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埃中
原以为这京城的勋贵公子与他们这些人隔着一条堑,哪想到半年前有温家公子那事,这下又帮着救了火。
柳伯道?:“您也去歇息,顺道?让大夫看看。”
他更怕这位爷伤到哪里。
卫陵看着那被从?火里抢出的二十多个香料箱子,没应一声?。直到曦珠唤他:“三表哥。”
他才?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曦珠微微抿紧唇,道?:“多谢你帮我,你先去歇会?。”
卫陵抬袖擦了把脸,抹去一道?灰,说:“谢我做什么,这我该做的。你要拿对别人的客气,也来对我,是吗?”
柳伯被这话一惊,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意思。
忽有一人跑来,慌道?:“姑娘,掌柜,曹伍快不行了!大夫说要撑不住了!”
房内,被烧伤的曹伍被挪到床上,整个人已叫不出声?来。
一张垫褥被不断流下的脂水湿透,他呆望着上方,快没进气声?。
曦珠捏紧手,不断对大夫道?:“您再想办法救他,再想想办法!”
大夫无奈叹息:“老?夫尽力了。”
她转过身,看向卫陵,双眼有些红了,只?是话未出口,卫陵就轻轻摇了摇头。
太医院的御医是要用?拜帖去请的,也不可能会?为一个平民?医治。
这已是西城能请来最好的大夫。
卫陵将目光转开,走了两步,在一众人的静默里,开口问?那个奄奄一息的人:“火烧起来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这话一出,乍起众人看过来。
原先大家都在过节,等?火被发现时,已经不可收拾,而看守后仓的伙计曹伍是昏过去的,也好在人是在门口被发现的,若是在里头,怕早成一具焦尸。
后来都忙着救火,哪来的空问?起火的由头,等?歇下时,也有人说恐是哪里的鞭炮火星子燃起来,引发的大火,每年过节这样的事多。
叹声?倒霉罢了。
但这卫三爷的话,不知为何,让人怀疑起来,都看向曹伍。但曹伍说不出话,只?有嘴唇在轻微地颤抖。
卫陵俯身下去,不避看他那黏腻流水的大片烧伤,凑耳在他上方。
他回想后仓内的可疑处,放轻声?音,再次道?:“有没有看见谁?”
曹伍极力挣扎嗫喏着,想要说出什么,最后却像是跌入尘土里,彻底没了气息。
卫陵见他断气,抬起身,重新站定,望着痛极死去的人。抬手,将那双惊惧睁大的眼抚上了。
被火烧死,是如何痛苦不堪。
他知道?。
卫陵望向曦珠,见她直直看着曹伍,一动不动。他正要唤她。
曦珠神色有些滞,却在他的目光下,又看向柳伯,静地声?音无澜,道?:“明早城门一开,就出城去安县接曹伍的爹娘过来。”
去年十一月,曹伍得了一双龙凤儿,还分发大家糖饼吃,大家都说他是有福的人。
她给曹伍休假陪同妻儿,直到这个正月才?回到店铺,并?主动说上元他来看守,嘿笑说自己?许久没干活,还领着银钱,怪不好意思。
柳伯心中愧疚自责,忙不迭应道?:“姑娘放心,我晓得的。”
曦珠终于看向卫陵,道?:“你方才?话里的意思是今晚有人纵火?”
她的嗓子都哑了。
只?话才?出,大夫又说曹伍脑袋后面有木棍击打的伤势。
到底是谁?选在这样的日子,要杀人放火。
突然门外砰砰个不停,一个伙计慌张跑来,说是一列官兵闯进来了。
卫陵眼皮沉了几分,凝目对曦珠道?:“我先过去看看。”
第51章 心疼他
“早些时爷没说要注意些防火, 累死咱们算了,这一晚上多少火。其他人?吃香的喝辣的去,整个西城就靠咱们弟兄几个, 真他娘倒八辈子霉了!一来京城就忙活大半个月,没个休息的时候!”
“火呢?在哪儿?”
腰间佩刀的官兵大步迈入藏香居,一时骂骂咧咧, 又被燃烧殆尽的香料气熏地直捂口鼻。
只听从铺子里传来一道冷声。
“你们要来早些,还能找到几粒火星, 也亏来得巧, 就不辛苦官爷几个了。”
这般嘲弄只?叫得了信报来救火的西城兵马司领头气翻火涌, 就要教训从?门内出来的那人?,却被底下的副手拉住了。
即便?满身黑灰,狼藉不堪,但那张脸可再熟悉不过。
在京城混的, 谁不认识镇国公?府的卫三爷, 各处游逛的常客了,驻守大小城门的官兵更是见过, 只?这靠裙带关?系新调入京的上司不晓得,副手可不想和他一起真倒霉,凑上去耳语。
不过须臾,那领头的就支吾起来,“三……三爷。”
卫陵没与他们废话, 直接道:“别叫唤了, 将此处的纵火案报到京兆府去。”
领头惊吓一跳, 没忍住道:“三爷, 小的没明白,这不是来灭个火, 怎么就变纵火案了?”
“这不是你管的事,去给京兆府说有人?蓄意纵火,还烧死了店里的一人?。”
外间卫陵和人?打着腔话,里屋曦珠带人?先简单料理起曹伍的身后事。
一刻后,那几个官兵清楚事情,见卫三爷冷脸,不敢含糊,忙叫柳伯跟着一起往京兆府报案去。
曦珠亲自送走了来帮忙的街邻和大夫,重新回到场院,遥看那片后仓的废墟。
方?才一时轰热的地界,此刻只?有轻旋的寒风。
她低敛了眼?,让人?取来今岁的清单本子,和采购的账本记录,并与两个伙计清算起这次的损失来。
自从?爹爹在海上遇难,柳家十余条大船沉没海底,剩余七条船以及家里所?有的货物,都在阿娘的主持下卖于当地商户,全部?银钱归入她带进京的嫁妆里。
如今藏香居那些产地外藩的香料只?能从?熟商手里购得,赵闻登家便?是其中之一,一路从?津州辗转漕运过来京城,价格翻升好些。也不单是海运加河运的一路波折难处,其中还需花费月余时日,再是京城地价高等诸多缘由。
因而在京城做茶叶瓷器香料这样的生意,都预先要与买家签订契据,以防任何一方?变卦,损失了各自时间。得了银钱,还要转给津州那边。剩下的,才能归入账中。
这一场大火,不仅把开年将要交托的香料烧去十之有九,损了本,还要赔上两方?银钱。
但两个伙计先前多是管着杂务,对算账一事并不很通。曦珠望着他们被灰覆的疲惫面容,沉默了会,声音放轻了:“你们去休息吧,也没有多少了,我自己来就好。”
两个伙计犹豫,再推说便?先去了。
曦珠一下子坐到石阶上,任由尘土将一身白裙染上。账册放在膝上,握着笔的手撑抵额角,低着头,闭眼?一动?不动?。
卫陵一直在旁看着,他走到她身边,落下一阶坐了。
想要伸手摸她的脸,但因手上的伤,只?是用手指将那根因这夜频发事端而歪落的发簪拨正,重入旋花髻中。柔声说:“曦珠,我帮你,好不好?”
她望向他那双仰看过来的眼?。
卫陵道:“我读书是不好,可算数是精通的,算表背的最快,那些最难的算筹题我也都解的出来,以前先生还常夸我来着。他们算不好,我能帮你。”
他眼?中再坦诚不过。
曦珠沉默会。
她将其中一本账拿给了他,两人?核算起来。
他算得很快,甚至不用算盘,默算得出结果,就报给她听。
每说一个数,都要抬头看她一眼?。
曦珠没有看他,一直都在对帐,冷冽的北风吹得手发红,一页页翻过去,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唇色几无。
当卫陵低声报出最后一个数字后,他没有再低头下去,而是看着她,唤她的名?字。
“曦珠。”
曦珠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账合上了,站起身,身子摇摇欲晃。
卫陵扶住她。
她摇头:“我没事。”挪开手臂,自己往前面去了。
曦珠在前面的屋子等柳伯他们回来,直到天飘细雪,才等到人?。
柳伯说今晚的京兆府门前都挤满了人?,案子很多,抢劫偷盗拐卖的,哭声骂声成片,也是借着卫三爷的名?号,由人?带进去,记录在册,说会尽快派官员和仵作来看查。
曦珠点?点?头,并将那个核算过的账本递去,与他说了起来。
卫陵站在门边,望着远处夜空下的橘黄天灯,已过子时。背后是她与人?隐约的说话声,并听不清楚。
“明日我会早些过来……曹伍……我再想想。”
冰冷的雪花落在他脸上,他所?有的表情归于平静,直到脚步声来到身边,他看向她。
曦珠道:“回去吧。”
他一直在等她。
“好。”他应道。
回公?府时,两人?坐的是店里的马车,方?才奔波于北城的京兆府和西城间,这会又有雪,走地有些慢了。
曦珠靠在车壁上,侧着脸避在阴影里。
从?开年起,她从?来忧心忡忡。已经能预想到接下来的动?荡,只?是没想到第一件就落在她身上,还死了曹伍。
她问:“二表哥的事你打算如何做?”
卫陵偏过身,将车帘压实,挡住从?窗外吹向她的风雪。他明白她为何现今陷入困境,却还挂心卫家的事,并没有问她为何忽然问这个。
他低声道:“父亲回来后本就一堆事要忙,常不在府上,他的身体还因积伤复发,这段时日也一直在养伤。我打算等这个上元过后,就去与他说。”
他又道:“你别多想这事了,是卫度自己做错的,欺瞒家里,没道理让我们瞒那么久,操心他做什么。”
曦珠没办法与他说其中严重,又听他的打算,轻应了声。
当今她要先处理好这起火事。
第一,是要找出纵火的人?,以此追究责任,但这中间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也不知那人?目的何在,更不知能不能找到人?。
上一篇:穿成大唐名相张九龄正妻后
下一篇:首辅的早逝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