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楼北望
“啾……”
芝麻糖还是一脸困惑,仿佛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最后,它落在商挽琴头顶,有点悻悻地趴了下来。
商挽琴摸摸它,转头才发现自己到了乔逢雪的屋子附近,一眼就能看见那间屋子的后门。
正要离开,她耳朵尖一动,听见了熟人的声音,正是从那间屋子前传来。
她略一思索,往四周一看,见到附近一条小路。那路很隐蔽,被山木和藤蔓遮挡得严实。
商挽琴见四周无人,便踩了个特殊的步法,身形隐没进了阴影中。她悄无声息地前进,走进前方藤蔓垂落的影子里。
走近之后抬眼一看,果然看见两个熟人:
就在不远处,温香与江雪寒都站在乔逢雪的门口,像是正争执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商挽琴眼花,有那么极细微的、比呼吸还短暂无数倍的瞬间,她好像看见一缕鬼气从温香脸上掠过,令那温婉美丽的面容一瞬冰冷无比。
商挽琴神情一凝,立即看住了。
略扒开垂下的藤蔓,她更清楚地看见,就在乔逢雪屋子前,温香拎着一只食盒,正和江雪寒正说着什么,看着竟像发生了争执。
“……江公子为何非要拦着我?”
商挽琴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但来回逡巡许久,她却再没有看见任何鬼气的影子。
难道是错觉?
她又看了好几眼,瞳孔缩张几次,实在什么都没看出。她又去戳芝麻糖,发现它还是软趴趴地待在她头顶,半点没有发现恶鬼的警惕。
是自己杯弓蛇影了么……
商挽琴心里犯嘀咕,决定继续观察。
那两人还在争。
瞧了一会儿,商挽琴看明白了:温香想进去探望乔逢雪,但江雪寒为乔逢雪看门,得到的命令是“不许人进来”。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儿。
忽见温香抬手半遮住脸,语气变得难过极了。
“我不明白,江公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江雪寒显然一怔:“我怎么?”
温香道:“过去江公子曾说,凡是我想做的事,江公子都一定支持,因为你念着我曾救你性命。可现在看来,原来那不过是随口之言,只有我当了真。”
她声音里隐带哭腔。
江雪寒一下慌了神,脱口道:“我,不是,我……温香姑娘,你知道,我向来是支持你和门主之事的!”
温香泪意更明显:“果真?可现在门主冒死归来,他一整夜水米未进,消耗又巨,不知多么累,我真怕他是昏死在了房里,才带了亲手做的药膳来看他。”
“江公子却一定要阻拦我,岂不是怀疑我会害,害了……!”
她好似说不出那几个字,只更伤心了。
江雪寒僵硬地站了一会儿,终究叹了一声,妥协地退开两步,低声说:“我从来没有那样的疑心,我知道温香姑娘的为人,也总是记着你曾救我。”
“那温香姑娘便上去吧。想来,若门主知道是温香姑娘来访,也必不会拒绝。”
温香这才破涕为笑,擦擦眼泪,拎着食盒上去了。片刻后,江雪寒悄悄抬头,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眉宇间尽是黯然神伤。
这还挺虐恋情深的嘿?商挽琴无意吃了口瓜,不亦乐乎,又暗暗摇头:可小伙子,你这为了单恋就违背门主命令,事儿办得可不漂亮啊。
她又想:温香去找乔逢雪,是干嘛的?别是去下毒的吧?再说那缕鬼气,究竟真是她眼花,还是……
不行,得去看看。
她抬手捉住芝麻糖,又将它往口袋里一塞,同时双腿弯曲、起跳,整个人就轻盈而起,消失在阴影中。
片刻后,一点飞鸟似的影子巧妙滑过,落入房屋窗边。窗户无声打开一道缝隙,又无声闭上。
屋内,商挽琴已经蹲在了屏风后,正好借那只大木桶藏住身形,只悄悄露出一双眼睛,窥视那屏风后模糊的影像。
此时,屋内响起了人声。
是乔逢雪的声音。他音色困倦,带着疏冷之意,如冰消玉碎、月落荒野,竟不大像那温柔体贴的玉壶春门主了。
“温香,你来做什么?”
第二十三章
听见熟悉的声音, 芝麻糖动了动。
商挽琴怕它鸣叫,一把揪住它,捧在手里又轻轻捏住它的鸟喙。芝麻糖困惑地眨巴眨巴眼, 倒是乖乖地待着不动。
屏风是比较厚实的白布,还绣了清淡的墨色山水,将外头的人影隐隐绰绰勾勒出。温香的影子是站着的、纤长的一道, 左边卧榻上,则倚坐了另一道修竹般的人影。
他长发垂落,看不清神情。
商挽琴将呼吸放轻到几近于无。
只见温香拎着食盒,很自然地走了过去。她将东西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取出其中的碗碟。
“我想门主一夜水米未进,又消耗太多, 这样一直昏睡下去,对身体没有好处。”她声音轻柔稳定,“先吃些药膳再休息……”
“不必。拿出去罢。”
他声音清醒了一些,那种温和有礼也回归了一些, 但还是显得疏离。
温香的动作一下顿住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 她才放下东西,转身面向他。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其实一直想问个清楚,你到底怎么了?”
乔逢雪没说话。
片刻后他略叹了口气:“你出去罢。”
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乔逢雪坐了起来。他面向温香,也就背对着屏风这一边。商挽琴更大胆地将头伸出一点, 想看得更清楚。
她主要是想观察温香, 绝对不是想看八卦,绝对不是, 嗯。
不过,看来看去,除了变得更激动之外,温香周身并没有什么异常。
温香上前一步。
“别想赶我走,我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她声音里出现了一丝哽咽。
好一会儿,屋内很安静。乔逢雪一言不发,连一点声响都没出。他甚至没说一句“你问”。
温香站在那里,身形越来越僵硬。
“你为什么不说话?过去那个温柔细腻、总是对我微笑的人,究竟去了哪里?”
她声音中充满委屈,泪水落了下来。
“忽然冷淡,忽然疏远,忽然没了笑容,却偏偏对商姑娘另眼相看——那个商挽琴!总是惹祸,总是欺负别人,门中有谁喜欢她?我理解你关照亲人,可如今你对她的照顾,远超‘关照’二字!”
商挽琴心想:这怎么扯上我了……行吧以前老找你麻烦,算我欠你。不过你说得对,他是把我当亲妹妹照顾的。
同时她又有些疑惑,因为她觉得乔逢雪对温香一直很特别,怎么现在看着人家委屈巴巴地哭,他也没上去哄着。还真不喜欢啊?
商挽琴耳朵竖得更尖。
温香还在激动:“你究竟,你难道……门主——不,乔郎,你到底在想什么?”
“够了。”
这时,乔逢雪才开口:“这些事和表妹没关系,你不必将她牵扯进来。”
温香错愕片刻,才喃喃道:“你开口第一句话,竟是护着她?”
乔逢雪站了起来,从旁边拿起外衣,随意披在身上。
他长发顺滑极了,从屏风投映的影子来看,他脑袋四周没有一根乱飞的杂毛,看得让人羡慕非常。商挽琴多盯了好几眼,暗中琢磨他用了什么护法秘方,能不能够问出来。
“若你认为这是护着,那便是护着吧。”乔逢雪的声音彻底回归了那位温柔有礼、又有些清冷疏离的玉壶春门主,说话和气极了,却又自有寒芒。
“温香,我以为我已经同你说得很清楚。过去多年,我承蒙温伯父照顾,是以在温伯父过世之后,我同意你来玉壶春,也愿意多照顾你几分——无论你做了什么。”
他似有若无地强调了一句。
“但这番情谊,最多最多,不过世交兄妹之谊,并无其他含义。”
“若我过去言行,令你有所误会,那都是我的不是。为了解开这般误会,我情愿对你疏远一些。不过,你在门中一应待遇,还如从前——只要你依旧尽心尽力,当好玉壶春的人。”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颇有意味。商挽琴听出来了。
可温香并没有听出来。
她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双手越绞越紧。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喃喃着,声音里全是不可置信,“难道你不知道,不知道……大家都说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们是天作之合,所以旁人问起时我从不否认!我一直在等你来提亲,你……”
“那你也该知道,我一直在澄清,但因为我始终独身一人,旁人并不相信。可我总不能为了澄清这件事,便随便去娶一个姑娘回家,那未免太过卑劣。”
乔逢雪的语气平静极了。
“……我不信!”
温香小小地喊了出来,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你这样要我如何做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每当旁人问我我们的事,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说实话,这语气、这模样,令商挽琴都有些不忍心了。这世界的男女大防不如她原本的历史严重,但女性总体还是偏弱势的,尤其是温香这样柔弱的官宦女儿。她曾听说过迂腐人家为了“名节”二字,逼迫女儿自尽,非常明白温香会多么看重名声。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非常看重的话,也不会“别人问起时故意不否认”吧?那么,温香或许也没有那么看重?
说来也巧,她刚琢磨到这儿,那头乔逢雪就说:“你何必非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他语气还是那样平静,甚至有种礼貌性的困惑。
“我分明早就告诉过你,我是为了温伯父的情谊,才多照顾你一些,也希望你将我当成一个负责的世兄。这话我说了不止一次。无论谁问起我们的关系,我都答说‘为故人尽责’。”
“但你不信我的拒绝。”他声音里甚至有一丝淡淡的好笑之意,“温香,是你自己选择不否认,甚至暗示别人我有朝一日会娶你,你还希望我怎么做?难道非要召开一次大会,郑重其事告诉弟子们:我乔逢雪绝不会娶温香为妻?”
温香轻轻抖了一下。
乔逢雪便说:“你看,你害怕了。所以,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剩下那些事,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就该你自己承担后果。”
温香在屏风上,只是一道模糊不清的纤弱影子。但饶是如此,她那发抖的身形、紧绷的肢体,也能让人看出她内心激烈的情绪。
“乔郎……乔逢雪!你这样,如何对得起我那故去的父亲!?”她声音里流露恨意。
他沉默片刻,语气里的疑惑变得真实了一些:“其实我也很奇怪。若要论,先师待我恩重如山,可除了‘行正道’之外,他老人家从未要求过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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