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秦献公迁都栎阳,命大臣修建了栎阳王宫,后到秦孝公,他要迁都咸阳,便命当时的大良造卫鞅督建了现在的咸阳王宫。
但凭空修建一座宫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建完成的,秦孝公临终前咸阳王宫都没有建完,新即位的秦惠文王都没有个正式的王宫来处理朝政,接见各国使臣。
秦国居然都没有一座像样的王宫来供君王居住,这在当时受到了诸侯各国的鄙夷,于是秦惠文王便在渭水南岸仿照楚国的章华宫的样式修建了章台宫。
现在秦国的章台宫就是在此基础上扩建而成的。
渭水北岸的咸阳王宫修建完成后,这里就成了秦惠文王、宣太后、秦昭襄王三代掌权者长居之所,章台宫也就成了别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章台宫建成背景原因,此后章台宫便经常用于接见各国使臣之所,比如秦昭襄王时蔺相如献和氏璧就是在章台宫,外国使臣苏秦向楚威王介绍秦国的时候也是说“......诸侯莫不西面而朝于章台之下矣......”后来楚怀王被骗入秦也是住在章台宫,后更是在此囚禁致死。
因为是别宫,是君王偶尔来居住散心之所,是以章台宫时不时的就会扩修,建造新式的宫台楼宇以供君王赏玩。
尤其是秦昭襄王后期,章台宫曾经一度推倒重建。
因为那个时候秦鱼给国府增财无数,秦昭襄王的小私库更是满的都要溢出来了,装金银财宝的府库更是建了一座又一座,加之随着煤炭的深度提炼和全面应用,窑炉的温度急速提升,烧窑成本的降低和高出窑率让大规模的烧制可以埋在地下的大型陶管不再是问题。
这有钱有闲又有新的技术加持,再加上白起在三晋之地屡建战功,俘虏无数,秦昭襄王连征召民夫都不用,就有大量的人力给他修宫宇。
新修成的章台宫不仅地上宫殿华美壮阔非常,地下用粗陶管铺设地下排水和取暖网络更是四通八达,秦鱼还在此建了一座占地不小的温室,温室的屋顶和墙壁有三分之一都是镶嵌的大块玻璃,用于冬日里培植花卉和种植绿色蔬菜。
所以,新修成的章台宫非常适宜游玩和居住。
至于有钱为什么不去修咸阳宫,而是大力修建章台宫,是因为历经百十年的发展,咸阳宫作为咸阳都城中的主要建筑群体,已经是一座非常成熟的宫殿群了。宫殿群周围不仅有官署,还有王公宅邸,不远处还有用于行军、行车等进行国朝活动的宽阔场地,以及围着王宫修建的大片民居和用于王宫服务的大小工室。
想要整修咸阳宫的成本太大了,也太麻烦了,是以君王们若是想要新的华美宫殿,宁愿去场地空旷的渭水南岸新建,也不想动咸阳宫。
但这种情况同样截止到秦鱼进入咸阳之前。
在秦鱼随着秦昭襄王住进咸阳宫后,咸阳城也有了新的规划。
他先是按照新的城市建设标准主持扩建了咸阳城,慢慢的迁徙旧城的咸阳百姓去新城区居住,一来这样可以提高咸阳百姓的幸福指数,二来可以重新分户,编纂户籍,增加税收,三来,就是可以彻底的普查百姓身份来历,清理窝藏的身份不明的盗匪流民之徒,进一步提高咸阳城的安全指数。
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现在将近二十年过去,咸阳城一直都在改变,城市规模更是早就扩建了不止一圈,城内也是旧貌换新颜,反倒咸阳王宫成了最老旧的所在。
老城居民被迁走,老旧的夯土茅房被推全部推平,咸阳宫附近空旷了不止一里两里,但也没让土地平白空着的道理。
这些空地除了规划出新的用途之外,就全部都开垦出来,种上作物,有从西域运来的新品种,也有本地的粮食蔬果,其中在有一小溪流的那一片,更是种了大片的花圃,作为咸阳宫新的附属宫苑,一年四季都美不胜收,成了咸阳城中的一大风景。
现在,有钱有闲有空地更有大量的劳力可以征召,扩建修葺咸阳宫的时机到了。
秦鱼建议,不仅要大修老旧的咸阳宫,还要拆除一些不必要的小宫室,仿照六国王宫,修建新的地上宫殿群,至于地下管道,更是要大动,他是想一次性为秦国一劳永逸的修建下一个百年宫殿群。
朝臣们对于要不要大修咸阳宫殿群展开了细致的讨论,首先就是砍伐大木的问题,现在渭水水位下降,砍伐的大木不能顺水漂流而下,光靠人力车马
拖运绝对是不行的,成本太大,还不一定能成功拖过来。其次,人力问题,疏浚渭水和加开修建泾水-北洛水长渠(正在修建的郑国渠)是首要工程,征召的民夫要先满足这两个大工程,才能有余力去修宫殿。第三,财力问题,这个有商会和治粟内史计算裁夺,同样要先满足水利工程,再满足修建宫殿。
综上,要修宫殿可以,咱先提上日程,但不能是现在。
对群臣们的通力合作,秦鱼很满意,他只是提出要开始修宫殿了,他也没说一定就非得现在开始修,但修建之前的准备事宜完全可以行动起来了。
比如住在大山脚下的黔首们可以组队上山按照标准砍伐大木了,在经官署验工合格之后就可以领取一份钱粮渡过荒年。住在水边的黔首们也可以组队去到河边收割水草茅草芦苇等长颈草类,编织成席子、垫子、草鞋、背篓等手工品送去当地官署,为一家老小换取一份钱粮。家中劳力多的,也可以组织乡里伙伴,一起结伴去咸阳找活干,挖地基、运沙土、开壕沟......不管做什么都能挣一份口粮。
宫内,以华阳太后为首的太后和老妃嫔们也可以先收拾起来,搬去章台宫居住了,等她们搬的差不多了,秦王政也会率领朝臣们暂时先搬到章台宫理政,等咸阳宫这边修建完成之后再搬过来。
所有这些前期准备工作都需要时间。
这将是一个耗时长久的工程,估计接下来至少十年内章台宫将作为秦国的政治中心存在。
秦国的行政速度绝对是领先世界的,不管是征召民夫还是加强地方治安管理,还是从各路调集粮草物资,一项一项的提议都在短时间内讨论通过。
数十匹快马以咸阳为中心携带王令出发,他们五人为一传令伍,会在一到两天之内将咸阳王令传达到关中受灾各地县令手中,超出两天之外的,这伍传令官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秦律就是这么严格。
秦国关中之地虽然受了严重的旱灾,但秦国上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行中。
秦王政和秦鱼率领文武大臣们去到郊外祭祀天地神灵,祭祀江河湖海的神祇,希望他们能怜悯关中百姓,降下雨水。
这在秦鱼看来完全是一场大型的政治作秀,是做给所有的受灾百姓
看的。
在这个蒙昧初开的年代,一个国家的君王率领百官大兴祭祀活动,可以给他的百姓们带来莫大的希望,可以真正的振奋民心,会让他们相信苦难很快就能过去,他们很快就可以如往常一样生活了。
所以秦鱼组织这场求雨活动非常卖力,不仅给大巫大觋们准备了丰盛的五谷和三牲祭品,还给他们定制了华美的巫觋祭祀服,专门让少府给他们定制祭祀礼器,总之,这场祭祀求雨活动怎么浩大怎么来。
君王大臣们忙的不可开交,下属官员们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上层官吏传达命令,巡视地方,稳定民心,查看政令实施情况,遇到问题,务必要及时提出解决问题方案。
基层官吏要严格按照王令、郡令统筹粮草、征召民夫,向下组织民众,向上汇报成果,提出实际问题。
这提问题也是一项本事,能提问题的,才算是真做事的官吏。
此时此刻,秦法的严密性和可实施性就完全体现出来,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该怎么做,该做到什么程度,秦法里都给你仔仔细细的写了出来,你只要照着做就行了。
秦国下半年的日子是艰难的,数以十万记的关中老秦人在当地官署的组织下抗着钁头、背着干粮和水囊涌入到咸阳内史地区,他们都是征召的农夫,需要到各大水利工地里去做苦役,但幸好他们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可以在没有收成的年岁里拿到足够的粮食,也算是幸事,所以他们都没有怨言。
这些民夫基本上每一个都上过战场,受过军伍教育,是以,人数虽多,并不难管理。
除了这些民夫大头,还有数以万计的健壮农妇也受到了征召,相比于下河、挖沟、夯土的苦役,她们的工作也并不轻松,她们会扛着锄头在炎炎烈日下清理地中的杂草,焚毁、掩埋因为干渴而死掉的动物尸体,清理城中堵塞的下水道,消除角落里滋生的秽物......
每天都有看不到尽头的商队从函谷关、从熊耳山、从石牛道进入关中秦地,他们不仅运送来无数的粮草,还有数不清的药材......
大旱之后必有大疫,关中旱地从现在开始就可以清理起来,为预防旱后可能出现的大疫做准备。
秦昭襄王三十八年的上郡大饥让秦国上下一片肃然,秦王政五年的关中大旱却让秦国上下一片沸腾火热。
秦国,是真的在这二十年间,积蓄了足够深厚的底蕴了。!
第236章 攻伐
秦国百姓家中存有余粮,黔首通过征作劳役也能获得口粮,全国上下倒是没有人饿死,就是渴死的动物尸体也在官署的严格监控下焚烧掩埋,是以,秦国这一年并没有发生瘟疫,算是平安度过了这个荒年。
关中地区,从进入九月份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小雨,等到了十月份又开始下雨夹雪,虽然雨量都不大,但也能湿润干涸已久的土地。
直到十月末一场鹅毛大雪一夜之间就席卷整个关中。
虽说瑞雪兆丰年,有这一场雪明年春耕可以不用愁,但这样罕见的大雪也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像是积雪堵塞门窗导致室内空气不流通闷死屋中人,大雪压塌房顶将全家掩埋,大雪封路让病痛的人得不到救治,以及家无余财无力取暖的黔首夜里无声无息的冻死等的祸事都很容易发生。
这样大的雪,道路阻塞难行,即便王令下达了也送不出去,秦鱼只能希望各地基层官署能有所作为,帮助黔首们度过这场雪灾。
秦王政六年的春天来的比以往要早,这似乎是一个好的开端。
冰雪融化,填满了去年新修的河道,重新变的丰沛的渭水顺着四通八达的田渠流向田地,深入滋养着干涸的泥土。
在去年举全国之力终于修建完工的正式被命名为郑国渠的泾水——北洛水的沟渠也开始发挥作用,泾水携带的大部分泥沙不再顺流入泾水下游,抬高泾水河床,而是打着旋儿进入郑国渠,然后流经开渠之初九设定好的各大河渠支流,从北向南淤积灌溉盐碱地严重的渭北平原。
这里必将成为一片沃土,成为真正八百里秦川的农耕中心。
就算以后再有如去年一般的大旱,关中地区也可凭借这条郑国渠保收基本口粮,不像去年一样,关中百姓只能靠存粮和国家赈济活命。
这一年的夏天关中获得了大丰收,在抢收了田间作物之后,农夫们又马不停蹄的播种了新一轮的作物,争取将去年的损失弥补回来。
但是,天不遂人愿,这一年夏末,关中地区虽然雨水不算丰沛,但得益于去年大修的河渠,丰沛的泾水和渭水滋润了田间土地,可以让作物顺利抽穗结谷,保障秋收的产量。
不过,以秦国的河内郡为
中心的二晋之地却是如去年关中一样,连月艳阳高照,没有下一滴雨。
二晋旱灾已成必然之局。
若是只是河内郡有旱灾,有去年关中旱灾经验打底,河内必能顺利度过今年灾荒,但是,二晋之地,河内只是很小的一块土地,更大的是赵国,以及一河之隔的韩国和魏国。
魏国水网密布,得益于从大河至大梁沟通淮水的大沟,魏地或许不会太受影响,但韩国和赵国受灾是肯定的了。
如果这两国国内受旱灾影响,颗粒无收,那么这两国的百姓绝对会四处流窜乞食,秦国的河内郡、上党郡和二川郡,乃至河东郡都会是他们的首选。
他们或许不会去魏国,但一定会去河内。
河内的富庶和开放可是天下闻名已久的,他们没有吃食,不去河内,还能去什么地方呢?
关于此次旱灾,秦王政和秦鱼再一次召集大臣进行小朝议。
所谓的小朝议,就是秦王政将信任和与此次议题相关的大臣们聚集起来开的小会:大家一起来议一议对此次二晋旱灾秦国要出的对策,以及,相关的军事行动。
此时正是炎炎夏日,渭南章台宫里,供人游玩观赏的宫苑草木扶苏,鸟语花香,微风徐徐,湖泊边种有高大的树木,树叶遮挡了烈日散片片树荫,可供人纳凉赏景。
秦王政让宫侍们在湖泊边的树荫下摆了一个小宴,酒水瓜果点心饮子应有尽有,供他的重臣们享用。
秦鱼在宫侍的引导下来到湖边,远远就望见了有四个身影排坐湖边垂钓。他们头顶遮阳斗笠,手执钓竿,身边放着木桶,用来盛放垂钓上来的鱼。
秦鱼一眼就认出来那个脊背挺直的年轻背影是秦王政,至于其他二个,只能从背影判断出来是老者,因为有斗笠遮挡,具体是谁他确是判断不出来了。
秦鱼走近了,笑道:“你们好兴致,先垂钓起来了。”
秦王政先起身迎接,高兴道:“正在等叔祖呢。”
秦鱼低头挨个看过去,只有一只水桶里有一尾巴掌大的小鱼,其他水桶都是空的,想来应该是垂钓不久,不然这湖里人工养的鱼都笨的很,又多,时间长了不可能只钓上来这么多。
秦鱼弯身探头去瞧那个先垂钓上来鱼
的人的脸,不等他仔细辨认,这人就出声道:“孩子都满地跑了,怎的还是这样顽皮,不稳重!”
都把他的鱼吓跑了。
秦鱼惊讶:“武安侯,您怎么舍得出学宫了?”
此人正是武安侯白起。
白起左手边的老者回道:“我等受到大王诏令,自然要来赴王命了。”
秦鱼打眼去看,这人竟是廉颇。
两个八十奔九十的老头儿结伴在章台宫钓鱼?!
那么廉颇隔壁的人又是谁?
不等秦鱼开口询问,这人抬起了头,露出了他的脸,正是国尉尉缭。
尉缭是魏国人,原本叫魏缭,他游学至渭水学宫后,便在兵学院停留下来,后因兵法卓著被推荐给秦鱼,秦鱼授予他国尉之职,为二公之一,此后他便称作尉缭了。
尉缭起身,对着秦鱼礼道:“安平侯。”
秦鱼:“国尉无需客气。”
秦鱼摸着下巴看着眼前二人沉思,秦王政将这二位搞兵的请过来是何意?此次小议不是为着二晋之地的旱灾吗?
似是看出秦鱼疑惑,秦王政请秦鱼上座,解释道:“叔祖,政觉着此次二晋旱灾是个好机会,欲出兵韩魏赵,只是不知道要对谁用兵,如何用兵,便将两位老将和国尉请过来相议。”
秦鱼大惊,他能从秦王政言语和神情中看出他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激动,或许年轻的秦王政压根就没想掩饰他此次出兵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