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埃中
随后卫陵带他穿过一路园子雪景,等到破空苑,屋里的桌上已有温烫好的酒水。
香气弥漫,是十洲春。
洛平最喜的酒。
“你也喜这?酒?”他问。
卫陵看着他,眼底起了笑?意,道:“城南杨楼巷尽头的酒泸,每日只卖五斤十洲春,曾有人请我喝过,让我记到现在。天冷也不喝什么茶了,我们喝点酒。”
对?坐饮酒,仅剩的拘谨也消去?。
逐渐地,洛平的目光不由?被墙上悬挂的硬弓吸引。那是一把质朴的弓,并无装饰雕刻,但?只一眼,就可见其?蕴藏的力量。
这?是任何一个擅弓者都无法都忽视的。
卫陵循着他的视线看去?,随口问道:“喜欢那把弓?我送你如何?”
洛平一惊,他是喝了酒,可脑子是清醒的。那样的重弓估价昂贵,他心里有数,遑论初次来。
他还未想好措辞,就见卫陵起身走去?,将弓取了下来,擦了擦上面的薄灰,几分认真,笑?说:“这?是我爹送我的,但?你知道我手上功夫差,平日外?出射猎也不用这?弓,放在这?里还积灰了,白没了它。”
“我说要送你,也不是白送,这?弓有一石的力,若你能拉开?,我才送。”
这?两句下来,洛平到嘴的话咽回去?。
酒也不喝了,两人往练武场走。
公府西面有一处高台,是当时修建时就搭成?的。大?的令洛平称叹,手里拿着重弓,更想到国公曾在这?里练枪习弓,浑身的热血仿若在逆流。
这?会未下雪,台面还有凝霜,阿墨早得到命令,赶来领几个小?厮清扫干净。
木靶放在远处,上面的红心只可见一点。
洛平戴上鹿角坡扳指,活动过各处关节,深吸一口气,抬臂举弓。
这?还是他头回拉一石的弓,心有不定。侧眼朝前,而后屏气,停顿瞬,肩胛发力,缓缓拉开?弓弦,手腕持平不动,又咬紧牙关,瞄向靶中……
卫陵神情平和,静目在一旁,只看着靶心。
北风直吹,就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让人无处躲藏。骤响一声?撕裂,急矢劈风,嗵地巨响,让人悚然,再见那木靶,硬生生被扎透了,裂纹四散蔓延开?。
在场之人无不愣住。
“好!”
抚掌赞声?随即响起,却是一道娇俏少女声?。
洛平的手还有些颤,闻声?看去?,就见从阶下走上一个身穿紫袄衣裙,头戴兔毡帽的姑娘,梳着条辫子在身前,锦绣绸缎上是琳琅环佩,手上也带着金丝镯子。整个天真烂漫的小?脸,圈在白绒暖和的龙华里。
她的眼睛落在他身上,道:“你好厉害。”
“怎么不见你这?样夸过三哥?”卫陵失笑?。
“你那三脚猫功夫,哪里比得上人家?”
这?话让洛平有些臊,搓了搓头发,憨笑?地看向这?个姑娘。他知道了,这?是卫家最小?的女儿。
他忙说:“卫陵武艺不差的。”
“你别帮他说话,我三哥什么样,我还不知吗?”
她看向他,好奇问道:“你是哪家的?怎么从没见过你。”
“四小?姐,我叫……洛平。”
*
一连几日,曦珠天不亮就出府,天黑尽才回府。她既帮赵闻登采买单子上的东西,又要备好年礼送回津州,给尚有联系的商户人家。
临近年关,各处都是人,那些有好货的地方更少不了热闹。
藏香居也正是忙碌的时候,账目清算,急地人到处跑。以及此次赵闻登和其?父来京,是带着满船的香料来,正是来年要送往预定的地,车马不停,遣人从港口卸下运送入库,登记在册。
官府也在挨着铺子的催收税银,比去?年又重了,就连街边的小?摊子也没放过,时不时能听到民怨。
这?些事拢着堆下来,曦珠虽有条不紊地忙着,却也累地没好好坐下歇过。
直到十二月十二这?日,才处理地差不离。
天落大?雪,香料卸完了,赵闻登与?赵父也要返回津州。
曦珠将备好的礼,让人搬上船,只单留一份,亲手送到赵闻登手上,眉眼弯弯,道:“这?是我给你和露露的新婚礼。”
离别之愁,饶是赵闻登一个男子,都难受得很。这?些日下来,曦珠与?从前的变化,他清楚,这?下再见她面色如常,还是笑?的,更是有一种酸苦味泛在嘴里。
他接过礼盒,郑重道:“多?谢。”
再多?的话,也不适合说了,说多?了,便是徒增离愁。
“还有阿暨,你回去?告诉他,我在这?里挺好。”
赵闻登问:“没有回信吗?”
曦珠摇头,又笑?了笑?,“让他好好对?人家姑娘吧。”
她不知前世故人的命运,却希冀都是美好的,这?世也应当完满,不要有亏欠。
艞板收起,将一层白雪抖落水里,刹那被翻涌而来的水花侵吞湮灭。
落雪了,船驶离港口。
曦珠一直伫立在岸边,任雪落在她的脸上,冻地发青。
她看着船,慢慢向远处而去?。
雪越来越大?,天地一片苍茫白色,雾蒙蒙的,看不清江水波澜。
那是归家的船。
在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
她忽然落泪,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想要跟上它。
一株垂柳树梢下,一人牵马立在那里,看了许久。
船已经消失在大?雪的尽头。
她也再走不了。
第42章 亲一下
小琼山颇具盛名, 山名带个小?字,却连绵百里,更胜地处幽僻, 景色秀丽,山上栽植数以千计的梅花,囊括了千年间十余个朝代培种下的二十多种梅。
夏秋两季, 满山翠绿,并无奇特?。但等冬春, 梅花竞相盛开, 却是哪里都比不上的景致。
与初春暖煦风里的梅花相比, 覆雪寒冬里的早梅,向来?更受世人赞誉,以彰显孤寒的独特。便连能在这座山修建别院的,都是京城中有权有势的官家勋贵, 偶尔得闲来?赏梅。
往年?到了冬月中旬, 公府众人也多会去小住三四日。
但今年?实在?是有太多事忙。好几户人家都要摆席,不是寿宴就是喜宴, 国?公和世子还未回京,往门房递来?的拜帖已经摞起?一叠,还要预备年?节,另还有其他?杂事,也不过十日的时?光了。
杨毓繁忙地推不开身, 长媳董纯礼帮衬着。
几个孩子的教习先生?也回家过节去, 开年?上元后再来?。
因而此次前往小?琼山别院的, 只有几个闲散人。
孔采芙和自己的两个孩子一块, 还要看顾卫朝。
曦珠没再去藏香居,与卫虞坐一辆马车。一路上, 听她说起?爹爹送给三?哥的弓,被?一个叫洛平的人赢走了。
这件事曦珠并不知,自那晚卫陵在?路上拦住她说过那番话,她尝试着给他?回信,真是没好写的,短短一句话就要磨去她半夜时?日。
第一封回信去后,他?明显高兴地不成样子,再来?的信又是洋洋洒洒几大张纸。除了照常说自己一日做什么?了,更多腻人的话,让她都不敢去看第二遍。
他?怎么?能有这么?多话说。
那时?曦珠白日忙事,夜里还要给他?写信,真是累地不成样子。可歇下的这些日,他?那边却是一封信也没来?了。
也是被?他?这出格举止给惯的,让她习惯睡前收到信,看过才?去歇息。
骤然断了联系,她没一回碰见过他?,有时?竟会想他?为何?不来?信了。
这般若即若离的感觉,是很能让人去猜测的。
就连往来?传信的青坠也疑惑,还说要不要去那边问?问?。
曦珠自是不肯。
便是这时?,才?从卫虞口中得知他?的消息,原来?前几日休沐,还邀洛平来?公府做客了。
世事偏离,卫虞和洛平提前认识了。
原该是明年?,或是后年?,两人才?会见面。
曦珠并不十分清楚,在?流放峡州的十年?之前,她与卫虞其实不亲近,更不了解这些事。有关自己的过往许多都模糊了,更何?况他?人的。
只记得再回到京城,洛平就上门来?说要娶卫虞。
自卫家落败,北疆就被?蓄兵的狄羌占去三?分有二,城池在?不断沦陷,关口存活的百姓在?不断迁移南下,是洛平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
从那时?起?,北疆升起?的军旗改成了洛。
卫陵尚在?时?,北方从未丢失过一寸一厘的土地,甚至还从中侵田谋利,当时?都以为打仗并非难事,想要将人拉下自己替上。可人没了,立时?被?虎视眈眈的羌人反扑,打地节节败退。还要做出和亲公主的耻辱事。
北疆就是块烫手山芋,朝中再无人敢与洛平争夺那个位置,倘若最后的城池再崩溃,那这千古罪名是下到黄泉,见了祖宗都没脸的。
由此,洛平权势渐盛,被?封成安侯,也暗中为在?峡州的他?们谋得喘息之机,帮扶他?们。
他?求娶卫虞时?,已过而立之年?。并许诺曾经卫家男子不纳妾,他?此生?也只真心待卫虞一人。
不必说那样的诺言。
近十年?,他?身边未有过一个女人。
夜里,曦珠问?卫虞,是否愿意嫁给洛平?
又有什么?愿不愿意的。
洛平帮了他?们那么?多,她哪里能说不愿意呢。
“你喜欢他?吗?”曦珠问?。
卫虞靠在?她怀里,声音很轻,过了很久才?说:“三?嫂,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了,但他?等了我那么?多年?,应该很喜欢我,我嫁给了他?,慢慢地,我也会喜欢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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