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大夫胜大喜,继而注意到一个词,“蒸”?
是他想的那个“蒸”吗?若是,难道这花露,竟是蒸出来的?
秦鱼可不管这老头心里在想什么,他继续挑拣花瓣开的最大最艳的花朵让老头剪下来给他,要想花露蒸的香浓,有精油渗出,就得挑开的最盛的花朵,刚开的,不香,开的时间过长了,倒是香浓,但出油率就不高了。
有了许诺,大夫胜配合的很,秦鱼要哪一枝,他就给剪哪一支,完全顾不上这花树会不会成为癞痢树?
等到秦大母找过来的时候,秦鱼这边已经有好几篮子的花朵了,花树也被他们折腾的七七八八,叶子掉了一地。
秦鱼看到大母,脖子缩了缩,上前拉着她的衣摆,讨好笑道:“大母~~您怎么过来了?”您不是在前头喝酒吃席宴请宾客吗?宴席散了?怎么有空过来找他了?
秦大母好笑的拿手指头戳戳他的小脑袋,摘下掉落在他小揪揪上的一个花瓣,对大夫胜道:“吾等久等大夫离席未归,老妇担心,特来寻找。”
哦,原来不是来找他的,是找这半途离席的老头的。
自己半途离席不说,还扔下其他宾客在这里跟他厮混,啧,这老头,可真够任性的。
大夫胜笑道:“偶遇花仙,一时绊住了脚,倒是失礼了。”
花仙秦小鱼:......
会说话不?!!
第47章 准备夏收
大夫胜在秦家住了下来,衣食起居,都与秦家众人相同,并不见挑剔,倒是好伺候的很。
他每天主要是和秦鱼混在一起。
因为秦鱼强烈的要求,加之秦家房多人少,秦鱼早就已经有自己独立的院子了。
大夫胜叫带来的仆从仔细听着秦鱼这边院子里的动静,每天秦鱼起床,他也跟着穿衣起床,然后和秦鱼一起蹲在井边用猪毛鬃沾着青盐清洁牙齿,用清水洗脸,然后涂上面脂。
大夫胜:“怎的不用花露?”你们自家产的应该自家先用起来吧?
秦鱼无所谓道:“都在大母、母亲和阿嫂房里,我是男人,用不着那些。”
大夫胜看看三尺高的小男人秦鱼,转身吩咐仆从去他房间里取来之前秦家送的那瓶桃花露,倒出两滴,在手掌搓热,然后呼在秦鱼的小胖脸上一阵揉搓。
被揉的眼前世界都变形了秦鱼:......啊啊啊救命!
揉完之后,大夫胜满意的看着脸色红润香喷喷的小孩儿,教他道:“咱们男人才更应该打扮自己,更美更香才招人喜欢,你招人喜欢了,就能前程远大,舒展心中抱负。”
秦鱼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以示不屑,然后去灶间找吃的去了。
大夫胜转头问仆从:“这小子是真的不怕老夫哈?”
仆从弯腰笑道:“大夫可亲,少子自是不怕。”您都住在人家家里了,还屈尊降贵的同衣同食,一看就是有所求,既然是有所求,人家自是不用怕你的。况且,你也说了,这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对给好脸色的大人,有什么可怕的?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呢。
大夫胜就是跟仆从随口抱怨一句,他对秦鱼是真的挺喜欢的,聪明纯粹,没有半点掺假,你说的话他还能听的懂,相处着轻松又快意,没有半点隔阂在里面。
白露嫁到秦家之后,很是适应了几日新妇的生活,每日都早早起床,到厨下帮助鸳媪准备全家的吃食。鸳媪见她可亲可爱,也尽心教导,上到大主母喜甜嗜酸口味要重每天一碗茉莉香味的羊奶,下到秦鱼每天要吃蛋羹、吃肉、吃豆腐等等,都事无巨细的说给她听,还有灶间的调味料是怎么用的,铁锅和蒸笼是怎么用的,这些新的
烹饪器具都是秦家这两年慢慢添置的,在旁人手中未必会用。
白露站在宽阔采光极好的灶房里,看着琳琅满目的厨具,有些她认识,有些不认识,有些会用,有些不会用。不会的她就虚心学习,会的,也不吝啬分享她的美食小秘诀。
今日朝食吃面叶子汤,这是姚家的一道美食,是由白露亲手做的。在栎阳,面叶子汤是一道比较普遍的吃食,但姚家将面叶子做成了黑、黄、红、绿、紫五个颜色,格调立马飙升起来。汤品,则是听了鸳媪的建议,里面调了醋和茱萸,勾芡了淀粉,味道立马浓郁了起来。秦鱼喝着有几分胡辣汤的味道了。
一碗五彩面叶子汤入肚,秦鱼面上微微见汗,非要跟秦鱼挤一个案几的大夫胜忙掏出锦帕给他试汗,对面露微异的秦大母和秦母道:“小孩子出汗是好事,但不能见风,容易风邪入体,起了病灶。”言语里一副特别懂得照顾小孩子的样子。
如果忽略他用帕子盖了秦鱼满头满脸闷的他呼吸不畅的行为的话。
秦鱼怀疑这老头是在报复之前擦脸时自己丢下他自己跑路的事情,他扯下锦帕,拿在手里仔细观赏一番,见上面绣着雅致的兰草,还有字,不由狐疑问道:“这不会是哪个美妇人送与大夫的吧?”方才他就闻到了,这帕子香的很,他严重怀疑这锦帕的来历。
“噗...咳..咳咳咳......”
众人视线转移,白露一手用帕子掩唇一手用袖子侧身遮掩,眼睛都窘迫的要红了,秦川在旁边轻拍她的背脊,轻声安慰她要她不要急,自己倒是一副着急的不行的模样。
白露:“抱、抱歉...咳咳......”
秦大母瞪了小孙孙一眼,道:“又来作怪了。”又对大夫胜道:“鱼这孩子,老妇一直宠溺着他,大夫包容则个。”却是没说秦鱼半点不好。
大夫胜哈哈笑道:“童言稚语,言笑无忌,吾甚喜欢。不过,他说的也没错,这方锦帕,乃是老夫最宠爱的一个姬妾所赠,见笑了,见笑了哈哈哈。”
秦鱼不成想竟能听到如此香艳——呃,在这个时代,这种发言,算是香艳了吧——的回答,不由捏着这方锦帕目瞪口呆。
他仔细叠好锦帕,双手奉还给大夫胜,言语恳切道:“既是美人
所赠,大夫更要珍惜,不要辜负了美人的心意。以后,就不要随意给其他男人用了吧。”
大夫胜:“...哈哈哈哈哈......诺,诺,是老夫错矣哈哈哈......”
秦鱼:老头儿,饭后不宜大笑的你知道不?容易把肚子笑破!
秦大母看着这一老一小耍活宝,无奈的摇摇头,跟秦母道:“往日里只觉鱼乖巧懂事,惹人怜爱,不成想竟还有如此促狭的时候,看来,该给他请一个正经的老师了。”
是正经的以师做父的老师,而不是像里典那样只教技艺的老师。
秦母怅然道:“若是君舅和良人还在,鱼应该会更快乐许多吧。”也不至于长于妇人之手,养弱了性情。
秦大母默然。
娇娇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直觉里,他们家里如今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不一样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她想去问大兄,结果秦川这个大兄注意力全在他的新妇那边。她去看仲兄,仲兄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她看看左右,发现无人能同自己说话,便转了转眼珠子,对自家阿母道:“阿母,您今天纺织吗?儿来帮您如何?”
一直注意全场的白露也忙道:“儿也去。”
秦母笑道:“如今诸事已毕,夏收也还要等几天,正好趁着这两天的空档将之前存下来的羊毛纺织成布匹,阿母,您觉着如何?”
秦大母颔首应道:“正是此话,你带着她们两个专心此事,其他的都可以先放一放。”
秦母一顿,知道这是一定要将羊毛和羊绒纺织成布匹献上去的意思,便笑道:“之前儿妇令人去乡里收购羊毛,其中颇有些可用的,若是搭上人手挑拣一番,说不定能多纺织出来一些羊绒布匹。”
秦大母思悴一番,叹道:“来不及了,挑是一项,洗还是一项,这些既需要人手也需要时间。如今正该碾地铺设场地打麦子的时候,人手不够,先放着吧。”
秦母有些可惜,但也知道舅姑说的是实情,在夏收面前,任何事都要往后放,毕竟,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用过朝食之后,秦母带着白露和娇娇去了织室纺织,秦川去后囿那里报到听课,秦大母叫住了秦峦说话,秦鱼则是要去鸭地看看,大夫胜自然
跟他一起去。
出了家门,就是一大片打谷场,场里都是赤膊劳作的奴仆。有的在拿着铁钁平整场地,有的拉着笨重的石滚碾在平整好的场地里来回走动,将场地压的更结实平整,也有的在检修农具......一切都是为了收割小麦在做准备。
秦鱼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在这场地里工作的,基本上都是白露阿嫂陪嫁带过来的人手。话说,他的这位阿嫂,陪嫁可真的..丰厚啊,财物什么的他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她带来的奴仆,除了美貌的媵妾,健壮的男奴,还有成家成户的隶臣妾,不乏一些手工从业者和青铜匠作,加起来总共一百人,比秦家的所有奴仆加起来都还要多。
这么多人,每天吃饭都是一个大问题。好在,姚家陪嫁了好几口大锅和粮食,否则,他都怀疑他们家能不能养的起这么多人口了。
其实,秦鱼真的想多了。白露嫁过来的时间还短,秦鱼还没去看过这些奴隶每天是怎么生活的,否则,他就不会忧愁自家能不能养的起这么多的人口了。因为,这些人,或者说奴隶,是这个社会的最底层的一群人,他们,每天只要能得到一点食物就能存活,跟秦家的所谓“奴隶”压根不能比。
秦鱼把自己家的奴隶当人看,每天伙食好的比一般有产百姓还要好,别人家却是未必。
秦鱼跟大夫胜感叹:“我家突然增加这么多的人口,也不知道大母和阿母她们该如何忧愁呢。”姚家只陪送了人口,没有陪送土地。
大夫胜:“为何忧愁?”
秦鱼:“吃饭啊,我们家就那么多地,哪里能养得活这么多人口呢?唉,大王为什么只给大兄封赏了爵位,没有封赏土地呢?”为什么啊?您给透露一些呗。
大夫胜却是笑呵呵道:“话说,你家大兄无功受禄得了这莫大的好处,你这做幼弟的,倒是还替他操心上了?”你是真不懂啊还是假不懂啊?这些,无论是爵位还是美人,本来应该都是你的啊!
秦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们家都快要吃不上饭了,我能不担心吗?再者,我大兄才不是无功呢,这些年,我们家事事都是他出面撑着,才没有人来觊觎,只这一样,他就该得的。”
大夫胜无语:“你当秦律是说着玩的吗?秦国对居寡之家尤其照顾,没人会来欺负你们。”
秦鱼叹到:“您这是高堂居惯了,完全不了解民情啊,哪有明目张胆的上门欺负的?有心者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杀人了。”!
第48章 王宫来人
大夫胜有些沉默,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才好。
他自然不像秦鱼说的那样,一点民情都不了解的,寡妇人家生活不易,他还是知道的,至于眼神杀人之事,他就了结的更深了。
大争之世,国与国之间,言语就是攻伐间最利的武器,这个语言,自然包括眼神与肢体语言的。
秦家的两位寡妇,他已经见到了,秦大母还好,挺寻常的一个老妇人,但秦母,那等姿色,真是不多见。她能安居乡里这么多年,治理乡里的乡啬夫、里典和亭长们,功不可没。
两人出门右转,烟已经牵着秦鱼常骑乘的耕牛等着他了。
这是一头母牛,秦鱼刚出生那会还喝过她的奶呢,是以秦鱼对它特别喜欢。这牛被秦鱼照顾了这么多年,对他亲近非常,见他过来,就主动的趴在地上,等着他骑上自己的脊背,然后温顺的驮着他起身。
大夫胜上前接过牛绳,牵着牛往前走。他已经知道了秦鱼的习惯,每□□食之后,都要到鸭地去巡视一番的。
站在这片土地上,放眼望去,一片青绿原野,直到沮水之岸的这一片地,都是秦家的,鸭地就在沮水岸边。
鸭地这边,比秦鱼家门前的打谷场上还要忙碌。
在靠近秦宅的这边地势比较高的地方,里典正带着蒿里的青壮们修建沼气池呢。之前沼气池被炸毁之后,里典原本想要立即再建一个新的池子的,但那个时候,秦川娶亲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里典之前答应秦家等秦川娶亲的时候他会带着蒿里的邻里们去西乡口亲迎的,这样,修建池子的进度就搁置了下来。
现在秦川亲也娶完了,他就又开始带着蒿里的青壮们重新挖池子开建了。
其实他是想在别处建的,但是,沤粪池嘛,最主要的功能就是沤肥,没有粪,你沤什么呢?
所以这个池子,应该建在集粪方便的地方,论粪便,整个蒿里,恐怕就秦鱼的鸭地这边最多了。
众所周知,鸭子那是有名的能拉啊。
现在池子还没修建好,里典还想不了那么多,等修建完成,他有时间去思考的时候,他就会发现,不止牲畜的粪便,就是人的粪便以及生活污水和垃圾,其实都是可以往这池子里倒的。
秦鱼自是知道的,但是嘛,他真的很想要个免费的沼气池呢,就当是他为蒿里做贡献的一点小小报酬了,不过分吧?
走在小路上,路过秦家一处靠外的院落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乒乒乓乓的敲打声音,大夫胜顿足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继续牵着耕牛往前走,耕牛上坐着正横笛试音的小孩儿。
大夫胜的停顿秦鱼自是注意到了,他主动解释道:“是木林阿叔在打铁呢吧?他说他想做一个能轻松割断麦秆的收割农具,铁既然能做刀剑,自然也是能够做农具的,真想看看他做出来的新农具什么样?”其实是在打造镰刀,秦鱼只是提醒了一下,至于最终做出来是个什么样子,他还真的挺好奇的。
话说,自从木林住到他们家中来之后,秦鱼的很多设想和想法都能实现出来了,唉,木林大叔可真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帮手呢,他得试试,能用什么方法留住他才好?
大夫胜笑道:“这位墨家子弟,当真有才,可惜以前竟没听说过他?”
秦鱼不以为意道:“这个我知道,他跟其他墨家子弟主攻方向不一样,他喜欢研究民用器具,且名声不显,所以你们才不知道。”
大夫胜道:“也是,墨家子弟众多,多庸碌者,的确不为人所知。”
秦鱼不赞同道:“您所谓的庸碌者,只是不显鱼诸侯面前罢了,并不是他们没有手艺。”
大夫胜笑道:“你说的,是匠作吧?你要是让墨家巨子听到了你的话,他可是要生气的哟。”
秦鱼哽噎,讷讷的不说话了。他能说,在他眼中,所谓的墨者,其实就是一群拥有超高手艺的工程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