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銮音
一餐饭吃得宾主尽欢。
余思行酒过三巡,拽着萧景曜的袖子耍无赖,“我这个会试最后一名,殿试很危险啊!好歹我们也是总角之交,你总不会忍心看着我沦落为同进士吧?”
同进士确实也很好,是许许多多读书人遥不可及的高峰。但可以当进士,为什么要当同进士?
余思行眼巴巴地看着萧景曜,醉眼朦胧,十分希望萧景曜能指点他一二。
萧景曜本来也有此意,要不是突然被正宁帝点为副考官,萧景曜是打算让余思行住进萧家,每天都指点他的文章的。
现在余思行可怜巴巴地求萧景曜指点,萧景曜自然不会不应,当即笑道:“以你和我多年的交情,我难不成还会吝啬帮这个忙?”
殿试变数极大,哪怕余思行会试排在最后一名,也不是没有成为进士的希望。甚至有的最后一名还成了二甲传胪,主打的就是一个运气,看自己的策论能不能对皇帝的胃口。
萧景曜又看向藏不住羡慕之色的卫昭,温和道:“你若是不嫌弃,也可以将文章给我看一看。”
卫昭当即起身,郑重弯腰谢过萧景曜。已经有些醉意的余思行也摇摇晃晃地起身,跟着弯腰,让萧景曜忍不住摇头失笑。
萧景曜现在看卫昭,怎么看都觉得这位也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待薅羊毛的肥羊再次+1,萧景曜十分满意。
相较于卫昭和沈意之这些一定会留在朝堂的新进贡士,萧景曜更关注高扬。
得知高扬会在京城玩一圈后就继续出发,萧景曜试探着给了对方一个建议,“若是你真走完了大齐的山山水水,到时候,不如写一本游记?”
高扬本来对念书不感兴趣,看他家财万贯又坐拥一座藏书楼还不走科举这条路就知道他在念书上应当是没什么天分的,更别提自己写一本书了。萧景曜这么一提,高扬瞬间拊掌叫好,“萧兄说得是!天下能走完大齐疆域的人有几个?我要是写完了这本游记,别人也不会骂我不知所谓,反倒能在游记中知晓大齐各处的美妙风景!”
萧景曜微微一笑,心说你要是真把游记写了出来,后世名声肯定比一般读书人大得多。状元又怎么样?三年就有一个。走遍大齐的人,怕是只有高扬一个。到时候后世研究大齐这段历史,想知道大齐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日常生活,不得将高扬这本游记给翻烂?
萧景曜没想到的是,高扬确实走遍了大齐的疆域,也确实写了本游记。但在游记序言中,高扬花费了大量笔墨感谢萧景曜。以至于后世考古专业旅游专业等学生,也要学一学萧景曜和高扬的友情,更坚定了萧景曜这位大佬无处不在的刻板印象。
高扬是个爽快人,行动力超强,回去后就开始动笔,将他进京这一路上的见闻给写了出来,还去找萧景曜斧正。
萧景曜自然乐意和高扬探讨一下他的游记,但凡高扬有疑问,萧景曜就没有不答的。惹得高扬一个劲地对刘圭感慨,“萧大人可真是个平易近人的好人!”
哪有三品大员对寻常百姓这么和颜悦色的?高扬自己知道自己的文章是什么水平,觉得萧景曜没把他的文章当场撕掉都算是给他面子,结果萧景曜看了他的文章不仅没生气,反而温和地一个字一个字教他改文章,还时不时夸他两句。
天啦,世上怎会有如此温和的三品大员!
高扬都觉得,自己先前不爱念书,肯定是家里请的先生不够好!要是让他碰上萧大人这样好的先生,指不定他现在也是进京赶考的一员呢。人家萧大人都说了,他在写文章上很是有些天分,还特地圈出了几句话来夸他呢。
听说正宁帝点了萧景曜当上书房的夫子,给皇孙上课。高扬顿时觉得正宁帝真是英明无比,知人善任。像萧大人这样温和风趣尊重学生的好夫子,就该去教导皇孙!
萧景曜还不知道他又多了一个迷弟。额……算算年纪,高扬还比萧景曜大几岁,该叫迷哥?反正一通教学下来,高扬已经彻底被萧景曜折服,准备在游记里将萧景曜吹个天花乱坠。反正他的书他做主,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萧景曜是个多么好的大官!
高扬带着满腔的雄心壮志离开了京城,殿试也如期而至。
这一次殿试,萧景曜当然不会再当考官。殿试的主考官只有一个,那就是正宁帝。但萧景曜也没有空闲,被正宁帝和福王抓了壮丁,来了太和殿监考。
看着满殿紧张兮兮的考生,萧景曜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六年前,他也是站在太和殿等着开考的考生一员,现在竟然变成了监考的官员了?
萧景曜顺势看了一眼最前面的位置——他参加殿试时,坐的就是那个位置。
现在那个位置上也坐了个年轻人,眉目疏朗,青衫落拓,站在那儿便让人想起苍松翠竹,动起来后又有几分潇洒之态。
一看就是江南考生。极具地方特色。
正宁帝很是满意,大齐人才济济,每一届殿试都有人才,各行行业遍地开花,分明已经有了盛世之象。
他一定是个明君没错了!
福王也很高兴,用看肥羊的眼神一一扫过殿中的考生,还偷偷走到萧景曜身边说悄悄话,“今年倒是有几个人才,但我感觉他们都比不上你。”
萧景曜:“……”
所以您就逮着我这一只肥羊准备薅到底了是吗?
福王嘿嘿一笑,坚决不承认自己的险恶用心,只是撺掇萧景曜,“我给你安排活,你也可以让别人分担分担。这不,这么多大好人才,就等着你调/教出来了。”
萧景曜幽幽地看着福王,叹息道:“殿下,您该庆幸,您投了个好胎。”
不然早就被人套麻袋了!
福王一脸得意,“那是当然!”
他,福王,世上最会投胎的崽。超棒!
萧景曜不想搭理福王,送了福王一对大白眼,而后认真地观察起这一届考生来。
太和殿监考,人才抢先看。新奇的体验,萧景曜必须得好好把握。
余思行的位置在最后,萧景曜遥遥望了过去,正好对上余思行的视线。余思行本来还有些紧张,见到萧景曜后就淡定了,安全感十足,脑海里就跟放电影似的,浮现出这段时间萧景曜教导他的种种情景,每一次指点他都记得牢牢的,不慌。
萧景曜又在靠前的位置找到了卫昭,他依然是那副镇定稳重的模样,萧景曜看看他,又看看成竹在胸的沈意之,只觉得殿中英才,唯这两人最为出众。
福王不知什么又凑了过来,乐呵呵地对着萧景曜叭叭,“你也发现了这两人吗?我也觉得他们挺厉害。”
有多厉害,福王说不清楚。但以后能把一些棘手的事情扔给他们应当不会出错。
能力出众的人才越来越多,福王很是满意。
萧景曜嘴角抽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为沈意之和卫昭高兴,还是该为他们点蜡。
殿试只考一天,正宁帝这个考官,致力于给考生的考试制造些阻碍,又带着福王下去遛弯了。萧景曜顿时回想起自己当年殿试时的情景,正宁帝也是不声不响就来到了自己身边,还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要是心理素质差一点的,当场就得写废一张纸。
这不,萧景曜抬眼看去,已经有三个考生手一抖写废了字,还有个倒霉蛋打翻了墨汁,全身都在发抖。
萧景曜站在一旁,将所有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忍不住再次回想自己当年殿试的情景。很好,非常稳,一点差错都没有,完美!
沈意之最先交卷,还没到午膳时分就出了太和殿。后面陆陆续续也有考生交卷,留到下午的考生也不少,认认真真地将考卷全部答完,没被提前交卷的人影响了心态。
福王又凑了过来,问萧景曜,“明天开始判卷,然后选出前十份考卷,让读卷官读给父皇听。你要不要来听一听?”
这次判卷没有萧景曜的份,最后的读卷倒是轻松几分,反正考卷的高低已经定了下来,让正宁帝选一甲前三而已,不影响排名,福王要带萧景曜过去旁听,也不算犯忌讳。
萧景曜神情微动,点头应了下来。
于是福王就大摇大摆地带着萧景曜于读卷那天跑去旁听。
正宁帝果然没有计较,在读卷官读完前十份考卷后,正宁帝思忖良久,在前十人选中来回斟酌了好几遍,最终还是点了沈意之为状元。
福王还小声对萧景曜吐槽,“父皇当初点你做状元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萧景曜无语地看着福王,也小声道:“我那时候都拿下五元了,有争一争状元的实力,陛下当然会优先考虑我。”
福王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反正小伙伴就是最棒的,让萧景曜很是无语。
卫昭紧随沈意之之后,成为本届榜眼,探花出自国子监,三十出头,竟是一甲三人中年纪最大的。
二甲传胪则是出自顺天府学,正宁帝定下传胪后,就有礼部官员捧着小金榜出殿,开始传胪大典。还有官员一左一右护着大金榜出了宫,准备贴金榜。
新一轮的榜下捉婿又要来了,也不知道这一次京师又要多出多少对佳偶。
据说京城各户人家吸取了当年一时犹豫错过萧景曜这个东床快婿的惨痛教训,摩拳擦掌盯着好女婿人选,管他是谁,先抢回家再说,以至于造成几家抢一人的情况,为五城兵马司带来不小的烦恼。
萧景曜想了想沈意之的风采,再想想卫昭也算俊美,觉得今天的京城定然是好戏连连,很想出宫亲自看一看。
只可惜张伯卿父亲去世,要守父孝,柳疏晏则是祖母过世,也得守孝一年,不能进京考试。唐振源倒是不用守孝,但这家伙也不知道被谁忽悠了,先前把夜观天象挂在嘴边,也想着走科举的路子。现在却将大半心神都放在了天文上,不想来考试。萧景曜也无语,只能给他写信,让他进京。就算要专心研究天文学知识,那也该来京城。别的不说,研究院还有好几台望远镜呢。
自己这些朋友,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认真算下来,竟是邢克己最上进,在鲁州干得有声有色,这一轮考评后肯定会升官。
萧景曜很是欣慰,能薅的羊又多了一只。
福王也想去看热闹,奈何被正宁帝叫住,不能出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景曜悠闲出宫去看百姓们榜下捉婿。福王顿时觉得自己输了,竟然是他干活,萧景曜享受,简直是岂有此理!
萧景曜当然猜到福王的想法,出宫的步伐更愉快了,致力于让福王更羡慕嫉妒恨,以报先前被福王薅羊毛之愁。
让萧景曜意外的是,窦平旌不声不响竟然干了件大事——他将沈意之抢回家给自己女儿当女婿了。
萧景曜只能说窦平旌好快的手,干脆利落地将优秀人才扒拉进了女儿手中。
至于余思行,萧景曜都忍不住这家伙的好运气,他又出现在二甲进士的最后一名,如愿以偿,没成为同进士。
刘圭得知这个消息,更是喜不自胜,豪气冲天地掏出银子在太白楼定下一桌酒菜,等到余思行打马游街完毕,立即将人拖来喝酒,嚷嚷着不醉不归,神情也有些怅然。
萧景曜目光一顿,恭喜完余思行后,又问刘圭,“你有何打算?”
刘圭却反问萧景曜,“你还记得当初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萧景曜微微一笑,“当然记得。只是我快要外放,不知道兄长愿不愿意与我同行?”
当年萧景曜进京时,刘圭可是说过想跟着萧景曜干的。官员不能自己做买卖,却能给亲属或者好友提供便利,当初刘圭就是这个意思,萧景曜也默认了。
刘圭终于高兴起来,一扫先前的郁气,像小时候那样一把勾住萧景曜的脖子,“好兄弟!”
萧景曜则想到了研究院一些研究的进度,拍了拍刘圭的手背,认真笑道:“说不得兄长日后也能做出一番大事,青史留名。”
“我这样的小商贾还能青史留名?”刘圭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仰头喝完一杯酒,爽朗道,“别人说这话,我肯定以为他在消遣我。但这话出自景曜弟弟之口,我肯定信!”
“你自己铁定能青史留名,我蹭蹭你的名声,指不定也能留下只言片语。”
萧景曜拍了拍刘圭的肩膀,“若是研究院做出了蒸汽机,那就是许多人大展身手的时候。”
蒸汽机的进度已经到了尾声,而且是大型蒸汽机,能做大动力的那种。到时候,萧景曜想要的蒸汽船完全不是梦。
海上贸易搞起来!
萧景曜很是期待。
刘圭不懂萧景曜嘴里的蒸汽机是个什么东西,只是无脑相信萧景曜,呵呵笑道:“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余思行也喝了杯酒,跟着刘圭一起笑,“那是,听景曜的,一准没错!”
余思行还要准备庶吉士考试,只能说时刻在考,等到进了翰林院,才能过点轻松的日子。
说实在的,翰林院的大部分工作,还挺适合躺平摸鱼的。看看周翰林,一大把年纪了,依然精神矍铄,一点被工作祸害的疲倦都没有。
萧景曜回家后,还有一个大惊喜在等着他。
本来还处于爬行动物的小汤包,见了他后,开开心心地迈着小短腿朝他奔过来。
萧景曜都吃了一惊,“小汤包会走路了?”
十个月就会走路的崽崽,优秀!
萧景曜蹲下身张手,准备迎接自家崽崽,并时刻做好护驾准备。
小汤包两条腿迈得飞快,刚学会走路,看着摇摇晃晃,实际上走得还挺稳当,一段不近的距离,愣是被他稳稳走完,高高兴兴地扑进萧景曜怀里咯咯笑。
萧景曜也高兴地抱住小汤包,语气夸张地夸他,“我们小汤包就会走路了,真厉害!”
小汤包笑得更开心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萧景曜好一会儿,突然字正腔圆地蹦出一个“爹”字。
萧景曜瞬间傻爸爸,笑得见牙不见眼,“小汤包会叫爹了!来来来,再叫一遍!”
齐氏几人也吃了一惊,纷纷凑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教小汤包喊人。
爹和娘以简单的发音成功打败其他称呼,顺利成为小汤包掌握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