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南以南
棠梨的指尖从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金子上划过,眼底露出些笑意。
想必是有人在英国公面前吹了点耳旁风。
她将匣子收起来,一本正经道:“谁还会嫌金子多不成?”
青骊看着她小财迷的模样,不由摇头失笑,这丫头最近可是靠着给上京权贵作画赚了不少钱了。
棠梨也在想,眼看她手头愈发丰裕,不如先问问裴先生,愿不愿意把这处宅院卖给她?
刚来的时候棠梨打听过,这一片地价贵,这宅院的位置又极好,更是有市无价。
在上京这么可心的宅院实在是不多了,她粗粗算了下手中银钱,已经比这座宅院她估算的价格还多上一些……
看在师生之谊的份上,他应该会愿意卖给自己吧?
棠梨的目光落到棋箩里的白玉棋子上,轻轻捻起一颗。
棋子触手生凉,夏日把玩尤其舒适,她几乎已经养成了习惯,想事情的时候总会随意捡一枚棋子在手中。
渐渐的棠梨便发现,这副棋子虽然看起来十分精致,但某些细节处却能看出手工雕琢的痕迹。
市面上所用棋子多为窑炉烧制的瓷制棋子,手艺高的匠人烧制出来的棋子黑白分明,光可鉴人。
手工雕琢的棋子棠梨也见过,不过裴时清送给她这副棋子用料极好,细看技艺却略显生疏。
白玉棋子在指尖滴溜溜地转动,棠梨忽然有些好奇,这副棋子是谁所制?
第53章 筵席
◎殊不知棠梨和裴先生正在合谋算计人呢◎
很快便到了英国公老夫人寿宴之日。
虽然英国公府在信上说明了, 不需要棠梨在筵席当日作画,只需在筵席结束之后几日完成画作即可。
棠梨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英国公给了那么多金子, 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敷衍。
于是她还是带上了纸笔,打算到时候简单描摹一下英国公老夫人的容貌做做样子。
既然老太太是六十大寿,自然也要穿得喜庆些。
棠梨挑了一件茜红色百蝶穿花大袖衫,下着碎金百迭裙, 带了个八宝璎珞圈,还让秋月为她梳了个坠马髻。
平日里她打扮得都相对素净, 这么一打扮起来, 倒衬得人比花娇,周身贵气。
秋月笑着说:“听说今日有两个公主要去赴宴,我们小姐这么一打扮, 岂不是要变成三个公主了!”
棠梨从镜子里看她一眼:“秋月, 慎言。”
秋月捂着嘴, 面上却嘻嘻哈哈。
棠梨无奈道:“你这张嘴啊, 当真要好好管管,否则哪日非得给你惹上祸事。”
秋月这才严肃了些, 她点点头:“小姐放心,我只是在家里随便说说, 在外我可是提都不会提的。”
青骊点点她的脑袋:“知道就好。”
青骊将早就准备好的玉麒麟递给棠梨:“棠儿, 检查一下。”
玉麒麟用红绸包着,成色极好, 油光水滑的。
棠梨道:“姑姑办事我怎么会不放心, 不用检查了, 咱们带上礼物就出发。”
青骊盖上匣子, 有些心疼道:“来了上京才知道, 这些筵席也不是那么好参加的。”
这个要送礼,那个要送礼,还要看着身份送,那银子花得如同流水似的。
棠梨自己参加筵席要花钱,棠墨晚那边她也塞了不少银子,甚至还给徐公子送过一些银子。
青骊帮她过账,看得心惊肉跳的。
棠梨握住她的手:“姑姑,没关系,我们入账多,这点钱还是花得起的。”
青骊也知道如今棠儿的一幅画能被买到极高的价格,但饶是如此,她也不忍心看她如此辛苦。
棠梨已经接连作了好多日的画了。
棠梨明白青骊在想什么,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姑姑,不累的。”
比起前一世锒铛入狱,亲人一个个死在眼前的噩梦,如今的日子……已经好上太多了。
“姑姑,走吧。”棠梨挽着青骊微笑道。
英国公府乃是上京一等一的簪缨世家,曾出过三个皇后,两朝首辅。
若论勋贵,或许也就只有曾经的开国公府谢氏能与之一较高下。
只是曾经撼动上京城的两大世家,如今只剩下英国公府。
树大招风,英国公也担心自己会是下一个谢氏,这些年来避其锋芒,韬光养晦,实在是低调。
不过哪怕再低调,英国公老夫人六十寿辰也是头等的大事,上京众人自然闻风而动。
英国公府门前车水马龙,小厮一一引导疏散着。
棠梨在此间隙打起车帘来往外看了一眼,偏不巧另一辆马车也有人正巧掀开车帘。
竟是陆辰远。
短短半月未见,少年的脸颊又瘦了一圈,隐隐显出些锋利的棱角来。
他撩起薄薄的眼皮抬眸时,眼尾的弧度显得愈发锐利。
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斩金截玉,刃如秋霜。
两人隔空对视,最后是棠梨先冲他淡淡点了点头,陆辰远也随即微微颔首。
棠梨放下帘子,青骊问:“方才可是瞧见熟人了?”
棠梨嗯了一声。
他如今乃是上京炙手可热的探花郎,会来参加寿宴也并不奇怪。
不过两人退亲的事情还未放到明面上来说,未免节外生枝,一会还是该避着他一些。
因为怀揣着这个念头,棠梨刻意等着陆辰远先下了马车,才不紧不慢提着裙摆下了马车。
不巧的是,刚把礼物交给丫鬟,棠梨扭头便又看见一个熟人。
正是此前在闻煌庙前刁难过她的孙令淑。
她看见棠梨的时候瞬间轮圆了一双眼睛,脸上现出愤愤之色,但很快又忍住了,最后只是狠狠瞪她一眼。
棠梨看着她小女孩气十足的动作,险些发笑。
这人虽然跋扈,却不是真的坏,顶多算是脾气被养坏了而已。
于是她冲她微微一笑。
孙令淑像是遇见了鬼似的,表情一变,随即竟然绕开她,带着丫鬟匆匆进去了。
小插曲而已,棠梨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故意落后两步,避免又遇上她。
女眷们都坐在花厅,衣香鬓影,满室浮华。
英国公老太太坐在上席,穿着一件花团锦簇八宝如意祥纹大袖衫,头上带了红宝石抹额,满头银发利落绾在脑后,通身贵气。
棠梨环顾一圈,便认出了坐在英国公老太太下首的华容公主。
华容穿了褐黄色罗镶花边大袖,里着赤红色掐金丝肚兜,梳了个松塔髻,头戴赤金缠花,斜斜依靠在太师椅上,有一搭没一搭跟老太太聊着。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因为长期纵欲,面上是脂粉都压不住的憔悴之色。
棠梨暗自感叹,果然在色之一字上,男女都一个样。
她捡了个末尾的位置坐下,有人打量她两眼,发现是个生面孔,便不再投入过多注意。
棠梨乐得自在,她来赴宴原本就不是为了交际,这些夫人小姐一个个的,难应付着呢。
于是她缩在角落里,抽出炭笔简单描摹起眼前的景象来。
画了一会,倒是旁边一个穿着水绿色交领襦裙的少女小心翼翼朝她开口:“姑娘可是在作画?”
棠梨抬起头来,看见一个生着杏眼的姑娘。
对方脸上只是有几分单纯的好奇。
棠梨冲她笑笑:“是啊,我奉英国公大人的邀请,要为老太太作一幅画。”
杏眼少女露出迷茫之色,看这姑娘不像是画师啊?但既然是哪家小姐,又为何会给老太太作画?
她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据说上京近日里炙手可热的那位探花郎……他的未婚妻便是个极擅丹青的!
那位小姐姓什么来着,好像是……
“你是棠姑娘?”杏眼少女捂着嘴巴小小惊呼了一声。
棠梨坦然对她一笑:“姑娘认识我?”
杏眼少女有些激动:“原来真的是你!”
她立马解释道:“我哥哥曾经求得姑娘一幅画,每日爱不释手……我想多看两眼都不让!”
棠梨笑问:“不知令兄名讳?”
杏眼少女一拍脑袋,“都忘了介绍了,我哥哥叫做邢易,现在在大理寺当差,我叫做邢钰。”
棠梨这下倒是露出讶异的神色,原来眼前少女竟是邢大人的妹妹。
裴时清在扶梨的时候曾同她说过,若是将来在上京有事相托,便可以去找这位邢大人。
所以当时徐江松替他向自己求一副松下问童图的时候,棠梨特意推开了其他几幅画作,先替他做了一幅画。
这可不是巧了么?
于是棠梨笑着说:“原来是邢姑娘。”
邢钰见她果然是认识自己哥哥的,更加开心了,不由得对她亲近不少,拉着她不停说话。
很快两人便熟识起来,邢钰躲在她耳边悄悄把在坐的人都给她介绍了个遍,间或提点几句谁谁谁不好惹。
在说到孙令淑时,她没忍住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棠姐姐可千万要离孙小姐远一些,她十分不好对付。”
棠梨忍不住抿了抿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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