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埃中
灯会?繁盛,人流如潮。
卫陵遇到几个官员,为首叫罗真平的笑请他入座,谈起皇帝又要重用?他的事,再是恭维祝贺之词。
卫虞一左一右牵着卫锦和卫若的手,问:“三哥不和我们一起了吗?”
卫朝有些失望地看着他。
卫陵吩咐护卫保护好他们,说:“你们好好去玩,回去时也不要等我。”
他被请入席间,有女子献唱弹琴。
罗真平笑说:“曾听人说卫提督喜好扬州曲,小人也以为这世上论起小调,还得是江南来的最地道动听,尤其是扬州那样的宝地。整好今日这三位姑娘打自扬州来,再地道不过的。”
语毕,招手让花费颇多的瘦马过来。
薄纱微掩之下,各个肌肤赛雪,身段柔媚,软弱可欺。真应了那句再地道不过。
卫陵将目光落在?中间那艳冶生姿,香娇玉嫩的女子身上,打量须臾,靠在?椅上,一直肃冷的眉目自入席显然有了轻笑。
他问:“会?些什么?”
那身着缠枝牡丹绛纱衣的瘦马便羞怯一笑,怀抱琵琶走上前来,袅娜地福身,一双盈满秋水的媚眼潋滟绝伦。
“婠儿见过卫大人。”
待将自己所会?技艺说完,她娇声道:“大人要奴会?的,奴都可以学。”嗓子几乎滴水般的柔。
罗真平不由一喜,这位是他花费最多的,可见卫提督是看上了。
“罗大人打听地倒是清楚,我却是好这口。”
罗真平闻言更是喜上眉梢,忙道:“您要是喜欢,我就将这人送您。”
却听似惆怅:“那时为个曲子能一夜抛掷千两,但?到底是几年前的事。这些年常在?边疆,过的是风餐露宿的日子,听多了风雪兵戈声,这雅乐是再无?福享受了。”
卫陵笑意更深些,“若是再迷上,都不知还能不能拿得动刀枪。”
也是边关顶不住,才重新启用?这卫三爷。
罗真平听他话里深意,不敢多言,忙敬酒陪笑道:“是小人自作主张,大人莫怪,莫怪。”
挥挥手让人都下去。
卫陵看向落雪的窗外,道:“是我看这雪,难免想?到边关,倒是白费罗大人一番好意了。”
他叹气:“这正月里的京城,下雪也算够大,那北疆可比这大的多,哗啦下来,都能埋了人。边关每年要冻死多少人,这年怕还要更难过。罗大人在?户部做事,想?必比我这个闲散在?家几个月的还清楚。”
罗真平隐隐皱眉,道:“确实知道些。”
窗外的雪大,却抵不过上元的热闹,不觉间,红炉子的炭重添一回。两人已过几轮机锋。
卫陵道:“听说罗大人就是扬州人,家里生意做得好,那边的码头有大半都是罗家的船,就方才那位姑娘应当不下五万两。”
罗真平讪笑道:“哪里哪里,靠着祖宗留下的产业,才有的今日。”
卫陵将他送来的酒喝了口,“我祖上历代从武,我也只能做个粗人,比不得大人能帮衬家里。”
罗真平算是明白过来。
“提督,此话……怎说?”
卫陵面上是贯常的笑意,低声道:“大人诚心,我们便不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话了,你既要我帮忙,那桩涉命的公?案我可以帮你翻,但?我也有个事要大人出些力。”
雪停了,街上仍旧热闹。
卫陵出来时,看着来往欢笑的人,神色冷淡。须臾后,他走进?人群里。
有多久没见这样的热闹了,这样时,也不过是四?年前的事。
匆匆几年,竟发生这样大的变化?。
穿梭人群里,卫陵走的很慢,看着那些在?灯会?出来玩的人们,将一张张脸看过去,望着上面的笑容。虚幻的光下,他走地越来越快,偶有听人说这年的灯会?比往年更热闹。
“爷,您是在?找四?姑娘他们吗?”亲卫跟着,不解地问道。
卫陵顿住,就连旁人都看出他在?找人了。
他沉默下,道:“回去。”
他往回去的路走,挑了条僻静的道,却也是在?那里,在?一座石桥上,看到了她。
她今晚打扮地格外好看,穿的层叠粉色裙装,紧束细腰的如意丝绦飞舞,手里提着一盏宫灯。
许执在?旁侧,两人相视而笑。
卫陵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直到许执转过眼,看到了他。她顺着看过来,显然一愣,脸上的笑僵住,随即挣脱了许执的手。
两人走过来,许执拱手作揖。
她站在?他身后,低着脸,捏着灯柄的手很紧,指节泛白,轻唤了声:“三表哥。”
卫陵牵动唇角笑了笑,“晚膳后我才说好不容易节日热闹,小虞阿朝他们出来玩,让你也一道,竟想?不到还早出来了。”
他的嗓音很冷,和着河面吹扑来的寒风。
她抬眸看他,又极快低下头。
不过一瞬,也足够卫陵看清她的妆容,薄粉琼肤,黛眉朱唇,真是再清丽娇媚不过,只怕用?了十?二分?的心。
许执接过话说:“此事不怪曦珠,是我昨日就邀的她。也是借着三爷的光,这年还有灯塔瞧。”
卫陵道:“都是一家人,这种事有什么好怪的。”
他再摆摆手,“你也不要奉承我,听多一分?都生厌。”
便是这句话,让她尴尬。
他看见她的手指紧攥地愈加苍白。
那是一盏绿琉璃灯,八角镂花的样式。灯架紫檀木,灯壁外贴精磨的贝壳云母,饰以盛放的莲纹,各角垂落绛红的丝穗流苏,里面正透出明黄的灯光,有蜻蜓绕飞。雍容华贵,精致夺目。
望着那盏灯,他问:“这灯瞧着好看,看规制像是工部出的?”
轻巧地就将话转开了。
许执:“适才去了赊月楼,确是工部的。”
卫陵:“怕是费了一番心。”
他望着两人笑起来,余光里,她却是不安。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如何?离去的?
卫陵淡道:“我有事先走,还烦你顾好曦珠,护好她回来。”
许执颔首:“你放心,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卫陵琢磨着。
许执是她的未婚夫,说这句话天?经?地义。甚至在?借由这句话,警告自己吗?
那他呢,在?说出口时,他又算什么?
她不记得那晚的事了。
不当开口说最后一句话,更不该见到他们。为了得到许执的那四?个字,和她的不言局促。
直到快要隐没一个巷子口,随着烟花绽放天?空,他回首看过去。
她还在?桥边,在?一片灿若星河的光下,仰起脸不知在?对许执说什么,眸中含笑。
两人靠的很近,适才拘束的裙装翩飞,几乎与那袭袍衫纠缠在?一起。
宫灯影绰地在?两人中间。
在?烟花消逝的刹那,他转身没入巷内的黑暗。
*
“你是不是不高兴得很?”
耳畔一声问话,卫陵看向曦珠,她的面庞明媚,却没有那些惑人的脂粉,还是素裙,不是艳装。
曦珠想?应是卫虞要来此处,而他想?去瓦市,拗不过,才会?这样。
却是无?聊,想?起前世第一次来赊月楼,好似也是和他一道。
过去太久,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那时他分?明兴致昂然,为何?重来会?这样。
他如今在?她面前,一直外露情绪,有什么话都说,现在?却闷着。不知怎么回事,曦珠问出了口。
卫陵抿起唇角,定?定?地看着她,道:“我不喜欢来这里,你呢?”
曦珠还未回答,又听他闷声:“你别说,就当我没问。”
这下她几分?奇怪,却也不问了,只望着不远处的卫虞和洛平。他们正在?那边猜灯谜,似乎赢了好些,卫虞眼角眉梢都是笑。
他一把牵住她的手。
“在?这里见他们玩,我们不如也去猜一猜,花磨些时间。”
曦珠被吓地微微睁大眼,若是被人瞧见,可怎么好,她挣起手来。
卫陵只顾着带她往前去,“今日人多,谁注意我们两个,都忙自个玩呢,怕什么?”
没人的时候,不怕;人多,也不怕。
真是好话赖话都让他说了。
只这人多就是比没人的时候,还要让人心惊。
说到底,不怕的只有他一个。
方才就不该出声打断他在?那里自己不高兴,这回换成曦珠心里有些闷气了。
争不过他的力气,也不想?在?这里和他争吵,这年纪是说不通的。
她只能低声说:“你松开,我自己走。”
他是松开了,嘴里却念叨开话:“我不喜欢的,都无?聊来玩,你一个人在?那里做什么,你是不是不喜欢玩,总一个人待着,也不嫌闷。”
“不过这确实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瓦市呢。要去那里,能瞧见许多有意思的东西,你以前肯定?没见过的。”
曦珠确实没去过,但?她现今对玩没什么念想?。
也懒得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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