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临西洲
“醒了,孙家那丫头醒了。”
“老天,真的救活了!”
“县太爷可真了不起啊!”
外面的民众们一阵惊叹。
院子里,孙烁金醒来以后,哭着去抱她娘。
许彩云把女儿抱在怀里,颤声道:“烁金别怕,娘在呢。你饿了吧,娘再给你煮条蛇,香得很,你最爱吃了——”
“婶儿,别让烁金再吃蛇了,不仅不能吃蛇,别的从山里打回来的猎物,以后都不要再吃了。那里面含有各种病菌——嗯,就是一些不好的毒素。”
陈庚年叹了口气:“烁金这个病,应该就是吃这些东西吃出来的。”
听到这话,许彩云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她看了看怀里的女儿,又看向孙元河,颤声道:“不对,不对,这些都是好东西,怎么会吃出问题来呢?孙成小时候也吃,他就好好——”
话说到一半,许彩云卡了壳。
因为孙成小时候也愣!
后来生了孙烁金,她就把这些‘好东西’都留给女儿,不再给孙成吃了。
这些年,许彩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儿子女儿生下来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越长大越愣呢?别人都说她跟孙元河上辈子造孽太多,所以儿子女儿遭了天谴。
许彩云恨啊!
她简直恨毒了这种说辞,尤其是被人戳着脊梁骨议论的时候。这个年代,对女人实在太苛刻,她接连生了两个愣子,还有人说她‘肚子’有问题。
孙烁金第一次发病的时候,许彩云崩溃极了。她先前一直舍不得给孩子取名,怕被名字压住。后来又急于给孩子取个好名字,带来点好兆头。
她找到富春,想让富春帮忙取个名字。
富春当然知道,人的体态结构复杂,生出什么样的孩子,有太多太多变数。可所有的舆论阴谋论,都会集中在这个年轻的母亲身上。
于是,富春看看许彩云,又看看她怀里的二丫,目光里尽是怜悯:“就叫烁金吧。”
众口铄金。
在这个年代,言论,是能杀人,能把一家人都死死钉在耻辱柱上,互相折磨一辈子的。
当时的许彩云不懂。
她哭笑着欢喜道:“烁金,烁金,好名字,金子滚滚来,我们家二丫是富贵命嘞!”
可现在,听完陈庚年的话,许彩云神经质般嚎啕大哭。
包括孙元河、孙成父子也在掉眼泪。
“听到了吗,听到了你们!我上辈子没遭天谴,没干缺德事儿,肚子也没有问题!我们家烁金,是吃蛇吃出来的毛病,县太爷亲口说的!”
许彩云站起来,哭嚷着朝外面的民众嘶吼。
人们不敢跟她对视,纷纷挪开目光。
可这话喊完以后,许彩云又觉得自己卑劣。
明明是她一直在给女儿吃各种野味,导致女儿、儿子都生了病,可在得知真相的那个瞬间,她竟然觉得松了口气,有种洗刷清白的轻松。
怎么会这样子呢?
许彩云痛恨这样的自己,又看向孙成、孙烁金兄妹二人,哭的眼睛都红了。所以一直以来,她才是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那她可真该死啊!
“婶儿,你得振作起来啊。烁金这病,还得你替她张罗呢。以前你不知道吃这些东西会让她得病,还情有可原。可现在知道了,就得想办法弥补。”
眼看许彩云眸子里似乎有了死志,陈庚年赶紧说道:“烁金以后想要不发病,或者减少发病频率,就得一直用人参吊着。”
那可是人参啊!
许彩云闻言哭道:“我们哪有这个钱?”
这时候,孙元河跛着脚,小心翼翼走过来,将许彩云母子揽在怀里。
他扯了个僵硬的笑脸:“这么多年了,你一直觉得别人说你遭天谴,有罪是胡扯的,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不管你怎么折腾,我都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因为我知道你本来不是这样的。现在真相大白,原来有罪的还真是咱俩。那就一起赎罪吧,给烁金赎罪。人参太贵,咱们没钱,就想别的办法。我最近和县太爷在商量着办化肥厂子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马上就能开厂子了。到时候赚了钱,咱给烁金买好多人参,咱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十多年了,许彩云第一次被孙元河抱在怀里,没有反抗,没有咒骂。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把十几年的委屈都哭了出来,随后眼泪汪汪看向陈庚年:“县太爷,那化肥厂子,真能赚钱?”
许彩云身后,孙元河目光乞求,显然,他是在给妻子找一个活下去的动力。
陈庚年心中酸涩,点头:“对,能赚钱,目前一切进展顺利,很快就能开起来了。”
许彩云破涕为笑:“好,好!那我们要开这个化肥厂!县太爷,谢谢你,谢谢你,真的。我家孙成,跟着你立了起来,烁金也因为你被救活,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随着许彩云话音落下——
【叮!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说服至少一个乡绅开办工厂。】
【奖励:大豆磨油技术。】
可问题是,大豆目前缺少化肥,眼看着就要收成大减!
陈庚年越发惆怅。
“婶子,你言重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陈庚年站起来,拍了拍旁边暗自掉眼泪的孙成:“今天别去衙门了,在家陪陪你娘。这人参,富先生做主赠予你家了,要是你觉得过意不去,后面再给富先生一些钱财。”
孙成红着眼点点头。
孙家这事儿算是结束了,围观群众们散去,表情各自都非常唏嘘。
陈庚年心情也很沉闷,技术落后,缺乏专业人才,这些问题实在太致命了。包括孙烁金吃蛇这件事,江县但凡有个医术好的郎中,都能早早查出来问题,而不是被耽搁了这么多年。
人才,对于江县来说,目前阶段想要发展,需要各行各业的人才啊!
离开孙家后,陈庚年找到外面等待着的富春和娄姝,歉意道:“抱歉娄小姐,久等了。以及,谢谢你的人参。”
娄姝豁达摆摆手:“这东西本来就是救命用的,既然救了人,就不算浪费。”
旁边富春问道:“县太爷,刚才我听孙元河说,化肥厂实验很顺利,那岂不是马上就能开厂子制作化肥了?”
陈庚年苦笑:“那是孙叔为了安慰彩云婶故意这么说的,现在咱江县缺少人才,虽然有技术,但根本做不出来化肥。不仅化肥,后续包括纺纱织布、榨油、训练民兵、冶炼等等,都需要人才,工作才能往后推进。所以我还想问问富先生,有没有相关的门路。”
富春仔细思索一番,随后无奈叹气:“这,老夫一时间还真找不到这么多人。要不,我请娄献帮忙去找找?”
二人正在愁眉不展闲聊。
把这话听到耳中的娄姝却眼睛亮起来,她似乎找到了跟这位县太爷‘套近乎’的办法!
因此,娄姝赶紧问道:“县太爷,你们江县很需要人才?”
陈庚年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点点头:“对,很需要,而且是越多越好。娄小姐可有门路?你放心,若是这些人才愿意来江县,我做主,给他们付原来两倍的工钱。”
江县是小地方,想要吸引人才,不给好的福利待遇,是完全吸收不到人才的。
毕竟这种高级人才,肯定能混的非常不错,人家为什么要背井离乡来到江县这种小地方?
两倍的工钱,人才越多越好!
娄姝闻言一时间都忘记了装沉稳,慌里慌张说道:“我有门路,肯定有门路的!而且这事儿你算是找对人了,你要是找我哥,他都不见得能给你带人才过来!县太爷你等着啊,我这就回凉州给你带人才过来。”
说完以后,娄姝竟然就这么上了马车,然后让仆从驾车风风火火回了凉州。
陈庚年和富春面面相觑。
这官家小姐,方才看着还挺沉稳,现在一看,似乎是个跳脱性格,她真的能给江县招来人才?似乎,不是很靠谱啊。
但娄姝真的靠谱了一次!
凉州,出了名的‘苦寒边境’之地,而这地方还有个作用,就是‘流放’。当时处置郑文峰的时候,陈庚年就是把他流放去了凉州苦役场。
毫不夸张的说,凉州苦役场,其实就是一个‘大型人才资源库’。
因为只有本事大的人,犯事儿了以后,才有资格被不远千里流放在这里。像是一些官员、当兵的、有钱商贾等等,而他们流放到这里,一般也会有家眷跟随。
久而久之,在苦役场附近,就集成了一个‘流放村’。
这个村子的人,基本都有家眷在做苦役。苦役又是个很劳累伤身体的活儿,所以他们常年需要赚取医药费,给家人治病。
可他们是流放家眷,按照规定,是不能做一些体面活儿的。
只能靠着一些微薄营生赚钱。
娄姝这些年做生意,虽说总是赔钱,但她能各种行业生意都做,就是因为认识了流放村的民众。
因为娄姝并非官身,又有钱权,所以和这些人打交道也不必忌讳。反倒是娄献作为知府,需要避嫌。
一路坐着马车离开江县后,娄姝回到凉州,只休整了半天,就迫不及待去了流放村。
这里比曾经的江县还要惨烈,到处都飘着难闻的中药味。人们穿的蓬头垢面,早就忘记了当年的体面生活,大多数都因为常年被流放做苦役,被抹去了生活的信念,所以只能惨淡的活着。
“娄小姐来了!”
“她这次还要招人吗?要招什么行业的?”
“娄小姐心好,招收咱们去干活儿,给的工钱也高。但是她不会经营,咱们又不能进城里帮她干活儿,所以她一直在赔钱。”
“唉,这次我就不去了。”
大家互相议论着,脸上都是苦涩。
可很快,又有消息传来:“娄小姐这次,要招好多人,什么人才都要!冶矿打铁的,织布纺纱的,训练民兵的,郎中看病的,统统都要!而且给的工钱直接翻倍!”
工钱翻倍!
这下,整个流放村的人都轰动了,大家纷纷朝着村口赶去,神情激动。
他们太需要钱了啊,需要钱给家人买药!
“大家不要挤,我先说清楚,这次不是我招人,是代替一个朋友来招人的。工作地点不在凉州,在距离凉州一二百里之外的一个小县。”
见来的人很多,娄姝不得不提高声音解释道:“工钱确实是翻倍,他们那边需要大量的人才,但需要你们暂时离开这里,换个地方生活。”
工钱翻倍,这点确实很诱人,但搬离这里的话,如何照顾家人?
有人犹豫,但也有更多的人愿意去。他们这些年和娄姝打过不少交道,对于心地善良的娄小姐很是信任,既然能赚钱,为什么不去!
他们赚到钱了,在苦役场劳作的家人才能治病啊。
“娄小姐,我和我妹妹,以前在京城的绣纺里学习过织布,我们纺纱织布的技术绝对没问题!”
“我虽然断掉了一条胳膊,但我上过战场,也带过一队兵,我可以训练民兵!”
“我在京城的时候,曾经给道士们冶矿炼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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