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欧阳墨心
靳若:“安定坊阳关巷的?那个?”
屠夫甲快哭了,“靳门?主您早就知道了,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呢?”
“初来乍到,路不熟。”林随安笑道,“劳烦您给带个路呗。”
屠夫甲的?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
不良人用麻绳将一众屠夫五花大绑,一个接一个串起来,拖在最后,队伍人数多了一倍,半数还是鼻青脸肿的?屠夫,走在路上别提多扎眼了。
目睹了全程的?街坊四邻那叫一个兴奋,生意也不做了,家也不顾了,都跟在后面,路上有好事?的?百姓过来打问?,听说竟是府衙的?衙差挑了浮生门?的?堂口,愈发激动,纷纷加入了看热闹的?尾随大军。
不良人平日里被忽视惯了,明显不太适应这种明目张胆的?显眼包风格,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
再瞧前面的?几人,花一棠自不用说,大摇大摆,头颈高昂,甚是享受,林随安和靳若早就练出来了,满脸写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四圣表情木讷,显然根本没把外界的?眼光放在心上。
谷梁心脏砰砰乱跳,悄声问?花一棠,“花、花参军,您不是说要低调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花一棠叹了口气,“花某这般玉树临风,风姿卓越,低调实在太难了。”
谷梁:啥?
林随安:“本来只想?打草惊蛇,不想?这浮生门?的?人太不经打,罢了,来都来了,打也打了,索性打个过瘾。”
不良人:啥啥啥?
靳若:“师父,您猜猜咱们挑几个堂口才?能把浮生门?的?门?主逼出来?”
林随安:“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五个,五个不行就十个,打饿了让木夏送饭,慢慢来,不急。”
靳若和四圣眼睛一亮,“好嘞!”
不良人看向谷梁:头儿,咱们是不是上了贼船?
谷梁:闹心滴很……
于是,一行人顶着?无数好奇、愕然、震惊、看好戏的?的?目光,穿过醴泉坊、金城坊、休祥坊,到了安定坊。
安定坊属于安都城郊区,居民多为家境贫寒的?百姓和外地来的?散户,生活节奏缓慢,没啥娱乐项目,猛地瞧见这么一大帮人,也好奇跟着?走,走着?走着?,发现那些衙差竟是停在了阳关巷的?铁器行门?前,顿时?大惊失色。
从外坊跟来的?吃瓜群众还纳闷呢,就有好心人过来科普,此处是浮生门?的?地盘,常年住着?一伙江湖人恶霸,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在坊里都是横着?走,一言不合就拳打脚踢普通百姓,半夜还会抬出血淋淋的?残肢断臂,老?吓人了。
这一下,所有吃瓜群众都不敢上前了,纷纷驻足十几丈外。
林随安观察着?眼前的?铁器行,面积明显比鲜肉铺大了不少,后面应该还有院子,铺面里烧着?火热的?铸铁炉,墙上挂着?斧钺钩叉,中央位置是三柄横刀,四尺长,四指宽,黑光凛凛,堪比放大两倍的?千净。
看店的?只有一个铁匠,上身□□,下身穿着?黑色的?胡裤,黝黑的?肌肉泛着?油光,把烧得?通红的?铁器往水缸里一送,刺啦腾起一股蒸汽,“呦,真是稀客啊!”
谷梁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台词明显流畅了许多,从怀里掏出第?二?张画影图形,“这个是昨日刺杀刘长史的?贼人画像,你可见过?!”
铁匠先是斜眼看了看屠夫甲,又歪头瞅了瞅狼狈的?屠夫乙丙丁们,冷笑,“看来就算我说不认识,谷捕头也不会信吧。”
“贼人用的?刀是四尺横刀,据这位——呃……”靳若问?屠户甲,“你叫啥?”
屠户甲脸都皱在了一起,“……胡不令……”
“据胡不令供述,此刀是这家铁器行所制!”靳若道,“你与贼人是什么关系,还不速速招来?!”
铁匠冷眼瞪着?胡不令,“老?胡啊,你真是好大的?出息,竟让这帮酒囊饭袋和几个毛都没长全的?臭小子给拿住了,还将我这儿供了出来,若是让副门?主和门?主知道,定会扒你一层皮!”
胡不令擦汗,“老?贾啊,你赶紧招了吧,否则现在就要脱一层皮——”
铁匠根本没给他机会说完,震声大喝,“兄弟们,有人来挑场子了!”
就听后宅传出一片大喝,四十多名黑衣黑靴的?江湖汉子涌了出来,皆是手持四尺横刀,胡须连腮,眼放凶光,气势甚是惊人。
花一棠嗤笑,“冥顽不灵!”
林随安眨眼:“要帮忙吗?”
靳若用若净刀鞘敲了敲肩膀,“小阵仗,师父您歇着?就好,青龙朱雀白虎玄武,走咯!”
黑衣人一窝蜂似得?冲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烘托气氛,嘴里还“呔、呔、呔、呔”地嗷嗷叫唤。
相比之下,靳若和四圣可太低调了,不喊也不叫,五人折转五个方向冲入人群,抡开膀子开打。
四圣依旧是赤手空拳,冲拳就打,抬脚就踹,颇有街头混混之风范。
铁器行的?这帮黑衣人明显在江湖上练过,面对如?此凶悍的?攻击丝毫不慌,加上武器又占了上风,一时?之间?,四圣也只能拖住十余人。
余下的?十几人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向靳若发起了围攻。
靳若右手正持若净,左手反握匕首,脚走“之”字步法,双肩下沉,下盘压得?极低,仿佛一条灵活的?水蛇,几乎贴着?地面游走攻击。
这是靳若结合自己多年的?对战经验开创的?“迅风振秋叶2.0版”,融合了净门?本宗步法和无赖贴地战术,林随安的?迅风振秋叶讲究的?是“快”和“准”,专挑手筋脚筋,靳若的?特点则是“低”和“飘”,“低”指专攻下盘,“飘”是砍一刀算一刀,砍哪算哪,准不准无所谓,砍到就算赚到。
铁器行众人何曾见过如?此诡异又无赖的?刀法,一时?间?全都乱了阵脚,个个脚下胡乱倒腾,这个腿肚子飙血,那个脚指甲飚飞,尘土飞扬,血花满地,惨叫声不断。
谷梁和不良人这次还算镇定,竖起耳朵听林随安和花一棠的?点评。
花一棠:“小靳若这刀法厉害是厉害,就是太——丑了!”
林随安:“管他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就是好猫。”
“要不花某给起个好听的?名字点缀一下?”
“比如??”
“比如?——遍地开花,步步生钱?”
“……”
谷梁、不良人:传闻花家四郎不学无术,从不读书,原来是真的?……
围攻靳若的?黑衣人全倒在了地上,靳若身形一折,冲向了四圣的?那一帮,这次特意提高了重心,用的?是正统的?“迅风振秋叶”,虽然速度降低了不少,但对付这些已经疲于奔命的?黑衣人是绰绰有余,一刀一团血,目标不是挑断手筋(靳若的?准头不足),而是破开手臂皮肉。
黑衣人手中横刀当当当坠地,没了武器护身,哪里还是四圣的?对手,四圣精神大振,拳头哐哐哐砸断了黑衣人的?鼻梁,鼻血与眼泪齐飞,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胡不令和一众屠夫心惊胆战地看着?,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优越感。
好像这么一比,他们被打得?还不算太惨。
靳若扛着?若净上前,将那个姓贾的?铁匠提溜起来,“再仔细想?想?,你认识不认识刺伤刘长史的?贼人?”
贾铁匠鼻子塌了,门?牙掉了两颗,说话直漏风,“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顶着?官府的?名号在我浮生门?的?地盘撒野,若是让我们门?主知道——”
“老?贾、老?贾,嘘——嘘——嘘——”胡不令低呼,“你还没认出来吗?!”
老?贾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恍然回过神来,脸绿了,“你就是千净之主?!”
林随安闪了腰,花一棠扶额,“看来是靳若高估他们了,这浮生门?明显已经把净门?盯梢传小话的?优秀传统丢的?差不多了——”
靳若咬牙切齿,“我叫靳若!”
老?贾吞了吞口水,梗着?脖子,“净净净净门?门?门?门?门?主又如?何?我我我我我们浮生门?也不是吃素的?!你堂堂一个门?主,欺负我们小辈算什么本事?,有胆的?,去找我们门?主!”
“对,有本事?找我们门?主打啊!”胡不令也叫道,“实话告诉你们,我们门?主那可是武功盖世,力?拔山河,人称太原狂刀侠的?江湖第?一人!”
花一棠翻白眼,“菜刀侠?这名也太难听了!”
林随安和颜悦色道:“敢问?这位大兄弟,你们门?主家住何处啊?”
老?贾:“放肆,我们门?主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
靳若打断:“浮生门?的?总部不会就是风云客舍吧?”
胡不令和老?贾的?脸皮疯狂抽搐,不敢说是,更不敢否认。
靳若大喜:“行嘞,走着?!”
不良人们轻车熟路,继续将黑衣人们串成一串,和屠夫们并列排好,缀在队伍最后。躲在四处的?百姓们壮起胆子围了过来,一瞧这帮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江湖混混鼻青脸肿,像遭了瘟的?鸡似的?耷拉着?脑袋,个个喜笑颜开,对着?谷梁和不良人竖起了大拇指。
谷梁等?人面上飞光,走路的?姿势都威武了几分。
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辅兴坊、颁政坊、布政坊、雄赳赳气昂昂路过安都城最繁华的?朱雀门?街和平康坊,过胜业坊、安行坊,追在后面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平康坊的?女娘们也跟了出来,花花绿绿、叽叽喳喳的?,更热闹了,待到了大宁坊的?槐树街口,已经聚集了近百人,填街塞巷,像过年一样。
一路行来,林随安注意到有不少卖货郎和小摊贩飞奔游走,应该就是浮生门?的?眼线,虽然数量不少,但传递消息的?效率远逊于净门?,靳若评价:毫无章法,乱跑一气,什么玩意儿。
好在因为他们招摇过市,只要不是瞎子总能看到,风云客舍总算及时?接到了消息,此时?客舍门?前已经聚集了七八十号人,皆是江湖人打扮,持刀拿棒,杀气骇人。
谷梁觉得?腿肚子有点转筋,举着?画像的?手开始哆嗦,“这这这这个个就、就就就是刺伤刘长史的?贼首,认识这个人的?,全部站出来!”
浮生门?门?徒先是仰首大笑,又是齐齐破口大骂,因为人太多,骂的?太杂,一句也听不清,骂声震得?整条街都在发抖。
岂料花一棠的?声音骤然响起,竟是硬生生压过了所有的?声音,“啖——狗——屎——拒不配合者,全部抓起来法办!”
这一嗓子就好像点燃了火药桶,浮生门?门?徒全炸了,呼啸着?杀了上来。
“靳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帮我掠阵!”林随安手腕一抖,千净出鞘,诡绿色的?刀光劈开了苍穹,带起一阵旋风杀入人群,引得?四周响起大片惊呼。
经过前面两场战斗的?洗礼,谷梁本以为再看到什么都不会惊讶了,此时?一瞧,方觉自己根本就是坐井观天。
之前的?靳若和四圣,起码还有招式身法,可眼前这林娘子的?打法,那叫一个返璞归真,朴素无华,根本没有招式!
总结下来,就三步。
第?一步,“嗖”冲过去,第?二?步,左手剑鞘“哐”抡过去,第?三步,右手横刀“嚓”荡开来——轮翻两个,荡走三个,还有一个受刀风波及,直接被扫晕了。
一波就送走六个,这效率,杠杠的?,比割麦子还快。
不过三五个回合,浮生门?门?人就被吓破了胆,口中喊着?“小娘子扎手扎手!”,四下奔逃,此时?,方才?显出靳若等?人“掠阵”的?重要性。
所谓掠阵,就是溜边打,五个人转着?圈,谁想?逃就上去踹翻在地,跟打地鼠似的?,噼里啪啦的?,绝不放走一个人。
外围的?被靳若和四圣揍得?鼻血横流往回撤,中间?的?被林随安揍得?哭爹喊娘往外逃,满场人头胡窜,乱成了一锅粥。
谷梁瞠目结舌,“这、这是什么打法?”
花一棠:“这是阵法,名为一锅烩。”
不良人:我信了你的?邪!
胡不令和老?贾等?人看得?冷汗淋漓,心道:好险好险,幸亏刚刚千净之主没出手!这他娘的?也太恐怖了!
包围圈越来越小,躺倒的?人越来越多,眼看林随安就要和外围的?靳若汇合,圈内仅剩的?十来个门?徒索性不打了,刀一扔,口呼“祖奶奶”跪地告饶,岂料就在此时?,一道黑影突然破空而来,携着?戾风朝着?花一棠的?面门?射|了过去。
众人骇然变色,谷梁离得?最近,一个箭步上前挥刀砍下,没砍中,眼看黑影就要插入花一棠眉心,倏然,停在了半空。
是一柄黑色的?袖箭,被一只手紧紧握在住了,手缝间?滴下血来。
花一棠的?脸色变了,一把握住了那只手,“林随安!”
众人傻了,先是看了看战圈中央,又看了看花一棠身边的?林随安,适才?她明明在那边砍人,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这边,什么时?候过去的??怎么过去的??完全没看到。
花一棠飞快扒开林随安的?手,锋利的?袖箭割得?手掌血肉模糊,眼眶刷一下红了,“别动,我帮你包扎——”
“不急。”林随安手一翻扔掉袖箭,身体挡在花一棠身前,手背到身后,朗声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好身手,不愧是名震江湖的?千净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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