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大王
他始终看不惯唐圆圆那双满是亏欠的眼睛。
既然觉得亏欠,那为什么不喜欢我?
既然喜欢祁望,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在唐圆圆试图让他好好学习的时候,总是觉得烦,再将她赶走。
在唐圆圆得知司家帮忙之后,向他还钱,他只觉得生气,把银行卡折断,让她滚远点,没有真正考虑过她的想法,没有尊重她的意愿。
他只觉得她可爱又容易被欺负,觉得她跟着祁望转的样子好烦,要是只围着自己转就好了。
他觉得她满心满眼都是祁望,像祁望的尾巴,却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唐圆圆,不知道她有自己的喜好,有她的梦想,有她的骄傲。
他永远看不惯祁望,觉得他虚伪、假清高。
除了成绩好,没有什么大不了。
从来没有正视过祁望的优秀和自律。
他在学校看到钱都来一次次被人欺负,冷眼旁观,觉得钱都来软弱没用、废物一样,不知道反抗,永远都会挨打,却没有真正伸手去拉他一把。
……
他试图从别人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一旦没有得到就全盘丢弃,觉得无趣至极,不值得再费心思。
他在最应该付出的时候沉默,错过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一意孤行越走越远,最后想,不是他们不要我,是我不要他们。
等他回头看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意识到自己真正失去了什么,才发现这一生如此狼藉。
“怎么哭了?”
“是不是饿了?”
在他情绪失控的时候,年轻的司元洲将他抱起来,放在怀里轻轻摇晃,低垂的眉目始终温和,还有止不住的关切。
“爸…爸…对……”
他始终一意孤行,没有看清自己。
他们没有放弃他,试图拉他一把。
是他拒绝了所有人,放弃了自己。
“是不是做梦被吓到了?”
年轻的司元洲把他从床上抱起来,一边轻轻拍他的背,一边给他擦眼泪。
温柔的晚风从窗外吹进来,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重来的一生何等可贵。
“爸爸……”
他终于能叫出这两个字,这一声那么远,从高考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再也没有叫过爸爸。
“会叫爸爸了?”
“你会说话了。”
“宝宝真厉害。”
司元洲摸了摸孩子的脸,不明白为什么他哭得这么厉害。
“不哭不哭,爸爸在这里。”
“别怕。”
他哭得更厉害,抓住司元洲的一根手指,不肯放开,他再也不想看到司元洲生病,看到司元洲失望、愤怒、绝望的眼睛。
这一生,他要让司元洲少工作,多休息,还要请专业团队把那团光研究出的药物做出来。他有自知之明,药学他是一概不懂,但还清晰记得合成方式,仿佛是对方留下的礼物。
他想像那个光团一样,变成司元洲可以依靠的人。他从来没想到,司元洲还有那样鲜活的一面,会高兴、会耍赖,甚至会用小心思去骗一个涉世未深的光团。
他现在才明白,当你潜意识知道谁在意你、谁纵容你,你才会在他面前随心所欲,不怕得不到回应。
司元洲很快发现,家里的崽变成了跟屁虫。
不管他去哪里,孩子都跟在他后面,就连他去卫生间,孩子都趴在门外等,仿佛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如果他去公司,孩子就抱住他的腿。
想让孩子放开,孩子就一直哭。
实在没办法,他只好带着孩子去公司工作。好在孩子很乖,不会大哭大闹,有需求的时候会告诉他。
唯独令他头痛的是,每次他工作时间久一点,小孩就拽着他的衣服,吧嗒吧嗒掉眼泪。
他只能放下手头的事,去陪他玩一会,玩积木,或者抱着孩子四处转转。
其他人背地里说他太奶爸,司元洲不以为意,那些人完全不知道他家崽崽有多乖多可爱,是个超级贴心、超级温暖的小孩。
等小孩能走会跑了,有天突然问:“爸爸,如果我犯了很多错,很不听话,你会怪我吗?”
“你犯什么错了,把花瓶打碎了?”
“还是把衣服弄脏了?”
“都没关系,爸爸不会怪你。”
司元洲摸了摸小孩的头,认真告诉他。
“是很严重的错。”
“会让爸爸失望、让爸爸非常生气的错。”
“把牛奶浇到我电脑上了?”
司元洲回头看了眼电脑,安然无恙。
“我是说认真的。”小孩看着他,眼中居然出现了非常深沉的愧疚。
“也许我会生气、会失望,但我总会解决麻烦,然后告诉你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只要你改好,爸爸会更喜欢你。”司元洲开始想,小孩究竟做了什么。
“对不起。”小孩快要哭了,他虽然在道歉,却在想,他已经没有机会把这句话说给那个对他最失望、最绝望的爸爸听了。
这一生,他绝不会让眼前的爸爸变成那样。
“没关系。”
“做错事没关系,以后改正就好了。”
“你永远是爸爸最爱的小孩。”
司元洲耐心安抚小孩的情绪。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小孩把被压扁的眼镜递给他。
他刚刚一不小心坐扁了。
“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司元洲去扯他的裤子。
“没有没有。”小孩立刻跑掉了。
看那圆滚滚又灵活的身影,肯定没问题。
司元洲叹了口气,忍不住笑了,在养这个孩子的过程中,他有时虽然心累,有时觉得头痛,但也获得了很多乐趣。
他能感受到小孩对他的爱,有时也能察觉到小孩的不安,但他能感觉到,小孩一天比一天更有安全感了。
小孩三岁那年,在一场上宴会上看到严家的大儿子,非要把他带回家。
司元洲和严总交涉一番,把严启航带回家。他担心小孩只是一时兴起,态度反复,然后伤了严启航的心。
但他听到两个小孩的对话——
小小航:“我不喜欢我家的弟弟,我喜欢你当我弟弟,你只要叫我一声哥哥,我以后都会对你很好的。”
三岁崽崽:“哥哥。”
然后小小航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这个给你,以后有好吃的都分给你……但我还要给自己留一点,因为我能吃很多。”
“我要是吃很多饭,你爸爸会把我赶走吗?”
“不会的,他是最好的爸爸。”
“我还会把我的饭都给你吃。”
两个小孩都笑了,很快玩到一起,形影不离,晚上睡觉都要盖着同款小被子。
司元洲以为他有了玩伴,注意力就会从自己身上移开,但小孩没有,仍然像最守时的监工,只要他工作忙或者加班,小孩就开始打电话,或者去公司接他下班。
司元洲想,大概是他陪孩子的时间太少了,就尽量按时下班,早早回家,给他们讲故事,带他们出去玩。
看看别人家的爸爸怎么陪孩子玩,他也跟着学,和他们一起玩水枪、挖沙子。
有时候他会想,不止是他的小孩在成长。
他也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更耐心、更温和、更关注孩子的情绪和变化了。
后来小孩开始上学,每天和严启航一起上下课,回家的时候两个小孩都要给他送礼物,仿佛成了一种执念。
有时候是老师发的小红花,有时候是路上捡的漂亮叶子,或者是颜色好看、形状奇怪的石头。
司元洲用盒子装着,渐渐放不下,然后建了收藏室,一边放他们送的礼物,一边放他们在学校许多的各种荣誉、奖状。
他们渐渐长大,身边多了一个慢吞吞的小胖子,三个孩子玩在一起,性格各异,但相处融洽。
这些年唯一不变的是,孩子对他身体状态的警惕,三个月一次小型体检,每年一次大型体检,每次孩子都要认真看好久体检报告,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
司元洲原来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紧张,直到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的孩子渐渐长大,高傲尖锐,阴郁暴躁又厌世,像烈火一样灼人,最终毫无留恋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种难言的痛苦席卷而来,他无比后悔,没有观察孩子的性情,没有多关心他的情绪变化。
那时太忙,觉得孩子衣食无忧、有人照顾、有人教他就够了,忽略了对他情感上的引导。
如果他看见小孩睡在客厅,把孩子叫醒就好了,告诉他爸爸下班很晚,如果想和爸爸在一起,放学后可以接他去公司,不用在家里等。
如果他去游乐场的时候没有缺席就好了,或者事后重新带孩子去一次,让孩子玩得开开心心,忘记之前的负面情绪。
如果他在小孩转学回来、不再想和唐圆圆做朋友的时候告诉他,你要主动去找她说话,主动和她说出你内心的想法。
哪怕生气、失望也要告诉她,而不是完全放弃这段友情。即使她有新朋友,你永远是她不可缺少的重要朋友。
如果他在孩子长大、变得叛逆的时候,认真与他谈话,问清孩子内心的想法,而不是把他塞进他不喜欢的学校,他们之间的矛盾不会渐渐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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