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欧阳墨心
木夏快哭了:“四郎啊——”
林随安腾一下站起身,“我去贤德庄瞧瞧。”
“木棠可?住在这儿?”街上传来一声大吼,炸雷一般,就见一个宝塔般的汉子扛着一条东西弯腰钻进了医馆,“我是贤德庄的裘老八,我把人送回?来了。”
说着将肩上的东西一甩,扔了过来,林随安瞳孔剧烈一缩,闪身上前双手稳稳托住,果然是花一棠,全身泥泞,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双臂软软下坠,仿佛一个了无生气的白?玉瓷娃娃。
林随安全身杀气奔腾翻滚,衣袂砰一声飞了起来,“你对他做了什么?!”
裘老八惊得倒退半步,“天地良心,我根本没碰到他,他自己莫名其妙晕倒了,我好心将他送过来,你们可?不能仗着人多势众碰瓷啊!”
方刻捏住了花一棠脉门,屏息诊脉片刻,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没受伤,只是晕了——”花一棠的肚子“咕噜噜”响了一串,方刻补充,“饿的。”
“真和我没关系啊!我走了啊!”裘老八一溜烟跑了。
众人:“……”
靳若抓起一块糕点拍到了花一棠脑门上,万分嫌弃道:“花饭桶,起床吃饭了!”
*
花一棠盘膝坐在蒲团上,双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撕扯着羊腿,吃得两眼冒绿光,映着摇曳的烛光,比鬼火还鬼火。
桌上是木夏用尽平生所学以最快速度做的羊腿,只用清水洗一遍,整只羊腿放在大铁锅里,以水没过,中火、小火交替煮熟,肉九成熟时,加少许盐,待肉烂后盛出,或以小刀切块,或以手撕肉食之,配上进口胡椒和新鲜的蒜头祛膻,便是极为鲜美,是响当当的“果腹硬菜”。
花一棠的速度飞快,一整只烤羊腿不消片刻便只剩了骨头,靳若在一旁直吞口水,“姓花的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木夏眼泪汪汪,又给花一棠添了两个蒸饼,“瞧把我家四郎饿的,都瘦了。”
众人:“……”
才少吃了一顿,不至于吧。
花一棠吃了一大条蒸羊腿,十个蒸饼,喝了两碗羊肉汤,添了三?盘糕点,终于吃饱了,以皂角水净了手,心满意足掏出小扇子摇了两摇,赫然起身破口大骂,“啖狗屎!拉磨的驴都没不带这么干活的!干一堆杂活也就算了,居然还不让人吃饱饭,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待此案了了,我定要?将他们都关在鸟笼子里,天天只能吃糠咽菜,笼子外找一帮人顿顿吃肉,馋死他们!”
方刻翻白?眼:“出息——”
林随安托着下巴将花一棠今天的苦逼经历梳理了一下:根据花一棠对贤德庄的描述,只靠熟人介绍是无法入庄的,还需要?通过面?试考核,考核标准大约为:老实吃苦,耐力?长久,武功不是必需项,但肯定是加分项。
林随安勾起嘴角,问,“花一棠,你会绣花吗?”
花一棠骂完气顺了不少,刚靠着凭几?喘口气,听林随安这么问,不由一怔,“哈?”
“不会绣花也无妨,”林随安道,“想?必画些?梅兰竹菊的绣花图样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吧?”
花一棠顿时得意起来,吧嗒吧嗒摇起了小扇子,递给木夏一个眼神。
木夏上前一步,端正姿势介绍道:“花家四郎乃为扬都城第一丹青妙笔,草木图、花鸟图、人物图、山水图无一不精,花氏卖的最好的绣花图样都是四郎起的稿子,毫不夸张的说,四郎撑起了花氏绣坊的半壁江山。”
伊塔竖起大拇指:“四郎画画,威武的。”
林随安锤掌,“如此甚好,花一棠,明日你和我换一换,我去贤德庄,你去四面?庄。”
“我才不要?!”花一棠嘟囔,“四面?庄都是女子,我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扎到女人堆里算怎么回?事儿?!”
木夏:“四郎,大局为重。”
花一棠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妥不妥不妥,大不了我明日多带些?吃食再去闯一次贤德庄。”
方刻、靳若对视一眼。
靳若:“师父,不妥的。姓花的这般肤白?貌美,身娇体弱,去了四面?庄岂不是羊入虎口,任人宰割,有去无回??”
花一棠大怒:“小靳若你骂谁呢?我好歹也是纨绔出身,百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可?是我多年?练就——咳,洁身自好的本事——”
方刻:“花一棠说到没错,堂堂扬都第一纨绔,与?女子逢场作戏周旋应酬最是擅长,当不至于孱弱窝囊至此。”
花一棠:“……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太——”
林随安郑重点头:“方大夫所言甚是,花一棠,我信你。”
【花一棠,我信你。】
【我信你——】
【信你……】
层层叠叠的回?音飘入花一棠耳中,如听仙乐耳暂明,花一棠脑子还未追上,嘴里的“好”字已经跑了出去,只觉好似被什么璀璨明媚的东西迷了魂,恍惚片刻才反应过来,林随安在朝着他笑。
是夜,花一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味的时候方才恍然大悟——
他竟是中了林随安的美人计!
*
小剧场:
林随安:哈哈哈哈,花一棠你也有被忽悠瘸的一天啊,爽!
木夏:啊呀,忘了告诉四郎林娘子的手受伤了,大失误!
第142章
裘伯看着一大清早就冒雨守在门口的小鱼, 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昨天好?容易被把那个小饭桶给打发走了,怎么今天又送来了一个?
“咳, 小鱼啊,你伯母不?是说只需介绍木棠一个人进贤德庄吗?”
小鱼撑着伞笑吟吟上前, 亲热挽着裘伯的胳膊, “裘伯,这位是方娘子,是我的好?姐姐,您好?人做到底,也?给方姐姐一个机会呗。”
裘伯挑眉:原来这个小娘子就是那小饭桶的心上人,瞧着十七八岁年纪,长相平平无奇, 远不?如那个小饭桶漂亮,倒是这双眼睛很有精气神,有?股子向上的劲儿。
只是这小身条,也?太瘦弱了吧。
“昨个木棠来试过工了, 他?一个大?男人都累晕了,你一个娇弱的小娘子能?行吗?”
林随安抱拳道:“裘伯您有?所不?知,木棠自小身体羸弱, 是个吃软饭的,家里的力气活都靠我。”
裘伯:“……”
不?得?不?说, 那个小饭桶的确长了张吃软饭的脸。
林随安:“我可以在庄里试工一日,若是行,您留下我, 若是不?行,这一天也?不?用付工钱, 您看如何?”
裘伯看了眼小鱼。小鱼拽着裘伯的胳膊撒娇,“不?管这事?儿成与不?成,我都给您和伯母送一个月的百花茶好?不?好??”
裘伯揶揄道:“你这么上心,是瞧上了方氏医馆的波斯小子吧?”
小鱼红着脸哼哼两声。
“行吧,试工一天。”裘伯拍了拍小鱼的脑袋。
小鱼欢呼一声,蹦蹦跳跳跑向了街角,伊塔欢呼着跑了过来,两个小屁孩跳起身凌空击掌,伞都撞掉了。裘伯和林随安都笑了。
“方小娘子,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无法通过试工,别说小鱼,谁来说情也?没用。”裘伯道。
“裘伯放心,我从小吃苦,力气大?,一个人能?抵十个人。”林随安道。
裘伯礼貌性笑了笑,心里不?以为然:这小娘子和那个小饭桶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口气一个比一个大?。估计撑不?了两个时辰就要哭鼻子了。
*
朱母瞧着门口提着糕点礼盒的小郎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啥?”
花一棠笑成了一朵花,将手里的糕点塞道朱母怀里,道:“小的不?才,想去四面庄做工,谋个前程。”
朱母哭笑不?得?,心道这小两口到底想干啥?昨天那个方小娘子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哭着喊着非要来四面庄,结果绣花也?不?会,织布也?不?行,画图、裁剪样样都不?通,还废了庄里几十根针,好?几块绣布,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这尊大?神送走了,怎么又把这小子给招来了?
“方小郎君不?是去贤德庄谋前程了吗?”朱母问?,“又来我四面庄作甚?”
花一棠重重叹了口气,“朱婶子有?所不?知,我自小身体羸弱,干不?了重活,只能?凭一张脸吃软饭,贤德庄的活太累了,我根本做不?了。唉,昨晚上我回家,方大?夫听说我没能?入的了贤德庄,又是好?一顿数落,幸好?我家方娘子告诉我四面庄有?我的出路,还说朱婶子为人心眼好?,热心肠,定会帮我的。”
说到这儿,又是嘿嘿一笑,“我和朱主簿也?算有?过几面之缘,若是朱婶子愿意帮我这个忙,我定然两肋插刀义不?容辞口若悬河好?好?劝劝朱主簿,保证他?年内成亲,三年抱俩。婶子您看如何?”
这句话击中了朱母的软肋。
朱母最大?的心病就是朱达常的婚事?,之前儿子远在南浦县,鞭长莫及,只能?干着急,如今儿子回来了,朱母前前后后张罗了三十多个娘子相看,不?曾想朱达常是荤腥不?沾,油盐不?进,打死不?肯成亲,拖来拖去,裘氏把裘十六娘都送来了——若是再拖下去,定会得?罪裘氏一族,朱氏在诚县的地位愈发岌岌可危。
根据昨日的接触,朱母觉着,方家小娘子是个有?主意的,这木小郎君年纪轻轻就能?博得?她的青眼,想必在男女□□上有?些本事?,或许,让他?开导开导朱达常,能?有?不?一样的效果。
朱母点了点头,“你可会纺线?”
花一棠摇头,“不?会。”
“可会织布?”
“从未涉猎。”
“可会裁布绣花?”
“没学过。”
“……”
朱母:这小子莫不?是来消遣人玩的?
花一棠露出十二颗大?白?牙,“小的擅丹青,可以画绣样。”
朱母礼貌性笑了笑,心里不?以为然:就你小子这油嘴滑舌的德行,一准儿是在市井里的长大?的小混混,估计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能?画出来个球!
*
半个时辰后。
朱母瞠目结舌看着眼前叠成小山的绣样图,使劲儿揉了揉眼皮。
“这、这些都是你画的?!”
花一棠施施然行了个礼,“画技粗鄙,也?不?知能?不?能?入各位娘子的慧眼?”
“能?能?能?!”
“太能?了!”
四面庄里的绣娘、纺娘们将围成一团,互相兴高采烈地传递着绣样图,讨论气氛十分之热烈。
“哎呀,瞧这牡丹画的,跟真的一样,粉嫩嫩的,真好?看。”
“快看这梅花,红是红,黑是黑,白?是白?,绣出来肯定漂亮。”
“我觉得?这兰花好?,叶杆直挺挺的,花儿脆生生的,第一次见到这么精神的兰花。”
“瞧,还有?山水呢,咱们以前都没绣过山水,要用什么针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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