些年秦国,路修的好,两人带着兵卫们快马加鞭,只大半日的功夫就到了雍城王宫中。
子楚气息奄奄,已是弥留之际,华阳太后、夏太后、云梦太后和公子成蛟都立在塌前,以帕掩面,哭的非常伤心。
秦王政来到子楚塌前,心下哀痛不已:“君父,政儿来看您了。”
秦王政一连叫了好几声,子楚才缓缓睁开眼睛,待见到是秦王政,他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政儿,你来了?”
秦王政将子楚恢复了精神,便喜道:“是,政儿来看您了。”
子楚往他的身后去看,没见到想见的人。
子楚:“秦鱼他,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寡人了吗?”
秦王政忙道:“不是的,叔祖去大青山祭祀去了,他不在咸阳,没有收到您的消息。”
子楚双眼流下两行泪来,喃喃道:“大青山......”
秦王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抓紧了子楚的手,无声的安慰。
子楚:“罢了,生前不得见,死后任东西,大概这就是寡人的命了吧。”
秦王政哭道:“君父......”
子楚看着秦王政,想替他擦擦眼泪,奈何手上无力,只得作罢。
他道:“你......你已经是秦国的王,需时刻牢记以保重自身为先,寡人死后,你不得哀伤太过,毁损自身,与国添乱,否则就是不孝......”
秦王政点头答应:“政儿都听君父的。”
子楚喘了好一会,继续道:“你要时刻牢记我嬴姓历代先君之遗志,不断东出,开疆拓土,立万世之基业......”
秦王政:“政儿记住了。”
子楚:“......你是大王,你才是秦国的主人,你要有主见......”
秦王政连连点头:“君父放心,叔祖早就教过我了,我会做一个真正的君王,不会受朝臣蒙蔽,做谁
的傀儡。”
子楚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秦王政心颤,更让他惧怕。
还不待他继续解读子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见子楚缓缓合上了眼睛,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歌声从高到低,从强到弱,渐渐消失......
秦王政推推子楚:“君父?君父?”
“扁鹊!扁鹊!!”
扁鹊上前查看一番,叩首悲呼道:“太上王,去了!”
秦王政大哭。
他这一哭,整个雍城王宫都跟着哭泣了起来。
秦国一连三年,一年一个君王,办丧事已经很熟练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秦王政和宗正胜处理完一些必要的政事,便来灵堂守灵。
公子成蛟正跪在子楚的棺椁前看着宫人烧香草,孝子贤孙要保证下葬前这盆火一直不灭,是为跪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