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层云之上
许问舟眉头皱的更紧:“我帮你是因为你有冤屈,人间的事要用人间的手段。皇权在上,如今的皇帝也不是昏庸之人,又有殷正尧和江文德辅佐,只要何文均罪证属实,他必然难逃一死!”
忘郁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他都安然度过,要是皇帝有用,早干什么去了!既然正常手段无用,那我就用自己的方式!”
见她冥顽不灵,许问舟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是妖,可也要遵守人族的规矩。”
眼见两人有决裂的架势,忘郁连忙道:“好了!既然有钦差来查案,那我收手就是!若是何文均当真能被斩首,我自然不会出手,但若是他此次还是雷声大雨点小,那就不要怪我动手杀了他!”
许问舟没有说话,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忘郁立马往床上一躺,假装昏迷。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大夫,身后跟着忘郁的丫鬟小桃。
许问舟朝两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越过他二人就离开了。
身后的大夫正在给忘郁把脉,许问舟头也不回出了倚翠楼。
许多人都在议论着今夜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因为天降暴雨的缘故,这场花灯会最终还是没能继续举办下去,不少人各自回家,也有人在酒楼茶馆的大堂坐下开始夜生活。
临安府十分繁华,花灯会这几天不实行宵禁,许多睡不着的人便找地方唠嗑。
哪怕许问舟出来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可走远一些的茶馆和酒楼中还有不少人。
他长叹一口气,正要回何府看看是什么情况,一回头就看到倚翠楼屋檐下站着的施慈。
许问舟一愣,似乎想不通他怎么会在这里:“施兄这是……?”
施慈往旁边一步,许问舟才看到他背后的萱娘。
“许兄,这是我一位朋友,她见忘郁有些眼熟,似是故人模样,特来拜访。”
许问舟一头雾水:“施兄只管进去便是,为何待在门口?”
施慈道:“见许兄和忘郁姑娘似乎颇为亲近,像是熟识的友人,这才冒昧前来问一问忘郁姑娘的身世。”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许问舟只能先带他们到附近的酒楼寻了个包厢。
他之前曾说施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找他,如今施慈因为这件事找到他头上,他也不好拒绝。
更何况他和忘郁其实并没有那么熟悉,不过是合作者罢了。
等几人到包厢坐定,又叫店小二上了一壶好茶,许问舟这才道:“不知这位姑娘想问些什么?”
施慈率先开口:“介绍一下,这位是周闻萱周姑娘,她有一位失踪的女儿,名韩忘郁。”
萱娘不是没有听说过忘郁姑娘的名声,但那时她只当是重名,直到今夜见到忘郁的模样,和她女儿小时候竟有五分相似!
无论是不是巧合,萱娘都有必要走这一遭。
明明她的年纪看起来和忘郁差不多大,许问舟却并没有疑惑,估计也是猜到眼前这位“周姑娘”不是寻常人。
只见萱娘朝他福了福身:“萱娘见过许公子,公子是先生之友,那萱娘便不隐瞒了。实际上,萱娘早已身亡近二十年。”
许问舟果然并不吃惊。
他道:“周姑娘不必多礼。只是我对忘郁知晓也有限,只知道她原本是一位花妖,似乎和何文均有些仇怨。周姑娘的女儿只是一个普通人,恐怕并不能同花妖扯上关系。”
萱娘闻言顿时落寞的垂下眸子,她原本以为终于有了女儿的踪迹,谁知却是一场乌龙。
施慈捏着茶杯呷了一口,问道:“许兄是什么时候结识忘郁姑娘的?”
许问舟想了想,道:“应当是去年三月份,那时我路过此地,听忘郁说何文均无恶不作,手底下沾了不少人命,这才着手调查。”
“我费了不少工夫才找到何文均的罪证,发现的确同忘郁所说的一样,也是在这时才知她与何文均之间血海深仇。”
“具体是什么恩怨我也曾问过,但她并没有说,我便没有继续再问。从去年到现在,我们曾数次将何文均的罪证递交上去,可每次都被拦下来,他在朝中应当有靠山,靠山还不小。”
“后来忘郁气急败坏之下出手攻击何文均,我才知道她原来并不是人类,再多的我就不清楚了。”
许问舟并没有隐瞒,将他所知道的一一说了出来。
而后便是施慈所知道的,许问舟因为盗账本被何府的人追捕。
这一次许问舟将何文均收受贿赂的账本同之前找到的罪证一起呈给了国师府,国师府把这些罪证摆到了皇帝面前,皇帝派秦元夏来彻查贪污之事。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登基还没两年,最先解决的是之前党争时谋逆的一干人等,其次就是人族与妖族合作事宜,估摸着这两件大事还没有处理完,底下官员贪污的罪证又递交到了御前。
何文均哪怕有靠山,也不能轻易脱身了。
新帝上位不夹紧尾巴做人,竟然上赶着把把柄送上去,施慈还真没见过这种操作。
施慈又道:“今夜放火烧船是你们谁的主意?”
如果不是那一场暴雨,恐怕洛水上的所有船只都会遭殃。
火势蔓延开来,死的就不只有何文均一个人了。
说到这件事许问舟也有些头痛:“我之前劝过忘郁,不可贸然行事,谁知她一意孤行。先前我已经言明将何文均的罪证提交到了国师府,可是她还是不放心。”
这些年来人族气运蒸腾而上,已经不可力敌,特别是施慈出现之后,封神的大部分都是人族,或者亲近人族的妖,忘郁想在人族的地盘上惹事,不是自寻死路吗?
更何况国师府镇守京城,到临安府也不过小半天的路程,天子脚下惹事,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
许问舟虽然出山不久,可还是能看得出天底下的妖越来越少,想必妖王也有意收敛,最后发展的情况无外乎人族、妖族各有一方天地,互不干扰。
如果施慈知道许问舟的想法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原本的计划便是封神之后将人间留给人族,给妖族开辟一个新的生存空间,群仙高居天庭,不再出手干涉人间。
上辈子的经历告诉他,外来力量干涉人间从来不会有好下场,普通人的日子还得普通人自己过。
不过此时他没有读心术,便是有也不会对自己的朋友用,全然不知许问舟的想法。
萱娘在一旁也听明白了,这突如其来的妖虽然和她女儿有五分相似,也用着同一个名字,可绝对不会是她女儿!
她朝许问舟道了声谢,满怀期待来,满怀失望走。
可施慈却有不同的看法。
毕竟曾经看过那么多神神鬼鬼的小说,他想的自然要比旁人多得多。
只是现在还没有线索,只怕自己判断失误,最后空欢喜一场。
施慈同许问舟告别之后便回到了客栈,临安府满是谜团,这位忘郁姑娘到底是何来历?同何文均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场暴雨的幕后主导者又是谁?
施慈可不认为这么巧,大火刚烧起来就有暴雨落下。
看来临安府真是人才辈出。
这边的事件告一段落,何文均那边却并不好糊弄。
秦元夏性子冷,又刚正不阿,并不吃官场那一套,他是修道之人,心思纯净,因为性格使然,眼里更是容不下半粒沙子。
皇帝此次将他派来,不仅仅是因为手底下报告临安府有妖出没,更是想把何文均背后之人拉出来杀鸡儆猴。
先皇老来昏庸,看不到朝廷中有多少蛀虫,皇帝却一清二楚。
只是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好轻易下手。
如今有江文德辅佐,科举也添了不少新鲜血液,总算能大刀阔斧的改革。
从何文均背后的人下手,也是个不错的开端。
被叫过去的官员们大大小小一品到五品不等,何文均不是其中官职最大的那位,却是牵扯最多的那位。
这群人最擅长打太极,哪怕秦元夏是皇上钦点的钦差,一时之间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在他们的明讥暗讽中例行公事询问了一遍,便将他们放了回去。
这群大臣不敢将他得罪死了,毕竟他背后站着殷正尧,这群修道之人指不定什么时候给他们下个绊子,他们的官运也就走到头了。
这些大臣自然养了修士,可是这些人又哪里能和国师府相提并论呢?
何文均府中自然也有修士,但是他为人嚣张跋扈惯了,手底下沾了不少鲜血,和他为伍的又能是什么好人?
大家都讲究兵不血刃,他倒好,仗着自己有靠山,行事无所顾忌,哪怕是有修士想投靠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修为扛不扛得住因果反噬。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何文均是这群人当中最好的突破口。
秦元夏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会揪着这一条线,将背后之人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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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三十,风雨如晦。
又一次被“请”去闲聊,何文均隐隐有些麻木,出来的时候天降大雨,好在他是坐马车来,不必忍受风吹雨淋。
他疲惫的靠在车壁上,这许多日,日日被请去闲聊,即使是他也有些吃不消。也不知秦元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除了第一次见面,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之后几日便沉着一张脸请他们喝茶。
他们严阵以待这么久,心头难免有些麻木起来。
马夫驾着马车往何府的方向驶去,何文均揉了揉眉心,开始思考要不要拒绝明日的邀请。
如今过了许多天,也不知忘郁姑娘如何了。
他请来的那位江湖侠士在府上吃吃喝喝许久,每天只需要送他去再接他回来,如此每个月便要额外支出五十两银子,叫何文均难免有些肉痛。
何文均的正室夫人是商贾出身,名下有许多铺子,可饶是如此也经不住何文均大手大脚的开销。
他在心头乱七八糟计划着什么东西,马车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噼里啪啦打在车顶吵得人头痛欲裂。
磅礴的大雨隐藏了许多声音,昏暗的天气更是叫人看不清远处的情况,马夫将注意力都落在赶车上,何文均更是没注意到异常。
先前的两次刺杀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有国师府的人在,妖物应当不会如此猖狂。
可是他错估了忘郁想杀他的决心。
先前亲自动手都功亏一篑,这次忘郁并没有选择直接上,而是催动路边的植物。
那些花草树木的根茎飞快生长膨胀,很快便结成了一条条粗壮的藤蔓,藤蔓像蛇一样朝马车游动过去,而后瞅准时机扎进马车车轮当中。
飞速行走的马车被着突如其来的藤蔓缠住,车夫整个人往前飞出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何文均也在惯性的作用下滚出马车。
他还来不及斥责车夫,就看到身后铺天盖地的藤蔓朝他扎了过来。
他身上的玉牌自花灯会之后就消失不见,如今没了能抵挡妖怪的东西,何文均简直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可是临安府既然有秦元夏在,就不会容忍妖怪在他眼皮子底下害人,藤蔓刚缠上何文均,就被远处飞来的一把飞剑斩断。
断裂的藤蔓失去了活力,何文均奋力挣脱,竟真的叫他逃了出去。
眼看秦元夏越来越近,忘郁心头更是火起,先前在船上他要杀何文均就是被秦元夏打断,如今又是他!
新仇加旧恨,忘郁直接指引着藤蔓就朝他打去,势必要给他一个教训。
秦元夏既然敢独自来临安府,足以说明他修为不低,一把长剑在众多藤蔓中游刃有余,不一会儿就把所有藤蔓斩落在地。
“臭道士!又是你!”
忘郁咬牙切齿,也顾不得隐藏身形,右手一伸,无数藤蔓汇聚成一柄锋利的长剑,抬手就朝秦元夏冲了过去。
秦元夏也不甘示弱:“大胆妖孽!上次放你一马,这次竟还敢来犯!”
忘郁冷笑一声:“上次若不是你误我大事,也不必我再次出手!”