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楼北望
商挽琴对他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转过话题:“总之,我们是想,‘恨鸳鸯’可能与那位郁郁而终的公主有关,说不准就是她成了恶鬼呢?当然也有说不通的地方,假如真的是她,她为什么没有去报复镇鬼王,反而不断狩猎旁人?”
恶鬼狩猎是一种本能的进食行为,并不局限于因果。但与此同时,恶鬼的第一次狩猎,往往又和它们成鬼的原因相关。
也就是说,“死了化成鬼来报复你”这句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商挽琴继续道:“在假设这两件事有联系的前提下,我们又找了更多线索,最后得出结论——第三个共同点,是受害的两人里,一方与他人有情。”
她摊开手册,指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道:“郭家大郎与何家娘子青梅竹马,曾经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又偷偷狎妓。”
“郭家二郎的婚事,虽然是张家使了计谋,可郭二郎与张娘子自幼相识,也是两情相悦。即便如此,郭二郎却又强了家中婢女,甚至有了孩子。”
一一讲了七八个例子,全是如此,没有例外。
“剩下的就不知道了。”商挽琴说得口干舌燥,狠狠灌了一杯水,又接着叹口气,“可惜都是丑闻,大部分人讳莫如深,没法一一验证。”
“但也足够一试。”乔逢雪抚掌道,“音音聪慧,我不如也。”
“我才不信呢。”她这样说着,却是笑眯眯的。
乔逢雪也一笑,又有些犯难:“不过,要去哪里找这样一对新人,要他们愿意涉险……”
话没说完,他抬眼就碰见商挽琴的目光。他的表妹现在不笑了,睁着一双明丽的大眼睛,直直将他盯着。
他心里打了个突,掩不住惊愕:“我们?!”
“很合适嘛。”商挽琴幽幽说道。
“哪里合适了?”他脸色有点黑,“难不成要让我临时负你一回?”
“也可以是我临时负你一回……咳咳,我是说,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已经很符合这一点了啊。”
商挽琴一脸认真,竖起手指,说:“首先,我们相识两年,彼此颇有情意。”
他嘴唇微微一抿,莫名多了两分血色。
“其次,我们去蔷薇院求过姻缘,还追过比翼鸟哩。”
藤笼中的芝麻糖:啾……?
“最后,表兄确实曾和他人有情,玉壶春人尽皆知,不能否认啊。”
乔逢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顿时一黑。他尽力保持着平静,眼神却锐利起来,板着脸盯她片刻,才缓缓道:“何曾有情——便是假设有,那也是我们互表心意之前的事,怎能作数?”
“谁说的?”
商挽琴捂住心口,侧头摸了摸并不存在的眼泪,用一听就假的哭腔说:“我可是对表兄一见钟情,两年间都孜孜不倦地和表兄表达心意,是表兄再三推辞,还与别人不清不楚……”
“商挽琴!”
他恼了,直接一口叫了她的名字。
商挽琴平平看来一眼,平平道:“哦,我好害怕。”转脸又继续虚假嘤嘤嘤。
乔逢雪:……
虽然明知她是作怪,他却没法再继续板着脸。再三提气,他到底忍不住软了声气,说:“好,都是我不对,我叫你伤了心……那,你现在要如何?”
竟有些低三下四在里头了。
商挽琴收了作怪的情态,瞧他有点低眉耷眼,禁不住抿唇一笑,旋即又正了神色。
“表兄,”她郑重道,“我们成亲吧。”
第一百零二章
起初, 乔逢雪不肯。
商挽琴苦口婆心,软硬兼施,一会儿大义凛然说“这是为了大局”, 一会儿幽幽怨怨地卖惨问“难道你只是不想和我成亲”。
但他就是死咬着不松口,也不多解释,问就是“为你好”。
最后, 商挽琴一拍桌子:“好吧,表兄不肯,还有别的人肯,我去找别人成亲!”
青年豁然抬头:“你上哪儿去再找个成亲对象?”
商挽琴思索片刻,拍手道:“比如李凭风!”说话的同时,她在内心干呕了一下,但表面很昂扬, 丝毫不露怯。
乔逢雪整个脸都黑了下来。
又有商玉莲和辜清如在边上说好话,一个说“反正你们也离不开了,不妨假戏真做”,一个说“门主何必顾虑太多, 顺应心意才最重要”。
就这么软硬兼施了两天,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没想到, 他答应之前百般顾虑、千般迟疑,一旦答应下来,立即就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成亲的事:时间虽然仓促,各项礼仪却不能缺;礼服来不及做,就让人从金陵运来, 正好也补足人手……
商挽琴就开口求了个亲, 其余什么都不用管,全给他忙去了。
她看他一边喝药, 一边还要安排这些,看着虚弱又忙碌,就生出了一种闲人的愧疚,就说:“表兄,我也能帮忙的。”
但他一口回绝,让她尽管去做她喜欢的事,不必为琐事所扰。
“音音不喜欢这些杂事吧?以前就这样,可以舞刀弄枪,但总变着法子躲报告。”他坐在窗边,在天光里微笑,纸上的墨迹飘逸俊秀,像飞出牢笼的鸟,比从前更为开阔。
“我那是……也没有这么那个吧?”商挽琴嘴上否认,可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她自己都没太注意。她惊讶起来。
“所以,交给我就好。”他低下头,继续书写,唇边笑意更浓,“我是愿意做的。”
“愿意”两个字像一只小小的秋日蝴蝶,飞到她耳朵边,痒了一痒,又痒了一痒。她“噢”了一声,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蹭过去挨挨他,这才离开了。
过了几天,宫里又派人召她,这回不是李棠华,而是皇帝。
听见消息时,商挽琴有些意外,再看乔逢雪,他也一脸疑惑。她暗自掂量一回,对他笑道:“大约就是听说太女与我交好,想亲眼看看罢?”
“但愿如此。”乔逢雪忽然叹了口气,语气不无自嘲,“看来,超出我预料的事还有很多。”
商挽琴目光一闪,上前轻轻抱了抱他,低声道:“哪有人能掌握一切的?表兄已经很好了。我去去就回,你别担心。”
他默然无言,只反复摩挲她的头发。
原本,因为宫里马车来了几回,坊里邻居就人人好奇,这次谕旨传下,来的马车规格又高了一级,更是让人们睁大了眼睛看热闹。
商玉莲瞧着这阵仗,心里也有点打鼓,转头就说:“快去梳洗打扮,不能再像平常一下随意了!”
“我又不是去选秀的。”商挽琴一句话就把小姨戳得冒火。小姨用手指头狠戳了她几下,恨恨道:“这是礼仪,礼仪!再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别惹麻烦!”
“咱们惹下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商挽琴振振有词一句,见势不妙,便笑嘻嘻行一礼,转身跑了。她吹个呼哨,招呼来芝麻糖,路过门口的马厩时,她还冲那匹老马打了个招呼。
这回来的天使是个年老的公公,面白无须,站在那儿一脸慈和,见状还笑着对她说:“商姑娘果然活泼。”
这“果然”两字就说明了什么。
商挽琴眨一眨眼,对他一笑,甜甜地打了个招呼,一句话不问,上车后就不出声了。公公也一笑,不声不响地上了另一辆车,示意车夫启程。
这一次进宫,没人来查。
马车朝着最高的明堂行去,之后又换了不行。下车时,公公笑道:“听说商姑娘不喜步辇,老身便于商姑娘一同步行罢。”
商挽琴再看他一眼,从他笑容中发现了一丝神秘和友善的意味。再看这位公公步伐稳健、气息平稳如一,显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有劳公公。”她说,“有您在身边,叫我也安心许多。”
公公的笑容更友善起来。
越往明堂走,连风也越肃穆。视野中渐渐多了不少摇曳的菊花。正是花期,朵朵黄色、紫色的菊花悠然开着,占满了每一寸绿野。
注意到她的目光,公公忽然道:“陛下爱菊,太女殿下亦爱菊。”
商挽琴扫了一眼四周,含笑问:“那镇鬼王呢?”
公公目光一闪,笑吟吟道:“却是不知。只知镇鬼王府中百花争奇斗艳,却无一朵菊花踪影。”
商挽琴便叹道:“原来不是同道中人。”
公公的笑意更浓了,几乎喜上眉梢。
秋风吹得菊花开,菊花染得处处香。“我花开后百花杀”,原该有此气势。
商挽琴进了明堂,待了大约两刻钟,又走了出来。她进去前后的神情都差不多,很平静,又带点笑,还和宫人说笑了几句,心情不错的模样。
远远几双眼睛,从头到尾窥见这一幕,转头去了洛水以北的另一处宅院。那处宅院占据一整坊,屋舍华丽,气势森严,每一处细节都尽善尽美,连一根杂草也不存在。饶是如此,却也掩不住一股冷清之意。
“眼睛们”进了院子,又出了院子。
池塘边,一道人影坐在石头上。他面前是一片枯萎的残荷,手里拿着一根枯黄的柳枝,柳枝长长地伸出去,一直垂进残荷深处。他一动不动。
另一个人站在干枯的柳树下,抱着刀,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很久,那道背影说:“你说,要不要让她来见见我?”
柳树下的人低头说:“您自有计较,轮不到卑职开口。”
背影又笑:“让她来的话,她又会生气,说这样增加了她暴露的风险吧?”
柳树下的人犹豫了一下。
背影说:“你看,你犹豫了,说明你也知道,她一定会生气。可她生气又怎么样,难道我还怕她生气?她也不是第一回 生我气了。”
柳树下的人说:“是。”
背影默然一瞬。他没有动,但那根柳枝却动了;没有风,残荷也动了。无数道细密的破空声,像无形的大雨,令庭院中的光也一瞬模糊。
柳树下的人闷哼一声,颓然跪下,脸上多了两道血痕。
“真没意思。”背影用一种无趣的口吻说,“去吧,让她来见我。”
柳树下的人跪下,磕了个头,起身退去。
第二天,商挽琴说要去镇鬼王府,说去送请帖。说的时候,其他人都反对,但乔逢雪正好有事出城,另两个人拦不住她。
“也曾共患难一场,有乐同喜嘛。”她对她们笑道,“放心哦,我不会想不开临时和李凭风私奔的。”
她摘下腰间藤笼,递过去。银色小鸟顶开笼盖,探头看着她。她对它笑笑,也说:“今天下雨,又冷,我就不带芝麻糖去了。”
小鸟用红色的眼睛盯着她。
商玉莲没在意,反正商挽琴也不是次次都带着小鸟出门。她接过芝麻糖,脸黑得不行,骂她:“什么私奔不私奔,这也是说得的?”
“不是说,咱们江湖儿女豪情万千,不讲究这些嘛。”
“那也不能口无遮拦啊!”
“小姨你不懂,我这样看上去口无遮拦的才最有底线,面上什么都好的指不定多心黑。”商挽琴煞有介事地说,又对她眨眨眼,“所以出事还得靠我,你要记住哦小姨。”
商玉莲送她两粒白眼,拉着辜清如气咻咻地背过身去。辜清如用看小孩儿的目光看她一眼,摇摇头,挣脱出来,拿着斗篷和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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