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欧阳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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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城花氏别院,花宅两百五十号,编号透着一股子大聪明。
木夏早早就通知了别院的常驻侍从,提早三天清洗洒扫,整个宅子焕然一新,熠熠生辉。
伊塔指挥花氏侍从搬送行李,青龙朱雀白虎玄武负责搬运花一棠的六大箱衣衫,朱雀是四?圣中?说话最利落的,被?委以?重任,向侍女说明这些?衣衫的养护方式,如何熨烫,如何悬挂,如何熏香,如何防潮,配饰如何分?门别类摆放,几名?侍女听得两眼冒金星。
木夏忙着操办晚膳,带着四?个厨师在后院挑选食材,送菜的、送果子的、送酒的、送肉的在后门外排着长队,一个侍从火急火燎跑出去找送水郎,撞翻了半车果子,咕噜噜滚了满地。
花一棠命人?将车上的版画全卸了下来,让两个护院提着两大桶浆糊跟着,饶有兴致在宅子里?转悠,逢门就贴,逢窗就黏,不到半个时辰,整座别院贴满了铁血花财神的光辉形象,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别提多闹心了。
林随安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待在正堂里?躲清闲。
花氏所有宅子和别院都换上了太师椅,据说已在唐国引领风潮,畅销海内外,林随安现在坐着的这张,是最新改良版,扶手加宽,靠腰加厚,还多了脚踏,靠在里?面有沙发般的享受。方刻靠在椅子里?,已经睡着了。
林随安正在看战神娘娘的版画。
画中?人?穿着黑色铠甲,身骑白马,手持一柄□□,刀长六尺,威风凛凛。是个女子,但是看不到容貌,脸上带着一张黑色的面具,只?在眼睛口鼻处留出细细的缝隙。
靳若凑过来,“这张版画没有铁血花财神的细致,便宜货吧。”
林随安:“你觉不觉得这画上的人?有些?眼熟?”
靳若歪头,“有吗?”
林随安手指点了点,“这张面具和云中?月的很像,只?是颜色不一样。”
靳若面色惊恐,“师父您不会是对云中?月有点那啥了吧?”
“哈?”
“可千万别让姓花的知道,否则定?又是一顿撒泼打滚漫天腥风血雨!”
“……”
睡觉的方刻嗓子里?憋出一个怪声。
花一棠摇着扇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靳若手疾眼快抢过版画往怀里?一塞,若无其事坐到一边,端起?一盘白糖糕开吃。
林随安注意到花一棠的大袖口沾了一团浆糊,有些?好笑,示意他擦一擦,花一棠低头一看,腾一下站起?身,“木夏,回房,更衣——”
朱雀冷着脸走进?来,“木总管在后厨,没空管你,衣服还没熨,等着。”
花一棠僵住了,林随安和靳若憋笑。
朱雀又补了一句,“有人?求见,是弈城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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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城县令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六个弈城的乡绅大户,什?么张员外李员外、田员外、鲁员外,孔员外,王员外,坐了一屋子,平均年龄五十上下。
弈城县令长了张马脸,姓宋,一开口就是苦大仇深的味儿,“素闻花家四?郎聪慧绝顶,学富五车,侦破奇案无数,堪称唐国第?一神探,宋某是日盼夜盼,总算将您给盼来了啊。”
一听这开场白,大家立时都悟了。
方刻猝然睁眼,“死了个几个人??尸体在何处?还新鲜吗?”
宋县令慌乱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死人?!”
方刻“啧”了一声。
伊塔端着茶盘上来,为众人?一一送上新沏的百花茶,摆在方刻桌上的当然特制地狱熏茶。方刻喝了一口,脸色好看了些?。
花一棠托着茶盏吹了吹,“是什?么案子?”
宋县令擦汗,“这案子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着实令人?难以?启齿——”
几个员外一听可急了:
“哎呀,宋县令您就别打马虎眼了,如今唐国第?一神探花四?郎在此,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再这样下去,咱们何日能安寝?!”
花一棠眨了眨眼,“宋县令不妨直说,花某洗耳恭听。”
宋县令叹了口气,“最近几个月,弈城闹飞贼,偷了不少东西,弈城百姓人?人?自危,夜不能寐,着实恼人?啊!”
林随安脑中?叮一声,“什?么样的飞贼?”
“没有人?见过这飞贼的模样!”宋县令道,“这贼人?来来无影去无踪,神秘莫测,而且十分?嚣张大胆,每次偷盗之前,还送花笺预告!”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花一棠,信封里?是一张花笺,右下角画着一枝梅花,歪歪扭扭写了字:
【十月初十子时三刻,贵府主人?最珍视之物】
花一棠的表情一言难尽,“纸是素草纸,墨色不正,略有臭味,应该也是市面上的便宜货,花——画得挺丑,这字——更丑……冒昧问一下,偷走的是何物?”
“偷的是我家!”鲁员外举手,“是内子的……咳,肚兜……”
“噗——”林随安、靳若和方刻同时喷茶。
花一棠眼角抽搐,手里?的花笺顿时变成了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个角,想偷偷塞回信封。
“花四?郎且慢!”宋县令指了指,“这贼人?在花笺背后署了名?字。”
花一棠调整了一下表情,慢慢翻过花笺,瞳孔骤然一缩。
三个字,写得尖嘴猴腮:云、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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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云中?月:阿嚏阿嚏阿嚏!
第229章
林随安憋笑憋得很辛苦。
宋县令和员外们大约是将花氏四郎当成了救世主, 诉苦诉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王员外:“你说说这贼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偷我的夜壶作?甚?”
孔员外:“夜壶也就罢了,起码还是?人用的东西, 我就纳了闷了,为何要偷我家大黄的饭碗?”
花一棠:“敢问大黄是??”
孔员外:“我养的狗。”
花一棠默默用扇子抵住了额角。
靳若捂着脸, 缩着脖子, 肚皮乱颤,嘴里?时不时喷出几块糖糕渣,方刻肩膀抖得茶盏都端不稳了。
李员外一脸哀怨摸着光溜溜的额头,他和陈烦烦一样发际线感人,“贼人偷走了我的假发包……”
张员外:“我家厨房丢了一条火腿。”
宋县令怒而拍桌,“花四郎,您评评理, 贼人如此作?为,可?曾将我官府放在眼里?!”
花一棠长长吸气,挤出干瘪的营业笑?容,“花某有个问题, 此飞贼在花笺预告中说,要偷的乃是?诸位最珍视之物——”
王员外:“那夜壶我用了二十?年了,习惯了, 没了那夜壶,我……我如厕……厕不出来啊!”
孔员外:“我家大黄跟了我十?二年, 是?我最亲的家人!偷大黄的饭碗,就是?偷我的饭碗!”
李员外:“假发包是?我从东都量头订做的,唐国仅此一个!”
张员外:“我家那可?是?五年的火腿, 肉质晶莹剔透,犹如水晶, 没了这火腿佐料,我饭都吃不下去。”
鲁员外:“……鲁某喜绣花,内子的贴身衣物……嘿嘿,都是?鲁某亲手绣的……”
花一棠的笑?容好像一张烤糊的胡饼黏在脸上?,嘴角一动,掉下一堆尴尬,“如此说来,这飞贼的确有几分品味。”
靳若、方刻:“噗——”
林随安大肠小肠都要打结了,赶紧换个话题,“不知这位……呃,田员外丢了何物?”
田员外大约五十?开外,花白头发,身形瘦小,五官长得很拥挤,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没倒苦水的,入了正堂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注意?力全被花宅里?的摆件吸引了。
说实话,和扬都、东都、益都的花宅大院比起来,弈城这所小别院的装饰物已经极尽低调,除了比较特立独行?的太?师椅和高桌,只摆了几个绿油油的瓷瓶,和园内的景致倒也相配。
被林随安一问,田员外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笑?了笑?道,“我丢了一个旧水囊,没什么特别。”
靳若:“莫非你离了那水囊就喝不下去水?”
“只是?不顺手罢了。”田员外眼珠子又瞄向了瓷瓶,“敢问花家四郎,这堂上?摆放的可?是?越窑瓷器?”
花一棠:“田员外好眼力,确是?上?林湖越窑出产。”
田员外:“果然、果然!瞧这胎质细腻,釉层均滑,碧绿如冰,不愧‘九秋风露,千峰翠色”之名。”
花一棠眸光闪动,“想不到田员外还对瓷器颇有研究。”
“只是?小小的爱好,不值一提。”田员外摆手,想了想,又道,“只是?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田员外但说无妨。”
“堂中这些越窑瓷器皆是?上?上?品,价值百金,就这般摆在大庭广众之下,是?不是?有些太?招摇了?”
此言一出,众人同时倒吸凉气,看瓷瓶的眼神顿时都不对了。
花一棠笑?了,“田员外此言差矣,一则,这些瓷瓶本?就是?装饰品,若不摆出来给?人看,还有何用?二则,堂中的瓷瓶并非上?上?品,而是?秘色瓷,本?是?皇室御用,只是?这一批款式不够新?颖,才留为花氏宅邸自用,有市无价,区区百金,只够买个瓷瓶底。”
一堂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虽然大家都知道扬都花氏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
靳若:“就几个绿了吧唧的破瓶子,这么贵?!”
林随安:“以后见?到这些瓶子咱们千万绕着走,磕了碰了可?赔不起。”
“师父所言甚是?!”
宋县令听?不下去了,“花四郎别怪宋某瞎操心啊,俗话说的好,财不露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咱们县里?最近又不太?平,要不还是?先将这些宝贝收一收,待抓住了飞贼再摆出来也不迟啊!”
花一棠啪甩开扇子,挑眉一笑?,“若那飞贼敢来,花某定能将其一举擒获,替弈城除去此害!”
此言一出,宋县令和几名员外大喜过望,齐齐起身抱拳高呼,“花四郎高义,我等?先替弈城百姓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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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弈城县令一众,众人重新?回到正堂,简单复盘分析。
“不是?云中月那厮做的。”靳若道,“他好歹也是?天?下第一盗,断断不会偷这些不着调的东西,什么火腿夜壶,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而且就算要写信笺,云中月也只会用一种字体,就是?木体字,为的就是?隐藏笔迹和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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